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代酷吏政治:專制皇權的倚天劍,商鞅秦始皇望塵莫及。《網路歷史》

熾熱的強漢《9》

主筆:閑樂生朱暉

七國之亂後第五年,也就是公元前150年的二月初六,漢景帝劉啟晉升周亞夫為丞相,並下詔廢除了太尉一職,將其職事並入丞相府。

所以在景帝一朝,周亞夫乃軍政雙料首腦,這在整個中國歷史上都不多見。

憶當初,周勃平諸呂之亂,看今日,周亞夫平七國之亂,周家兩次將大漢劉氏的江山社稷從危亡邊緣挽救了回來。

景帝沒法兒不重用周亞夫,否則滿朝文武都不答應啊!

景帝很早就立了太子,那就是長子劉榮。

但後來由於小人的挑撥,無非是後宮女人爭風吃醋之類,劉啟慢慢開始不喜歡劉榮的母親栗姬,覺得此等人不可母儀天下,於是便嚷嚷著要廢掉劉榮,改立太子。

我們知道,中國古代是家天下。

堅持與貫徹嫡長子繼承制,對於穩定國家政局非常重要。

現在漢景帝劉啟竟想廢長立幼,丞相周亞夫與太子太傅竇嬰這兩位朝廷重臣當然堅決反對,都說太子無過,今無故廢之,亂國之始也!

當初平七國之亂,條侯周亞夫與魏其侯竇嬰居功至偉,朝野皆仰望其威,每遇朝廷會議大事,必推二人居首,公卿莫敢與之抗禮,劉啟亦對二人甚為倚重。

但是這一次,劉啟真火了:老子是皇帝,想讓誰當接班人就讓誰當接班人,還輪不到你們插嘴!

皇帝認為天下是他一家的,但周亞夫與竇嬰卻認為天下是大家的,立儲當然那也要聽大家的,不能皇帝一個人說了算,於是就在朝廷上據理力爭,爭得面紅耳赤,君臣不歡而散。

太子劉榮最終還是被廢了,貶為臨江王,等於是變相的發配南方了。

栗姬在京居住的所有親屬,也一律被逮捕處死。

念及當時的中尉衛綰是個忠厚長者,劉啟怕他心軟,竟然先免了衛綰,然後改派了一個外號『蒼鷹』的酷吏郅都擔任中尉《註1》,負責捕殺栗氏一族。

連番打擊之下,栗姬憂憤抑鬱而死,倒算是省了劉啟的事兒。

而反對廢長立幼的周亞夫與竇嬰,特別是身份敏感的太子太傅竇嬰,也因此漸漸被景帝疏遠了。

一個多月後,也就是公元前150年四月十九日,劉啟改立皇十子劉徹為太子,這就是後來的漢武帝。

劉徹的母親王娡也被封為皇後,是為王皇後。

有史以來,漢景帝是第一個廢立太子而未讓政局產生動蕩的帝王《周幽王、晉獻公、趙武靈王等都是此前的失敗例子》,這說明漢帝國的皇權已大為伸張,專制代替貴族的時代已經到來了!

又過了兩年,廢太子劉榮因為侵占宗廟用地而得罪《註2》,景帝將他召來長安問罪,可劉榮剛上車,馬車的車軸就斷了,還好當時路還平整,劉榮沒被摔死。

看到這一幕,臨江國的百姓就知道自己的國王回不來了,王車都有專人保養,哪裡那麼容易壞,怕不是有人提前動了手腳吧!

