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炎統一後用人和立儲均十分失敗,唯一可稱道者僅有道德。《網路歷史》

魏元帝成熙二年《265年》八月,司馬昭病死,其子司馬炎嗣為相國、晉王。

但隻過了四個月,這位年僅二十的晉王,還等不及過年,就逼使與自己同齡的魏元帝曹奐『禪』位,廢他做陳留王,自己登基稱帝,立國為晉,改元泰始元年。

又追尊司馬懿為宣皇帝,司馬師為景皇帝,司馬昭為文皇帝。

從此,魏國告亡,晉朝開始了。

這是祖孫三代四人欺人孤兒寡母的結果,絲毫不值得誇耀,所以後來東晉明帝聽王導講祖宗得天下的故事,竟羞慚得抬不起頭,說:『若如公言,晉祚復安得長遠!』

歷史上,『逆取』的事例並不鮮見,但在得天下後,如能『順守』,治國做出成就,後人也一樣會給予肯定的評價。

可是,這位後來被謚為武帝的年輕天子卻並非如此。

雖然他在位時沒有多少過惡,例如那位被廢翻的曹奐得保善終,一直活到了五十八歲,但也說不上有什麼政績。

老丞相何曾就曾對兒子們說過:『吾每宴見,未嘗聞經國遠圖,惟說平生常事』為此,他憂心忡忡,斷定晉朝的國運不會長久,所以他指著孫兒們說:『此等必遇亂亡也!』他預測得很對,到永嘉之末,何氏一族在喪亂中慘遭了滅門之禍。

