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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錢傑,中國紅樓夢學會會員、中華詩詞學會會員、山東省濱州市詩詞學會副會長。
作者
錢傑
夜讀『三國』,覺得程昱這個人值得琢磨。
程昱老家是現在的聊城東阿縣,本名程立,後來他對別人說他做了個夢,在泰山頂上捧起一輪紅日,就改名程昱。
這是當年那撥身為下賤、心比天高的草根常用的自我造勢的辦法。
流自己汗、吃自己飯,靠天靠地靠祖宗,不算是好漢!
現在的辦法是當網紅。
改了名字出來鬧革命的程昱,早年也是好漢一條。
黃巾起義時,東阿縣令嚇得翻城墻跑了。
程昱挺身而出,組織民兵,用疑兵計保全了縣城,找回那個不中用的縣令按在椅子上。
這個人其實是心高氣傲、有膽有識有擔當,入他法眼的人不多,直到遇見比自己小十幾歲的曹阿瞞,才覺得終於找到了自己人生的真命天子、奮鬥的前進燈塔,從此死心塌地追隨一生。
成為曹操骨幹謀士的程昱漸漸從行動派向理論家靠攏,變得頗有詭計,尤工心計。
他的心計體現在該說的時候說,『不該說』的時候不說,很少有堅持自己意見的時候。
早年間,曹操興兵擊張繡時,他認為最危險的敵人其實是劉備,勸曹先殺劉備以絕後患。
但曹操不同意,說這樣會失人心。
他明知這是這位老弟的老毛病,拿腔作怪泛酸水兒,但不肯多說一句,還言不由衷地拍馬道:
『主公有王霸之才,某等皆不及也』
赤壁鏖兵期間,龐統跑來獻連環計,他當即識破,憂慮地對主子說,船皆連鎖,固是平穩,如被火攻,難以回避。
曹操卻笑他不懂天時,說此時是冬季,不會起東南風,怕什麼火攻。
他又是一聲不肯多出,默默而退。
火燒赤壁當夜,他第一個發現情況,慌慌張張報告曹操,說江面東南風起,甚是不祥。
合該倒黴的曹操大意地說,冬至一陽生,江面起風,不足為奇。
在這危急存亡關頭,這個人仍然沒有堅持自己的意見。
估計這回匆匆退出去肯定是通知親兵,大崩潰就在眼前,趕緊收拾東西,樹倒猢猻散,早做逃計。
說程昱這個人難免想起郭嘉。
郭嘉也是曹操的大謀士,但他不像程昱滑頭,而是看準的事情一諫到底。
早年他也曾力勸曹操早除劉備,但偏偏那時曹操還是對劉備看法不錯,以有袁紹之患為由不打算接受郭嘉的意見。
郭嘉堅持說,袁紹不足慮,劉備則是梟雄,必須先擊之。
再三苦諫,曹操終於采納了他的建議,結果攻占徐州,劉備、張飛逃亡,關羽投降,取得了對劉作戰的大勝利。
可惜郭嘉殫精竭慮,隻活了三十八歲。
難怪曹操敗走華容道脫險後哭起了郭嘉,說若他尚在,不致有此慘敗。
不知當時在場的程昱作何感想。
五十年代,毛主席曾評價郭嘉是多謀善斷,袁紹是好謀無斷,優柔寡斷,但沒有說到程昱。
其實,這個人多謀不亞於郭嘉,也不是不善斷、不能斷,隻是因為性格和環境的原因,不願斷、不肯斷罷了。
先說性格。
性格有天生的成分,主要還是後天養成。
中國古代讀書人受孔老二滑頭哲學的潛移默化,講究的是《論語·泰伯》中所說的:
危邦不入,亂邦不居。
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
說白了,就是您出來混可以,但說話辦事要識時務、看對象、分場合。
官場政界裡,哪有什麼是非曲直、善惡良心,有的隻是成王敗寇、以大壓小、摧眉折腰、糊弄一會兒算一會兒。
程昱見多識廣、博學聰穎,當然不會不知道這個道理,性格上也難免不受影響。
再看環境。
曹操何許人?
奸雄。
和這種主子共事原本就是走鋼絲的懸乎事兒。
所以蔣幹抱怨:
『曹營之事,難辦得很!』
因為多說話,毀在曹操手中的公知有名的就有楊修、荀攸等。
赤壁之戰前夕,曹操橫槊賦詩時,當場親手殺死一個叫劉馥的相當級別的謀士,還是因為不看眼色多說話,敗了丞相的興嘛。
你說程昱能不觸目驚心、心有餘悸嗎?
郭嘉多思善諫,所以短壽,也幸虧短壽,否則下場如何也很難說。
程昱之滑頭,小半是性格上的弱點,多半是環境的問題。
其實以他的清醒精明,看出危機四伏而有話不能說、不敢說,隻能揣著明白裝糊塗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但不這樣就難以保全身家富貴。
他最後以八十高齡善終《跟他的老戰友曹操死在同一年》,子孫在魏也都貴顯,可以看出他的深謀遠慮。
然而他大半生廁身曹操陰影下,經常是對牛彈琴、壯志難酬,那種尷尬、窩囊的心情又能對誰說呢?
程昱的影子綿延至今,時隱時現,也不是我們三兩句話能說得清的。
正是: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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