劉榮來到長安後,立刻就被下了獄,交給中尉郅都審理。

這就不對勁了,因為按照漢代的制度,像劉榮這樣的皇親宗室犯罪,理應由主管宗室事務的宗正來處理,根本用不著到司法機關去交代問題。

何況這郅都還是有名的酷吏,手段一級棒!漢景帝的態度再明顯不過。

劉榮無奈,隻得自殺謝罪。

其實這罪根本不算啥,當初晁錯也幹過,還被其政敵丞相申屠嘉告發,但由於景帝刻意庇護,最終連個屁事都沒有。

這劉榮還是親兒子,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太黑了。

看來,宮廷爭鬥,就沒得任何親情可講。

所走的法律程序,也隻不過是張煞有介事的遮羞佈,為政治迫害裝裝樣子罷了《註3》。

事已至此,竇嬰的心冷了,血也涼了,於是他交上辭職書,說自己病了,不堪在朝為官,請求退休回封地。

劉啟答應了。

其實在劉榮被廢而與劉徹未立的這段空檔期,漢宮之中還上演著另一出奪儲的狗血劇情。

不過這次劇情的主演,不是那些後宮妒婦,而是梁王劉武。

我們都知道,梁王劉武是景帝劉啟的唯一同母弟,深受太後與劉啟寵愛,再加上平七國之亂時立有大功,多種因素相加,劉武漸漸便有了奪儲的心思。

劉武並不是孤軍奮戰的,他有一個堅定的支持者竇太後,老人家對幼子的喜愛常常是毫無原則的,而漢初時太後說話有很有分量,這亦是劉啟不得不多加考慮的問題。

但這仍然是不合規矩的,父死子繼,嫡長子繼承,這是經過千年歷史檢驗的成熟政治制度。

一個朝代若是繼承制混亂,一下子廢長立幼,一下子兄終弟及,隻有一個結果,那就是皇室內爭、互相殘殺、又不知要死多少人。

所以周亞夫再次跳了出來,堅決反對。

不僅周亞夫,另一位漢初名臣袁盎也跳了出來,反對的比周亞夫還要激烈,並且還串聯了十幾個大臣跟劉武作對,劉啟這次被說動了,關鍵是他也想把皇位留給兒子,不舍得留給弟弟。

劉武氣壞了,一時沖動,便起了殺機。

周亞夫天下名將,威名赫赫,劉武當然不敢動。

但是其他文臣,手無縛雞之力,殺他們還不跟玩兒一樣。

於是劉武派出刺客,竟將袁盎等十幾個反對的大臣盡數暗殺《註4》。

一口氣殺了十幾個大臣,這下子劉武可捅了馬蜂窩了。

景帝命令徹查到底,結果一查竟查到了劉武的身上,劉武這才慌了神,趕緊把手下的狗頭軍師推出來殺了頂罪,然後又派人去長安找到王皇後的弟弟王信,托他幫忙說情。

其實攤上這事兒劉啟也很頭痛。

現在太後為了劉武日夜哭泣,甚至還鬧起了絕食,自己要是真的依法處置,這恐怕會擔上個不孝的罪名。

而王信作為爭儲鬥爭的勝利者一方,他都前來說情,這就給景帝了一個很好的臺階下,再加上派去辦案的官員已經非常機靈的偽造火災將所有殺人證據都銷毀了,景帝便正好順水推舟,托詞一切都是梁王手下所為,竟然免去了劉武的全部罪責。