昏庸的晉武帝司馬炎

晉武帝治國無方,但好色卻很有名。

泰始九年《273年》,他選公卿之家以下的女兒進宮,在采選結束前,還禁止天下人的婚嫁。

次年,他又取良家百姓和眾多將吏的女兒三千人進宮供其挑選,當時母女號啕,哭聲一直傳到了宮外。

至太康二年《281年》,他還將原來的吳國宮女三千人也納進宮裡,這時後宮的女子竟有萬人之多。

在後宮,武帝常好乘羊車遊樂,羊在哪裡停下不走,他就在哪裡留宿過夜。

羊要吃草,也愛咸味,有些宮人就在房門上插上竹葉把鹽汁灑在門口,引得羊車停在自己的門口。

司馬炎

皇帝本人無所作為倒也無妨,只要托付得人,一樣可以治國平天下,如齊桓公用管仲就是一例。

晉武帝用的人確有好的。

如博學多識的中書令張華,他曾促使武帝定下決心出兵滅吳,而一旦出兵,他又親任度支尚書,以保證軍需糧草的供給,因此是個很有作為的政治家。

再如鎮守襄陽多年的羊祜,他與吳將陸抗對峙,竟深受陸抗的欽佩,說他是屬於樂毅、諸葛孔明一流的人物。

一次陸抗生病,羊祜送藥給他,陸抗坦然服下。

部下諫勸,陸抗就說:『豈有鴆人羊叔子!』叔子是羊祜的字。

羊祜苦心經營在作滅吳的準備,但陸抗在世時,他知道不容易成功就沒有發起進攻。

咸寧二年《276年》,陸抗一去世,他便上疏請命伐吳,但朝中卻有很多人表示反對。

為此他常嘆道:『天下不如意,恒十居七八,故有當斷不斷。

天與不取,豈非更事者恨於後時哉!』咸寧四年《278年》,他抱恨去世,時年五十七歲。

臨終前,他舉薦杜預繼任。

杜預素來與他同志,在滅吳的征戰中,他率軍攻克江陵《今湖北荊州》後,沅湘以南的州郡都望風迎降。

羊祜慧眼識人,而杜預也終於實現了羊祜的遺志。

所用非人

張華、羊祜、杜預,他們都是名著一時的經國之才,但他們在晉武帝的朝廷裡,卻不屬於主流派。

主流派是何曾、賈充和楊皇後的父親楊駿等人。

何曾、賈充都是魏時司馬氏的黨羽。

何曾在魏時已官至司徒。

他看得出武帝庸碌,但他本人也不是品行高潔的賢臣,在生活上奢侈無度,『食日萬錢,猶曰無下箸處』。

他明知子孫會遭亂世,卻不教他們戒驕戒奢。

尤其他的兒子何劭,比父親奢華更甚,每天飲食的費用要達二萬錢之多。

以後,他的幾個孫子也大都如此,加之驕而且吝,又盛氣凌人,便為同僚和鄉裡人所恨,所以不免殺身之禍。

賈充是司馬昭、司馬炎父子的心腹,成司馬氏之事的人是他,但敗司馬氏之事的人也是他。

當年魏主高貴鄉公曹髦率殿中宿衛蒼頭、官僮等討伐司馬昭,司馬氏的兵士見魏主揮劍親戰,畢竟有些顧忌,誰也不敢上前。

這時,太子舍人成濟問中護軍賈充:『今日之事如何?

』賈充毫不遲疑,道:『公等養汝,正擬今日,復何疑!』成濟得令,一家夥便把曹髦殺了。

事後,賈充諉罪成濟,滅其一族,自己反而封侯升官。

司馬昭

司馬師沒有兒子,司馬昭將次子司馬攸繼嗣給他,自己則繼承了兄長的大將軍、錄尚書事的官職。

他曾一度考慮再傳位給司馬攸,但何曾、賈充等人都稱贊其長子司馬炎有『德才』,山濤也說『廢長立少違禮不祥』。

為此司馬昭就考核了司馬炎的『才』,覺得不錯,才打定主意,立他做晉王世子。

其實,司馬炎何嘗有才,那是因為他的心腹羊琇事先替他擬了若幹份時政意見書,又讓他讀熟了,所以他才應付得了父王的考核。

司馬昭是個極精明的人,但在這件事上卻被糊弄了,由此不僅拋棄了聲望遠在司馬炎之上的司馬攸,而且還種下了日後政爭的禍根。

司馬炎即位稱帝後,任賈充為車騎將軍,後來又加他尚書令、侍中,地位僅次於『八公』《太宰、太傅、太保、太尉、司徒、司空、大司馬、大將軍》,實際上就是當朝宰相。

賈充和朝官荀顗、荀勖、馮紞等結為同黨,操縱朝政。

泰始七年《271年》,鮮卑禿發樹機能在西北越鬧越厲害,朝中就有人想借此把賈充擠出朝廷,建議武帝派有威望有智謀的重臣前往鎮撫。

武帝問誰可擔當這一重任,他們便推薦賈充。

武帝大喜,就任命賈充都督秦、涼二州諸軍事,留侍中、車騎將軍之職不變。

但賈充不願離開朝廷,可又無法推脫,隻得準備赴邊。

這時荀勖向他獻計:只要和太子結為姻親就可以留在京城。

賈充說不知誰可去提親,於是,荀勖又自告奮勇,去向武帝請求。

太子司馬衷就是後來的晉惠帝,時年十三歲。

武帝本來想為他娶衛瓘之女,但經不起楊皇後和荀顗、荀勖等人的內外求勸,便決定與賈家聯姻。

楊皇後是中了賈充妻子郭氏的『銀彈』;二荀則是一心一意為賈充奔走的奸臣。

賈充之女賈南風性情兇悍,生得又矮又醜,荀勖卻說她『才色絕世』,『必能輔佐君子,有《關雎》後妃之德』事情就這樣定下了,泰始八年《272年》,比司馬衷大兩歲的賈南風被冊封為太子妃。

