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傳》全稱《春秋左氏傳》,儒家十三經之一。
《左傳》既是古代漢族史學名著,也是文學名著。
《左傳》的誕生,不僅與其作者的史學、史才、史識密不可分,更與其作者所處的時代息息相關。
作為中國古典史學的開山之作,它是特定歷史時代的產物。
春秋、戰國時代,是中國歷史上的一個大變革時代。
在劇烈的政治與社會變革之中,湧現出一批文學遊說之士。
他們著書立說,招收門徒,組成學派,彼此間展開激烈的爭論,形成了『百家爭鳴』的局面。
政治與社會的變革,文化的繁榮,為《左傳》的成書創造了有利條件。
在百家爭鳴中,諸子探討歷史的熱情空前高漲。
然而,『諸子百家多起於民間,與官府隔絕,沒有機會讀史書和檔案,未受過史官的教育和熏陶,他們所有一些歷史知識多得之於傳聞,不辨真假』。
同時,過去那種片段的、零散的歷史記事,也容易造成人們對歷史認知的嚴重分歧,如《史記·十二諸侯年表序》載,孔門後學對《春秋》的解說,『人人異端,各安其意,失其真』。
戰國時代迫切需要一部以敘事的方式全方位敘述歷史的史書。
《左傳》正是適應時代需要而產生的一部史書。
關於《左傳》一書的作者,眾說紛紜。
多數學者認為,《左傳》由左丘明創作,經其後學增益而成。
左丘明是魯國的瞽史,大約與孔子同時。
左丘明創作《左傳》,得益於他的史官身份,也得益於時代的變革。
一方面,作為史官,左丘明精通周代官學,能夠掌握大量史料,具備創作《左傳》的便利條件;另一方面,史官制度的衰落與士人自我價值的覺醒,又使左丘明能夠突破傳統的束縛,根據自己的史識和方法撰寫史書。
左丘明及其後學,在繼承歷史文化的基礎上,撰成中國歷史上第一部完整的敘事史,完成了一項前無古人的偉業。
除了時代的客觀需要之外,大變革時代還為敘事史的創作提供了以下兩個有利條件。
其一,私人著述的湧現與史料的劇增。
春秋、戰國時期,隨著私學興起和士階層的活躍,私人著述空前增多。
近二三十年來,出土的先秦簡帛文獻有大量的事語類故事,如前文所舉的上博簡與清華簡的事語類故事等。
此類事語類故事以記述人物間的對話為主要內容,有不少充滿智慧的嘉言善語,有的還有精彩的情節描寫。
這些事語類故事,它們與《左傳》的關系目前尚不能確定,但可以肯定的是,類似的事語類故事曾於春秋、戰國之際廣為流傳。
大量私人著述的歷史故事,不僅為《左傳》提供了重要史料,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左傳》的敘事方式。
其二,散文的勃興與敘事藝術的進步。
春秋、戰國時期的私人著述,極為註重語言的技巧,注意邏輯、修辭與謀篇佈局,重視運用形象化、故事化的表現手法。
在文學上便表現為散文的勃興。
春秋、戰國時期諸子的著作,文辭優美,風格各異,『如《論語》的雍容和順、迂徐含蓄,《孟子》的靈活善譬、氣勢充沛,《莊子》的奇氣襲人、想象豐富,《荀子》的層次清晰、論斷縝密,《韓非子》的鋒利峭刻、說理透辟,等等』,既是深刻的說理論文,也是優美的散文作品。
可見,用生動的文辭著書立說,已經成為當時士人的普遍追求。
《左傳》敘事生動逼真,富有文學感染力,與春秋、戰國時期散文藝術的積極影響有很大關系。
司馬遷撰寫《史記》,秦代以前的部分,主要取材於《左傳》。
司馬遷的《史記》所開創的紀傳體,是繼《春秋》《左傳》的編年體之後出現的一種新的史書體例。
《史記》在體例上對成書於戰國時代的《世本》有所借鑒,但《史記》紀傳體的敘事范式與風格,更多的是受到了《左傳》的影響。
《左傳》還以『君子曰』的形式,發表對史事的評論,這是中國史論的肇端。
《史記》繼承《左傳》的『君子曰』,創立了『太史公曰』的論贊體例。
這一體例為後來歷代正史所沿襲。
雖然在《左傳》作者的頭腦中,還沒有紀傳體和紀事本末體的明確概念,然而,出於全方位敘述歷史的需要,他『選擇某一史事中的一個關鍵時段或時點,把它作為時間坐標,然後把該史事系於其上,盡可能敘明一個完整的歷史過程。
這樣,便不自覺地創造了紀事本末體和紀傳體的手法』。
《左傳》在編年敘事之中孕育了紀傳體、紀事本末體的雛形,是中國史書編纂體例與方法的一個重大創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