袁盎等十幾個大臣,等於白死了。

周亞夫聞信,犟脾氣又上來了,竟上書道:『法者,天子所與天下公共也。

今陛下用法,因人而有輕重,此失信於民,失信於天下也!』

劉啟根本不理周亞夫,任它輿情喧天,我自巋然不動。

梁王還是梁王,除了儲君之位徹底沒戲外,其他待遇一切如常。

竇太後聞信,轉悲為喜,一開心,便決定報答王信這個說情的『有功之臣』,讓劉啟封他為侯。

劉啟為難了,要給這外戚封侯,是一件極為敏感之事,當年呂氏亂政,已足以讓後人引以為鑒。

竇太後眼睛雖瞎,心裡卻跟明鏡似的,她知道劉啟在為難什麼,於是大怒道:『人主行事,各因其時,何必拘守成法?。

自竇長君在時,竟不得侯,死後乃封其子彭祖顧得侯。

吾甚恨之。

帝必速封王信!』

竇長君是竇太後的哥哥,當初文帝在位時就沒封他為侯,時間一長,竟給拖死了。

景帝即位後,便封了他兒子竇彭祖為侯。

這件事兒一直是竇太後心裡的疙瘩,想起來就恨,她現在逼劉啟給王信封侯,也有點替竇長君打抱不平的意思,這種遺憾不能重演。

劉啟於是答應了,但過程還得走走,也就是要跟周亞夫商量一下,如前所述,漢朝時丞相的權力很大,乃至可以『封駁詔書』讓皇帝收回成命,何況,周亞夫可是文帝親封的顧命大臣,重鑄帝國統一的蓋世功臣,他的態度足以左右大局。

想也不用想,周亞夫肯定是反對的。

這個王信,除了嗜酒如命,啥正事兒也不會幹,隻懂得吹牛拍馬討好梁王太好,如此阿諛枉法之佞臣,還要封他做侯,開什麼國際玩笑!想那周亞夫多少舊部《如李廣》,一生征戰,老死軍旅,都不一定能混個封侯。

而外戚們半點功勞沒有,隻靠些裙帶關系,居然就可以封妻蔭子,一家人世世代代享盡榮華富貴?

周亞夫的政治理念,從來就是反對外戚封侯與擅權的。

當初呂氏就是大封諸呂,弄得天下大亂,搞得周勃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其平定。

如今諸呂沒了,漢朝的外戚制度仍然沒有任何改觀,這一幫子皇親國戚,除了爭權奪利魚肉百姓他們還會幹啥,憑什麼一人得道就雞犬升天?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這將那些為國家浴血拼殺的將士們置於何地?

結果理所當然的,周亞夫對此嚴詞反對,還搬出劉邦來說話:『高皇帝約:‘非劉氏不得王,非有功不得侯。

不如約,天下共擊之。

’今信雖皇後兄,無功,侯之,非約也』

當初,劉邦也是怕外戚擅權,所以才與列侯殺白馬以約,提出這條軍功封侯的規矩,不過呂氏連異姓封王的規矩都能打破,如今隻不過想封個侯而已,以為可以通融,沒想到周亞夫還是把這老祖宗給抬出來壓人了,如此不僅景帝沒話說,連竇太後王皇後一幹人等也隻能全閉了嘴,再也不敢提及此事,否則按規矩她竇家的竇彭祖、竇廣國也不該封侯,事情要鬧大了周亞夫也一並反對就遭了《註5》。

身在藍田隱居的竇嬰聞聽此事,不禁搖頭太息:周亞夫啊周亞夫,你還嫌自己得罪的人不夠多麼?從前那些就不提了,隻這一次,你就把太後、皇後那邊的所有外戚全得罪了個光,你這個丞相還能當多久,我深深懷疑。

周亞夫做事從來是個實幹家,做人則最緊要宗旨二字。

他做將軍,便要做真將軍,做宰相,便要做真宰相,妥協與退讓,不是他的風格。

雖然他很清楚,這樣會給他帶來麻煩,相師許負所言牢獄之災與餓死之禍,未必就是危言聳聽,但是沒辦法,他生就了這麼一個臭脾氣,重原則與職責甚於生命,毫無保留,不知道後悔,比他死老爹更加不知變通。

在戰場他是神,在官場上他也就一棒槌,他至死都不明白,在專制時代,所謂規矩,隻適用於被奴役的人。

可以說,周亞夫是最後一個漢初功臣集團的代表人物。

他據守『白馬之盟』,力阻皇權的任意擴張,渾然不顧自文景之後,隨著漢初功臣集團的凋零《註6》,以及外戚集團與酷吏集團的興起,朝臣們已不復當初之政治實力,周亞夫這不過是在以個人力量對膨脹不已的皇權做最後的抗爭罷了,這很令人欽佩,也很令人同情——

