公元1206年,發端於斡難河畔的成吉思汗一統蒙古諸部,建立起了一個西起歐洲多瑙河,東至日本海,南抵中南半島,北達西伯利亞的龐大的蒙古帝國。
此後,蒙古帝國奮三世之餘烈,振長策而禦宇內,掃清六合,一統寰宇,忽必烈亦於1271年登基即皇帝位,國號『大元』,是為元世祖。
忽必烈的登基有一定偶然性。
當時的蒙古大汗蒙哥發兵4萬,號曰十萬,大舉猛攻釣魚城,守將王堅誓死抵抗,急火攻心的蒙哥前線督戰,被炮矢所傷,折戟於釣魚城下。
由於蒙哥大汗突然命喪釣魚城,臨終前也未來得及指定繼承人。
蒙古帝國內部很快分裂成了以忽必烈為首的『南派』和阿裡不哥為首的『北派』。
兩派之間為了爭奪蒙古帝國最高統治權打得不可開交,經過長達四年的內戰,最終,忽必烈憑借著『南派』漢人的支持,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奪取了蒙古大汗的寶座。
忽必烈之所以能夠取得對阿裡不哥戰爭的勝利,很大程度上得益於漢人集團的出謀劃策。
而他能得到漢人集團的鼎力支持,與他重視中原文化、悉心學習儒家治國經典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
早在忽必烈還隻是藩王的時候,他就已經與劉秉忠、姚樞、趙璧、張德輝、元好問等漢族名士交遊論道,因此,深受儒家文化影響的忽必烈,不斷重用漢族士人,悉心聽取漢族名士的指點高論,並組建起了一支屬於自己的核心智囊團隊。
漢化程度較高的忽必烈深刻意識到了中原文化的先進性,因此,在他做藩王時,始終秉持以儒家思想治國的理念。
蒙古憲宗元年《公元1251年》,忽必烈的長兄蒙哥登基為蒙古國大汗之位,是為元憲宗。
忽必烈因為在蒙哥的同母兄弟中『最長且賢』,蒙哥即位後不久即任命忽必烈總領漠南漢地事務。
1252年,也就是蒙哥繼承汗位的第二年,忽必烈就開始以燕京為大本營經營漠南漢地。
當時蒙哥大汗任命牙魯瓦赤與不隻兒為賦稅官,總覽天下賦稅,牙魯瓦赤和不隻兒上任的第一天為了催繳賦稅,采用極端血腥殘酷的手段1天之內連殺了28人。
史載:『憲宗令斷事官牙魯瓦赤與不隻爾等總天下財富於燕,視事一日,殺二十八人』《《元史》》
在這被殺害的28人中,其中就有一個人原本隻是因為盜竊馬匹,被賦稅官施以杖刑後釋放了。
就在這個人走了沒多遠,恰巧有人給賦稅官不止而進獻了一把質地上乘的『環首刀』。
冷血殘暴的賦稅官不止兒為了測試下環首刀的鋒利,於是命人將處以杖刑的犯人再度抓回,然後手起刀落砍下了犯人的首級。
當忽必烈得知賦稅官不止兒為了試刀而草菅人命時,惱怒之下於是嚴厲斥責了他道:
『凡死罪,必詳讞而後行刑,今一日殺二十八人,必多非辜。
既杖復斬,此何刑也?
』《《元史》》
忽必烈的意思就責備賦稅官不止兒用刑太重、草菅人命,毫無悲天憫人的向善之心。
賦稅官遭到忽必烈的一頓痛批後低下頭來『錯愕不能對』。
可以說,這是蒙古汗國的重臣因濫殺而遭忽必烈責備的先例,也是蒙古汗國建國史上從來都沒有過的事情。
要知道,縱橫天下的蒙古大軍向來以兇殘著稱於世。
根據一份資料統計,中國人口在蒙古大軍進入中原前大約有1億2千萬,到蒙元一統中國後,華夏大地上的人口不足6000萬人。
而忽必烈本人雖然漢化程度較高,接受了儒家文化的洗禮,但骨子裡的殘酷冷血從來就沒有消退過。
根據《元史》記載,忽必烈開創元朝後,雖然在南下滅宋的過程中屠城情況有所收斂,但是原南宋嘉定十一年的1360萬戶,到南宋被滅時,僅剩下930萬戶了,每戶按照5口人來計算,南宋大約有2400萬人死於忽必烈的屠刀之下。
然而,有著『殺人狂魔』稱號的忽必烈,居然會因賦稅官1天內連殺28人,對其大加斥責,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
不過,客觀來看,如果打天下血流成河在所難免的話,那麼,治天下可就不能憑借蠻力了。
基於『馬上打天下,焉能馬上治天下』的思路,加之忽必烈長期受到漢文化的熏陶,因此,忽必烈『寬刑慎罰』的思想轉變也就不難理解了。
提出『寬刑慎罰』思想的忽必烈,即位之初就曾公開宣示臣下:『人命至重,悔將何及,朕實哀矜』。
並再三強調:『朕治天下,重惜人命,凡有罪者,必命對再三,果實而後罪之。
』
元朝在忽必烈『寬刑慎罰』思想的指導下,制定一系列懲處犯罪較為寬松的刑法。
這種刑法寬松到了什麼程度呢?
根據《元史·刑法志》記載,元朝的刑罰分為『笞、杖、徒、流、死』五種,但實際上,死刑在元朝是很少執行,因為執行死刑一旦出現問題,官員是要承擔非常重的連帶責任。
因此,罪大惡極的犯人往往都隻是被處以流放,極少判處死刑,元世祖中統二年,根據《元史》的記載:『是歲,天下戶一百四十一萬八千四百九十有九,斷死罪四十六人。
』
也就是說元世祖忽必烈中統二年,整個大元王朝的總戶數有1418499戶,每戶按5口人來計算,元中統二年大約有7092495萬人,而在這700多萬人中,真正執行死刑的卻僅僅隻有46個人。
另在《草木子·卷三》中,元世祖忽必烈更是說:『有罪笞五十者,天饒他一下,地饒他一下,我饒他一下,減成四十七笞』
原本前朝歷代的重刑罰鞭笞五十,到了忽必烈的手中變成了鞭笞四十七下的重罪輕罰了。
因此,元朝的刑罰正是在忽必烈『寬刑慎罰』思想的指導下,制定了隻有『笞、杖、徒、流、死』的五種刑罰,大凡犯罪之人往往都會從輕發落。
朱元璋由此不免感慨萬千地說道:『元以寬失天下,不足法也』《《明太祖實錄》》,在朱元璋看來,元朝滅亡不是對老百姓太苛刻了,而是對黎民的管理過於寬縱了,刑罰起不到應有的威懾作用。
而這一切表面上看似是整個大元王朝遺留下來的問題,實則是忽必烈施行『寬仁慎罰』仁慈思想治理國家留下的『多米諾骨牌效應』,朱元璋的一席話,也將元朝滅亡的矛頭準確地指向了『仁慈』的忽必烈,否則,『胡虜無百年國運』焉從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