她就是日後『八王之亂』的禍首,當時自然是誰也料不到的。

婚事成了,太子的老丈人自然留任本職。

不僅不必遠走西北,而且不久還加了司空的官銜。

司馬炎唯一的貢獻險些被奸臣破壞

賈充是奸臣,一生都在做壞事。

歷史上,晉武帝惟一的貢獻,是滅亡吳國完成了統一。

可這件大事,就險些被賈充破壞。

西晉滅吳,本來不難,咸寧二年《276年》羊祜請命伐吳的奏疏就說得極為清楚。

他說:『今江淮之難,不過劍閣;山川之險,不過岷漢;孫皓之暴,侈於劉禪;吳人之困,甚於巴蜀。

而大晉兵眾,多於前世;資儲器械,盛於往時;今不於此平吳,而更阻兵相守,征夫苦役,日尋幹戈,經歷盛衰,不可長久,宜當時定,以一四海』由此可見,滅吳要比滅蜀容易。

他還指出,吳靠的是據江而守,但長江東西數幹裡,晉兵幾路挺進,只要突破一處,就可大功告成。

這是極清楚的,稍有常識的人都會表示贊同。

但朝廷議論卻多是不以為然,賈充、荀勖、馮紞等人更是竭力反對,因此一拖就是幾年。

王濬

咸寧五年《279年》,益州刺史王濬的奏疏說得很苦,『臣作船七年,日有朽敗,又臣年已七十,死亡無日。

三者一乖,則難圖也,誠願陛下無失事機』他怕錯過了時機!更怕喪失建立大功勞的機會!杜預從襄陽上疏,也尖銳指出賈充之流的禍心,說他們講不出用兵必敗的理由,隻因為他們以前反對用兵,現在就不肯改正。

杜預疏到之時,武帝正在和張華下棋。

張華見了推開棋盤說:『陛下聖武,國富兵強,吳主淫虐,誅殺賢能,當今討之,可不勞而定,願勿以為疑!』武帝聽了,這才決心出兵。

賈充等人還要反對,他沒有聽,但又做出一個荒謬的決定,命賈充為使持節假黃鉞、大都督,即伐吳的『總司令』。

叫個認為戰則必敗的人當總司令,豈非荒謬之至。

賈充不肯受命,說自己年老體弱,做元帥不合適。

可是武帝偏要他做,說:『君若不行,吾便自出』賈充這才無可奈何地接受了任命。

然而,他率中軍駐紮襄陽,遠離前方戰事,這個『總司令』實際上沒有起過什麼作用。

伐吳之役,始於咸寧五年《279年》十一月。

第二年的三月十五日,王濬樓船開到石頭城下,孫皓投降,吳國滅亡。

可笑那個奉詔移屯項《今河南沈丘》的『總司令』,在他人大功告成的前夕,還上表說什麼:天氣漸暖,江淮低濕,疾疫必起,應該立即班師。

如果出了問題,『雖腰斬張華不足以謝天下!』

看他的遁詞,大概是曹孟德兵敗赤壁的惡夢在他心裡作怪。

杜預知道了,連忙上表力爭,懇請萬勿罷兵,隻是杜預的使者還沒有到達洛陽,吳國已是一片降幡出石頭了。

這時賈充悔莫能及,又怕武帝辦他的罪,就趕到洛陽請罪,可武帝不僅毫不責怪,反而還安慰了他一番。

這種不分是非的做法,哪裡像是一代開國君主!

更可笑的是,這以後賈充還在降王孫皓的面前出了一次洋相。

孫皓既降,晉武帝便封他為歸命侯,見面時,武帝對他說:『朕設此座以待卿久矣』孫皓答道:『臣子南方,亦設此座以待陛下』

一邊的賈充見他嘴硬,就想給他一點顏色,出語道:『聞君在南方鑿人目,剝人面皮,此何等刑也?

』他料想這下打到了暴君孫皓的痛處,使他無話可答。

不料孫皓面不改色冷冷地答道:『人臣有弒其君及奸回不忠者,則加此刑耳』這下反倒戳到了賈充的痛處。

誰叫他是殺害魏主高貴鄉公曹髦的元兇呢!他滿面羞慚,再也開不出口了。

太康三年《282年》,賈充亡故時年六十六歲。

他再也不能做壞事了,但他的黨羽荀勖、馮紞,還有外威楊駿等人,卻是依然如故,一直做將下去。

立儲非人埋下動亂禍根

還在賈充未死之時,一次武帝忽然問張華:『誰可托寄後事者?