所以說,周亞夫也可稱為中國歷史上最後一位真丞相了。

在他之前,皇帝都是垂拱而治,並不怎麼幹涉丞相處理政務,朝堂之上一向都是雙頭政治;況且周亞夫重整河山,功高蓋世,其政治威望已不在當年蕭何韓信之下,乃至群臣都對他行跪拜之禮,足見其地位之尊貴《註7》。

然而,隨著漢初功臣集團的凋零以及景帝晚期君主集權與專制的加強,周亞夫這種強勢丞相已經變得越來越不合時宜了,但政治傳統又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變的,所以精通權術的漢景帝想了個好辦法,在周亞夫身邊安插自己的人,確切的說,就是酷吏。

酷吏政治是漢景帝為了君主專制集權而發明的一種新型政治《註8》。

酷吏其實就是孤臣,他們一般沒有什麼政治與家族背景,其升官秘訣,就在於兇狠用法,一切隻對皇帝負責,一切隻為皇帝掃除障礙。

所以他們膽大無畏,上敢打擊宗室權貴,下能鎮壓遊俠豪強,關鍵時刻還能被皇帝扔出來背鍋,可以說既是掩護皇帝撤退的好盾,也是幫助皇帝殺人的好刀。

當初削蕃還有廢殺太子,都是劉啟借助這夥酷吏實現的

事實上,在劉啟看來,所謂法律或者法官,不過是為他貫徹皇帝意志的工具罷了——這套理論後來被他兒子漢武帝繼承,並恢復了早已被文帝廢去的誹謗罪、連坐法與肉刑,從而將酷吏政治發展到巔峰。

據《漢書 刑法志》記載,漢武帝時律令已增加到359章,各種制度錯綜復雜,形同泥沼,其中光死罪就多達409種1882事,案例13472條,全部文本超過一百多萬字《這還是文言文,翻譯成白話文要更多》,以至於『文書盈於幾閣』,就連負責管理的人都看不完,遑論其他不懂法的官員乃至眾多不識字的民眾。

這就正好給了一眾酷吏上下其手,玩弄法律條文,吃完原告吃被告,大賺特賺同時為皇帝清除異己的機會。

誰說漢朝是儒家的天下了?至少在漢元帝之前,漢朝的法家與酷吏政治空前發達,商鞅秦始皇望塵莫及。

而在周亞夫身邊,也有這樣一位酷吏,他就是丞相令史趙禹。

趙禹是右扶風斄縣《今陜西武功西南》人,年輕時有文才,以佐史的身份出任京都官府吏員。

後來七國之亂爆發,周亞夫統領二十萬兵馬平叛,劉啟心裡實在不放心,就讓趙禹在周亞夫身邊擔任令史,以隨時報告周亞夫的行為。

對此,周亞夫自然心知肚明,所以雖然府中皆稱趙禹廉平,但周亞夫對他並不信任,表示:『極知禹文才無害,然文深《執法深刻》,不可以居大府』極力想要趕走趙禹,但都沒成功。

趙禹後官至廷尉、少府,名列《史記 酷吏列傳》之第四名,後來還與另一著名酷吏張湯制定『見知法』,要求官員之間互相監視,相互攻訐,從而將漢武帝時期的監察制度與特務政治發展到了巔峰。

所以那時候的丞相,就比周亞夫更可憐了,要麼做官混子,要麼被皇帝幹掉;且其權力也被內朝吞噬殆盡《註9》,到後來,乃至丞相府的下屬、幕僚居住的客館都被廢棄,毀壞為馬廄、車庫或奴婢居室。

