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與人俱去,鏡歸人未歸。
無復嫦娥影,空留明月輝。
—《破鏡詩》·隋·徐德言
中華民族是一個詩的國度,好詩太多,以至於這首隋唐的五言詩,未必有多少人知道,可由他演繹而來的一個成語—破鏡重圓,以及他背後那個故事,很多人卻應略有所聞。
一對因為戰爭而分開的人,相約以一面銅鏡尋訪對方的動人故事,妻子作為戰利品被入了楊素的府第,可楊素知道這件事後大為感動,讓這對離散鴛鴦破鏡重圓。
可在三國時期,卻也有這樣一對亂世鴛鴦,卻因為一場戰爭而意外破鏡重圓。
這場戰爭就是劉備大敗而歸的夷陵之戰,而男主龐林知曉的人不多,可他卻有一位大名鼎鼎的哥哥,與諸葛亮齊名的鳳雛先生龐統。
沒錯,龐統的弟弟,襄陽人龐林。
女主角叫做姓名不詳,在將門當戶對的古代,龐林的妻子也出生一個士林家族,襄陽的習氏家族,習禎的妹妹。
這個家族在三國歸晉後出了一個知名的文學家、史學家,《漢晉春秋》的作者,今天的襄陽十大歷史人物之一習鑿齒。
『方其破荊州,下江陵,順流而東也,舳艫千裡,旌旗蔽空』,這是一代哲人蘇東坡寫赤壁之戰前的曹操。
可我們更要知道,襄陽被曹操拿下,江陵被攻破,十幾萬百姓扶老攜幼跟隨劉備逃亡,亂離人不如太平犬。
陳陶的『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還算好的,『白骨露於野,千裡無雞鳴』才是常態,就連劉備自己,也再一次妻離子散,甘夫人逝去,他的兩個兒子,更是直接被曹軍俘獲,兒子劉禪,幸得趙雲拼死護衛才幸免於難,據《三國志 諸夏侯曹傳》記載:
『《曹純》從征荊州,追劉備於長坂,獲其二女輜重,收其散卒』
龐林就是在此時,與自己的妻女失散,而作為一個亂世書生,就連他的哥哥龐統混口飯吃都困難,更遑論龐林他自己,好在後來哥哥龐統漸得到劉備信任,哥哥一推薦,再加上他自身也有一定的才能,劉備啟用了他,後來哥哥又不幸在攻打雒縣時為國捐軀,劉備傷感不已,對他更加關照,可以說,劉備對他們兄弟倆是知遇之恩,龐林也就在蜀漢安穩發展。
天有不測之風雲,誰也想不到龐林會投降,就像很多人想不到劉備的為關羽報仇,竟然會在夷陵大敗而歸,一下子將老底都輸光。
實際上,為關羽報仇是其一,奪回荊州特別是公安和江陵才是劉備的戰略目標,關羽鎮守荊州,軍事能力毋庸置疑,可卻缺乏一個能坐鎮後方,運籌帷幄的搭檔,還有一個得力的地方州官,從劉備的行軍部署不難看出,劉備極有可能以鎮北黃權督荊州,而以治中從事龐林輔佐,地方上則是以史郃為南郡太守。
據《三國志·龐統傳》的記載:『統弟林《龐林》,以荊州治中從事參鎮北將軍黃權征吳,值軍敗,隨權入魏,魏封列侯,至鉅鹿太守』
要知道,劉備出征的時候,除黃權未明確在荊州的職務,可鎮守荊州少不了要水軍,而智勇雙全的黃權就統領伐吳之水軍,劉備自領他熟悉的步兵。
龐林和史郃的荊州職務都已明確,一個為荊州治中從事,一個為南郡太守。
要知道治中從事這項職務,原就是龐統最初就曾擔任過的。
可劉備沒聽黃權的勸,以致於這場復仇之戰,竟然敗得那麼突然又那麼徹底,活脫脫像一個軍事小白。
原在江北防備曹丕的黃權等人,在所有的歸路全部被斷絕,突然間已成甕中之鱉。
無奈之下,經過慎重思考,黃權選擇了投降曹丕,想必這也是與龐林商議過後最佳抉擇,對各方對自己都有交代。
已經退守白帝城隻剩半條命的劉備,聽聞自己預備接管荊州黃權、龐林和史郃全部投降了曹丕,並沒有盛怒,特別是對黃權,更是說了一句『朕負權,非權負朕』並沒有為難他的家人。
而龐林則被急需『建功立業,樹立四方來朝』的帝王形象的曹丕更封其為列候,龐林的入魏,更知曉了一個另一個好消息。
他的妻子,當年一起琴瑟和鳴的妻子,在這誰都朝不保夕的亂世,竟然頑強地活了下來,竟然敢抗拒各種壓力,克服精神和物質上的困頓,獨自養育著幼小的女兒,十來年不叫苦。
而他們一家人,竟然以這種方式而團聚。
曹丕聽說之後,大為感動,十分欣賞這位亂世奇女子的忠貞守節之舉,下令賜給她床帳衣服等物品,以做褒獎,讓他們好生在魏國生活。
《三國志》註引《襄陽記》記載:『林婦,同郡習禎妺。
禎事在楊戲輔臣贊。
曹公之破荊州,林婦與林分隔,守養弱女十有馀年,後林隨黃權降魏,始復集聚。
魏文帝聞而賢之,賜床帳衣服,以顯其義節』
幾大政治集團的尖銳對立,那些一家人因戰亂政治集團的,處境往往就比較微妙,處理得好,如魚得水,如諸葛亮和他的哥哥分屬蜀漢和東吳,兩人的智慧讓他們起到了很好的紐帶和潤滑作用,而張飛在亂世中俘獲了夏侯惇的女兒並娶之為妻,後來老將黃忠定軍斬夏侯,再後來因反司馬懿失敗,夏侯家族的夏侯霸投奔蜀漢,夏侯氏所生的女兒已貴為劉禪的皇後,夏侯霸在蜀國也一路順風,這些結局也較為暖心。
但更多的卻是那些普通平凡的人,戰亂隔開了親人,如同龐林和他的妻子,是否安好,何日再見,都隻能如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
都說國家不幸詩家幸,一將成名萬骨枯。
夷陵之戰,原本志得意滿的劉備,竟以如此方式大敗而歸,也讓蜀漢徹底失去了並爭天下的可能。
可對龐統的弟弟龐林來說,卻有這樣的一件意外之喜,還一路官運亨通,做到了魏國的鉅鹿太守。
歷史有時候總是如此的雲波詭譎。
可戰爭導致那麼多的流離失所,妻離子散,骨肉分離,難道就隻能靠那些非常偶然的意外才有些微曙光嗎?
作者:我方特邀作者蕭玉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