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李世民要賜婚尉遲敬德,尉遲敬德婉言謝絕,這件事在很多人看來都是那麼不可思議:尉遲敬德比李世民年紀還大,李世民這是腦袋進了幾噸水,才想出這麼一個荒唐主意?
李世民是一代英主,尉遲敬德是一代名將,他們兩人之間發生的這看似荒誕不經的一幕,卻蘊含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帝王心術:尉遲敬德堅決不肯娶李世民的女兒,是因為這是一樁丟人又可能丟命的虧本買賣,程咬金會笑掉大牙,他可能也會失去進入武廟的資格。
正史中的尉遲敬德,原名尉遲融,這一點有他的墓志銘可以為證——按照《大唐故司徒並州都督上柱國鄂國忠武公尉遲府君墓志之銘》的記載,尉遲敬德跟秦瓊程咬金一樣,也都因策勛十二轉而受封上柱國,不同之處,就是秦瓊的封號是李淵給的。
在唐朝的武廟中,主祭之人是薑尚薑子牙,配享為張良張子房,武廟十哲中三國僅有一人,那就是千古名相諸葛孔明,唐朝的雙子將星同時入選,那就是尚書右仆射衛國公李靖、司空英國公李勣。
我們熟悉的武聖人關羽,在唐朝的地位還不如李靖李勣,他跟尉遲敬德一樣,都是六十四將之一。
從這一點來看,唐朝人建武廟,還是對本朝名將放了一些水的:唐朝兩位名將成為十哲,六十四將中,唐朝占了十個名額,但是其中也沒有我們熟悉的秦叔寶、程咬金。
在尉遲敬德之後,分別是蘇定方、張仁亶、王晙、王孝傑、李孝恭、裴行儉、郭元振、張齊丘、郭子儀。
這十個人中,有四五位是我們不熟悉的,尉遲敬德的戰功能否超過秦叔寶和程咬金,很多人也會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尉遲敬德原本是秦瓊手下敗將,大唐肇基,秦瓊程咬金屢立戰功受封國公、上柱國,而尉遲敬德則是個白丁——所立戰功不足以封爵。
尉遲敬德是在李世民發動玄武門之變後才受封國公的,要論資歷,他可比秦瓊程咬金差多了,但就是這位右武侯大將軍鄂國公尉遲敬德,還差點成了李世民的乘龍快婿:『貞觀十三年二月,庚辰,以光祿大夫尉遲敬德為鄜州都督。
上又謂敬德曰:‘朕欲以女妻卿,何如?’敬德叩頭謝曰:‘臣妻雖鄙陋,相與共貧賤久矣。
臣雖不學,聞古人富不易妻,此非臣所願也。
’上乃止』
李世民要把女兒嫁給尉遲敬德,並不是稗官野史,而是見於《資治通鑒·卷一百九十五·唐紀十一》,可見李世民確實曾有過這樣的表示,而尉遲敬德也確實婉言謝絕了。
讀者諸君都知道,貞觀十三年是公元639年,尉遲敬德是公元585年出生的,李世民想招他為婿的時候,尉遲老爺子已經虛歲五十五了。
李世民是公元598年出生的,要是尉遲敬德把女兒嫁給李世民,那還差不多,因為尉遲敬德比李世民大十三四歲。
讓尉遲敬德娶李世民的女兒,那簡直可以說是差了兩輩——如果尉遲敬德真敢娶,那還不得被程咬金笑掉大牙?
貞觀十三年的時候,秦瓊秦叔寶已經在閉關十二年後辭世了,程咬金依然活躍在朝堂上,並且跟李世民結成了兒女親家:『處亮《程咬金次子》,以功臣子尚太宗女清河長公主,授駙馬都尉、左衛中郎將』
如果尉遲敬德娶了李世民的某個女兒,那就會成為程處亮的連襟,也就是成了程咬金的『世侄』,以程咬金那張能把死人說活的利嘴,還不得把尉遲敬德羞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除了怕別人恥笑,我們還可以根據史料推斷出李世民的真實意思和尉遲敬德拒絕的原因了:李世民有據可查並受封公主的女兒,是二十一個,其中有四個沒活到出嫁年齡,剩餘十七個公主都名花有主,其中還有六個因為不同原因《駙馬早逝或被殺》改嫁。
只要李世民隻一個正常的父親,就不會把待字閨中的女兒嫁給鬢發斑白的尉遲老爺子——古人講五十知天命,五十五歲就已經算是土埋半截之人了。
李世民不可能把還未出嫁的女兒嫁給尉遲敬德,那麼就隻能從喪偶的女兒中去找了:『太宗二十一女,襄城公主,下嫁蕭銳,銳卒,更嫁薑簡;南平公主,下嫁王敬直,以累斥嶺南,更嫁劉玄意;遂安公主,下嫁竇逵,逵死,又嫁王大禮;晉安公主,下嫁韋思安,又嫁楊仁輅;城陽公主,下嫁杜荷,坐太子承乾事誅,又嫁薛瓘;新城公主,下嫁長孫詮,詮以罪徙巂州,更嫁韋正矩』
十七個出嫁的女兒,有六個改嫁,如此克夫,尉遲敬德年事已高,估計也比較惜命,所以隻能婉言謝絕李世民的好意。
以上推測,都沒有明確的史料作證,尉遲敬德真正不敢當駙馬的原因,就在《資治通鑒》李世民賜婚記載的上一段:『上嘗謂敬德曰:‘人或言卿反,何也?’對曰:‘臣反是實!臣從陛下征伐四方,身經百戰,今之存者,皆鋒鏑之馀也。
天下已定,乃更疑臣反乎!’因解衣投地,出其瘢痍。
上為之流涕,曰:‘卿復服,朕不疑卿,故語卿,何更恨邪!’』
先是當眾質問尉遲敬德是否有謀反之心,轉過臉來又要招尉遲敬德為駙馬,李世民變臉如翻書,怎能不讓尉遲敬德兩股戰戰幾欲先走——再不走,就沒命了!
看到這裡,讀者諸君肯定對尉遲敬德拒婚的原因有了新的理解:如果李世民是真心嫁女,那也隻能把再婚孀婦送給尉遲敬德,這樣的事情,唐朝的皇帝沒少幹,後來好像還有一位皇帝,把奶娘都嫁給朝臣了,那件事成了滿朝文武的笑柄。
如果李世民不是真心嫁女而是試探,那麼尉遲敬德就更不能答應了:程咬金那家夥會不會笑得滿地打滾,我可以假裝沒看見,如果您所謂的賜婚,實際是在我身邊安插眼線,萬一我的夢話有違礙之處,那豈不是就要身首異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