而作為敢於對抗皇權之最後一位真丞相,周亞夫的地位就相當尷尬了。

總之就是成天跟皇帝鬧矛盾,動不動就吵架,時不時就爭權,君臣氛圍很差。

這不,就幾個投降的匈奴人,竟也在朝廷上惹來了一場軒然大波。

與文帝時代完全不同,在整個漢景帝時代,邊境上隻有少數的匈奴人在小規模地騷擾邊境,沒發生過大規模的入侵。

這個時候的匈奴單於是軍臣,但他在位三十五年,不僅在戰爭方面無任何建樹,甚至還出現了七個小王《註10》率領部眾投降漢朝的事情。

這種情況很反常,匈奴人內部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但由於史書缺載,我們如今無從考察,但至少可說明匈奴內部上層貴族中有一部分人對軍臣單於不滿、乃至互相傾軋和征伐,導致了一部分貴族離開匈奴南下降漢。

聽說這等好事,劉啟恨開心,於是就想封這七人為侯,讓他們駐紮在邊郡一帶,替漢守邊,同時也是想給匈奴人點甜頭,放長線釣大魚,策反更多更大的匈奴貴族棄暗投明歸順大漢。

有些史學家甚至說,此事為漢匈實力對比之一大轉折點,它讓漢朝人意識到,匈奴內部的統治其實是不穩固的,只要抓準這一點,政治軍事雙管齊下,匈奴遲早土崩瓦解。

但周亞夫竟然又跳出來反對了,理由是:『彼背其主降陛下,陛下侯之,則何以責人臣不守節者乎?』

周亞夫這麼做,主要還是在維護白馬之盟的權威,貫徹軍功封侯不動搖,同時這也是他作為軍事首腦的治軍原則。

可劉啟不是軍人,首先他不理解周亞夫的軍人式思維,其次他希望從另一個角度突破白馬之盟的束縛,將這誘人的封侯權控制在自己手裡,對鞏固皇權有利。

總之,兩派人各懷心思,但情勢對劉啟有利,因為他封匈奴小王為侯,政治意味濃厚,具有國際示范意義——怎麼說人家在匈奴也是堂堂胡酋,大老遠跑來得個侯也在情理之中,否則誰還會跑來歸順你啊,吃飽了撐的還是犯賤!於是劉啟一句話就把周亞夫給頂了回去:『丞相議不可用』《註11》

周亞夫還想反對,但景帝根本不理他,一個揮手一轉身,竟退朝了。

周亞夫回到府中,仔細的想了想,侯匈奴降王,確實對大漢有百利而無一害,自己想擰了。

想擰了其實也沒什麼,誰能沒有犯錯的時候?跟皇帝道個歉不就得了。

然而周亞夫是個實誠人,他有功必自矜,有過必自懲。

為了保住自己的名節,他第二天就上書告病,主動自責,並引咎辭職。

劉啟當然開心批準。

於是周亞夫回到封地,過上了安靜閑適的退休生活,這一待,就是整整四年。

在這四年中,皇帝似乎把周亞夫完全給忘了,整個朝廷運轉良好,缺了周丞相似乎也沒差。

而且少了周亞夫這個麻煩人物,劉啟的耳根更加是清靜,牙好胃口就好,心情好身體就好,這樣貌似還能多活幾年。

可是周亞夫卻過不慣這種安靜閑適的生活,他天生勞碌命,一閑下來就受不了,整天神神叨叨的,還老是怔怔的看著長安方向發呆,他多想皇帝再召他回去重新啟用他,不當丞相也行,隨便當什麼都可以,只要能為國效力就行。