』武帝其時不過三十七歲,他怎麼會想到這個問題,史無明文,後人不得而知。

當時張華回答:『明德至親,莫如齊王攸』武帝知道父親當年考慮過要立為晉王世子,一向把他看作是眼中釘,所以哪裡聽得進張華的話。

張華

荀勖、馮紞因伐吳一事,一直記恨張華,這時就乘機說壞話,武帝就任張華為持節、都督幽州諸軍事,把他派到北方邊疆去任職。

不久,武帝聽了另一些人的話,又想調張華進京。

這時,馮紞便在武帝面前用鐘會滅蜀後又謀反的故事影射張華,說對於統兵的功臣,不宜過於信任。

武帝耳根最軟,聽了這話,調張華進京後,先給他做無關緊要的太常,繼又免去職務,隻給他保留一個徒具尊位的侯爵名號。

不僅如此,荀勖、馮紞還圖謀要把司馬攸趕出洛陽。

『勖等以朝望在攸,恐其為嗣,禍必及己,乃從容言於帝曰:‘陛下萬歲之後,太子不得立也。

’帝曰:‘何故?

’勖曰:‘百僚內外皆歸心於齊王,太子焉得立乎!陛下試詔齊王之國,必舉朝以為不可,則臣言有征矣。

’紞又言曰:‘陛下遣諸侯之國,成五等之制者,宜先從親始。

親莫若齊王。

’』

武帝依言一試,反應果然強烈,於是他當真把齊王看作威脅皇權的大敵,非要把他趕走不可。

在這情勢下,太康四年《283年》三月,齊王憤怨發病,嘔血而死。

太康十年《289年》十一月,時任尚書令的荀勖也死了。

其時,沉溺酒色的武帝患病很重,侍中、車騎將軍楊駿在宮中侍疾。

太熙元年《290年》四月,他的女兒楊皇後《這是惠帝生母楊後的堂妹,第一個楊後臨終時要求立她為後》召中書監華廙、中書令何劭進宮,口宣帝旨,令二人寫下詔書,任命楊駿為太尉、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諸軍事、侍中、錄尚書事,從此內外大權完全集中到了楊駿一人的手中。

楊芷

這是楊皇後在武帝時常神志不清的情況下求旨騙來的。

七天以後,武帝駕崩,時年五十五歲。

僅有的可以稱道的道德

平心而論,晉武帝還是有些可以稱道之處的。

他有時能聽些逆耳之言。

有一次,他問司隸校尉劉毅:『卿以朕方漢何帝也?

』劉毅不假思索地答道:『可方桓、靈』武帝大為驚奇,說:『吾雖德不及古人,猶克己為政。

又平吳會,混一天下。

方之桓、靈,其已甚乎!』劉毅答道:『桓、靈賣官,錢入官庫;陛下賣官,錢入私門。

以此言之,殆不如也』

劉毅的話十分尖銳,武帝卻並未動怒,笑道:『桓靈之世,不聞此言。

今有直臣,故不同也』聽得進逆言是好的,但遺憾的是聽了不改。

晉武帝就是這樣的人。

晉朝開國,對魏時制度很少改變,隻有封國一事,與魏時大不相同。

晉武帝時,君臣上下都認為,曹魏宗室沒有實力,是勢孤而亡,因此應當大封諸王。

分封王國以郡為領地,封地有兩萬戶的為大國,設上、中、下三軍,兵士五千人;一萬戶的為次國,設上、下二軍,兵士三千人;五千戶的為小國,兵士五百人。

王國有了兵力,內戰便容易打起來,矯正一種流弊而又生出另一種流弊,這是一項極端錯誤的決策。

政爭和內戰的種子都播下了。

這一群開國君臣的作為,是不能算及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