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靠妹妹上臺的楊國忠不同,李林甫可是很有能力的一位宰相。
當然他的能力不是治國,而是在『治人』。
李林甫本人不學無數,並沒有宰相之才。
但他工於心計,對人心的揣測儼然如妖術。
無論是之前鬥倒張九齡還是後來把持朝政鬥倒其他盧、裴系的宰相,李林甫都是環環相扣的給人下套,手下從無遺種。
其擔任宰相十九年,把持朝政,大權獨握,朝堂上下沒有誰惹得起。
安祿山也不行。
安祿山曾對親近之人說:『我安祿山出生入死,天不怕地不怕,當今天子我也不怕,隻是害怕李相公』
這當然不是誇張之態,實際上安祿山對李林甫的態度,應當算是害怕之中帶著敬畏。
一方面因為李林甫已經有的權勢,一方面則是因為李林甫本人的一些特質與才能,也讓安祿山不得不忌憚。
史載安祿山遍侮百官,獨尊李林甫。
其實安祿山最開始也並不怎麼怕李林甫,因為他首先取得的是唐玄宗的寵愛。
史載安祿山『性巧黠,人多譽之』,他很善於偽裝,給唐玄宗留下的印象就是憨厚老實,他又很會做官,因為並不在朝中,所以總是用財寶賄賂往來使者,讓他們為他說好話,不至於因為距離唐玄宗很遠就被忘記。
他甚至拜比自己小十幾歲的楊貴妃為義母來間接討好唐玄宗。
當然這是很管用的,又有李林甫的提攜,安祿山也是官職越來越大,越來越得唐玄宗的寵愛,成為平盧節度使和范陽節度使,並加封為大夫,幾年之後又加了一個河東節度使。
藉由這種寵愛,安祿山有時候表現出來的就是對其他朝臣的輕視,甚至他對李林甫也並不是多麼的敬重或者感激,即使李林甫曾經提攜過他。
安祿山第一次對李林甫刮目相看是在朝堂之上,他軍功赫赫,更是唐玄宗的幹兒子,上朝時趾高氣揚,目中無人。
可在朝上安祿山卻發現,當時大唐最炙手可熱的寵臣王鉷,在他李林甫面前居然如家裡孩童一般,侍立在旁,噤若寒蟬。
要知道王鉷可是當下大唐與國舅爺楊國忠一樣頂紅的寵臣,身兼大小幾十官職,安祿山一年到頭可是沒少巴結遞好。
安祿山越看越慌,大冬天的,愣是有浹背冷汗流下。
李林甫此舉不可謂不毒,敲山震虎,誅心之至。
安祿山心裡想,要說自己獻媚取寵的功夫與肚子裡的臟套路,在整個大唐,之前確是不敢說第一,因為還有王鉷這種人在,如今看來是自己坐井觀天了,自己恐怕連老二也不配排了。
後來接觸久了,安祿山愈發的覺得這個老頭深不可測。
李林甫每次與安祿山交談,總是能夠巧妙的捕捉安祿山的心思,許多話安祿山還沒開口,他就先講出來了。
這是李林甫混跡官場數十年所練就得察言觀色的本事。
安祿山一胡人,沒文化,哪裡懂得這些?
直以為李林甫是未卜先知神仙,於是對李林甫更加的尊敬和害怕。
李林甫從來都是笑臉迎人,每次安祿山拜訪他,那都是溫言以待,將安祿山引到中書廳坐下,又把自己身上披的衣袍脫下來給安祿山披上,如此,安祿山心中一暖,在李林甫面前是毫不隱瞞,甚至稱呼李林甫為十郎。
《『十』是李的排行,『郎』是唐朝奴仆對主人的尊稱》。
『林甫接以溫言,中書廳引坐,以己披袍覆之,祿山欣荷,無所隱,呼為十郎』
雖然李林甫每次見到安祿山都親切的噓寒問暖,但李林甫是有名的嘴上一套手下一套。
他對你表面越好,暗地裡就越狠,所以才有了『口蜜腹劍』這個成語。
對於這樣的對手,安祿山能不害怕嗎?
如果不小心應對,很容易就被李林甫賣了還得幫著他數錢。
安祿山是真的害怕李林甫,就像老鼠見了貓。
據說他每次見到李林甫,即使是隆冬天氣也惶恐得汗流浹背,深怕哪裡沒做好。
每次安祿山派屬下去宮裡交完公文回來,那就會十分迫切的問道:『十郎說了些什麼?
』
如果李林甫說了好話,安祿山就就高興的手舞足蹈。
如果李林甫對於他的『作業』不是太滿意。
安祿山就會惶恐得大呼:『哎呀,我死定了!』
別說安祿山,就是楊國忠見臨死時的李林甫,李將其家眷托付楊照顧,楊是汗流浹背,都不知真假。
真是死諸葛嚇死活司馬!
總之,安祿山清楚的知道,李林甫這個人完全有能力毀了自己,也隨時可以毀了自己,李林甫就是懸在自己頭上的一把劍,隨時有可能掉下來。
李林甫也很清楚,安祿山就是自己掌中玩物,翻手可覆之,所以對其並未看管過嚴。
然而李林甫當然也不會想到,他對安祿山的松弛,反而成就了日後的安祿山,在玩心計方面,安祿山是玩不過他,但人家安祿山心態端正——我惹不起,我躲得起。
除了耍賤賣萌,安祿山隻需要把兵權牢牢抓在手裡,那就有了足夠的本錢,在年齡方面,我熬得過你!
所以,直到李林甫死,安祿山都是老老實實的。
安史之亂開始的時候,李林甫早已去世,楊國忠掌權。
楊國忠是既沒有能力也沒有鬥爭的心機城府,屬於蠢且壞的人,這樣的人自然沒什麼可怕的。
如果李林甫活著,安祿山根本不會有造反的機會,所謂神鬼怕惡人,大概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