但是一年過去了,兩年過去了……足足四年,還是什麼消息都沒有,看來皇帝真的把他給忘了。

周亞夫癡癡望著西北方向,癡癡的想。

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

君知否?世上最苦是閑愁。

周亞夫望的不是長安,是寂寞啊。

天可憐見,終於,在周亞夫退休後第四個年頭的秋天,皇帝的詔書到了,說是要賜宴給周亞夫,讓他速速入宮,不得有誤。

周亞夫很是開心,看來皇帝還是念著他這個老臣哪,賜宴之後說不定就要重用自己了。

所以趕緊去趕緊去,吃飯不積極,腦袋有問題。

註1:這個郅都相當厲害,他在濟南當太守時,殺盡當地豪強遊俠,嚇得相鄰十幾個郡的太守都把他當領導一樣敬著,生怕被這隻蒼鷹當獵物給生撲了。

後來他擔任雁門太守,防禦匈奴,匈奴人對他又怕又恨,竟用木頭刻成郅都之形的木偶,立為箭靶,令匈奴騎兵奔跑射擊,匈奴騎兵因畏懼郅都,竟無一人能夠射中。

註2:根據漢法,各諸侯國國都也都建有漢高祖劉邦與漢文帝劉恒的廟,這些廟的外墻之外,還有一大片空地《這片空地被稱為『堧』》,是不允許有建築物的。

註3:另據《沙洋縣志》記載,劉榮在任臨江王的兩年間興修水利,關心民生,深得百姓的同情和擁戴,算是劉家人中不錯的一位。

劉啟最終選劉徹不選劉榮,除了他們母親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劉榮太過仁厚老實,於漢初之無為政治頗適合,卻不適合景帝後期之積極政治。

註4:世惜袁盎死,皆謂之忠直國士,不過以其讒毀周勃、收受吳王賄賂、傾軋晁錯等事來看,此人器宇狹窄,道德不立,兩面做人,其量實遠遜周亞夫。

袁盎之示直,或公報私仇,或嘩眾取寵也;亞夫之主直,則秉公為國也。

盎以口舌見幸,而亞夫以功業成名,社稷之臣也。

此乃雲泥之別,故司馬遷說『袁盎權說,初寵後辱』意思說袁盎隻有一張嘴,先得勢後倒黴,那不還是活該嗎?

註5:當然,七年後,周亞夫終於被弄死,劉啟便立馬封了王信為蓋侯。

註6:據李開元《漢帝國的建立與劉邦集團》統計,一度在高祖時期占據漢朝三公九卿和王國相、郡太守總量90%的功臣們,到了文帝時期下降到50%,到了景帝時期就下降到30%了,而到了武帝中期以後,漢初功臣及其後裔們,便幾乎徹底退出了漢朝政治舞臺。

註7:據《史記 酷吏列傳》:『郅都遷為中尉。

丞相條侯至貴倨也,而都揖丞相』郅都作為漢景帝的心腹酷吏,自然需要不避權貴,所以對周亞夫隻作揖禮。

由此可推,其他群臣對周亞夫不敢隻作揖禮,那麼豈不是要行跪拜之禮了?

註:8:《史記》有《循吏列傳》與《酷吏列傳》,但《循吏列傳》裡記載的全是春秋戰國時人,沒有一個漢朝人;而《酷吏列傳》所錄酷吏又盡是漢朝人,與《循吏列傳》截然不同,形成巨大反差。

體現了司馬遷治史的深意《其實漢武帝時有位蜀守文翁可稱循吏,但太史公故意不提》。

註9:漢武帝為了加強皇權,抑制相權,選用一些親信,給他們附加上侍中、給事中、散騎、尚書、奉車都尉、駙馬都尉等官號,準許他們出入宮省,幫助自己管理機要、處理公文、傳達指令、參謀規劃,稱為內朝;此時的內朝尚不完善,後來衛青封大將軍大司馬,執掌內朝,位在三公之上,內朝才漸漸成為了超過外朝公卿大夫的政治力量;而外朝則失去決策權,最終淪為單純的行政執行機構。

等到霍光輔政,以大將軍大司馬領尚書事之後,丞相幾乎變成了承命辦事的吏員了。

註10:說是王,其實就是部族首領,當時的匈奴,大概還是部落聯盟的意思。

註11:事後,景帝逐年分批次將七匈奴王封為列侯,食邑七百戶至千五百戶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