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淳二年十二月四日,五十六歲的唐高宗病逝於洛陽貞觀殿。
唐高宗死了,太子李哲笑了。
因為按照慣例,先皇的離去之日,便是自己君臨天下之時。
事實上,李哲也的確具備這個資格,唐高宗在臨終前留下的《大帝遺詔》對他來說便是『尚方寶劍』。
遺詔雖短,但『天下至大,宗社至重,執契承祧,不可暫曠。
皇太子可於柩前即皇位,其服紀輕重,宜依漢制』這幾句話已經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給了太子李哲合法繼承皇位的權力。
手握這樣一份尚方寶劍,苦盡甘來的李哲能不露出欣慰的笑容麼。
然而,事實證明,他笑的太早了,他完成忘了自己腳下還有絆腳石。
這塊絆腳石不是別人,而是他的母後武則天。
武則天手中本來就有權,這個『攝政』的權力,她已經擁有二十多年了。
現在突然要被李哲奪去,雖然李哲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但武則天顯然是不願意的。
然而,唐高宗並沒有絕了她的政治之旅,權力之欲。
因為她也握有唐高宗留給她的『尚方寶劍』——《大帝遺詔》。
遺詔中後面『軍國大事有不決者,兼取天後進止』這句話給她保留了最後的希望。
接下來,該是母子之間進行殘酷的皇權PK的時候了。
和權臣之間長期的爭鬥和漫長的PK不同的是,武則天和李哲之間的PK隻有一個月的期限。
原來,在唐朝有這樣不成文的規定,父親死了,當兒子的要服喪守孝三年。
但這三年並不是整三年,是27個月。
但是這一條對於皇帝來說不可能因為守孝而誤國誤民。
為此唐高宗在遺詔中做出這樣的特殊說明:皇太子可於柩前即皇帝位,其服紀輕重,宜依漢制。
以日易月,於事為宜。
這段話對新皇帝的服喪作出了明確說明。
新皇帝可以依照漢朝的制度,服喪可以用一天來代替一個月,主要還是要以國家大事為重,不能因『孝』失大。
按這個『以日易月』來推算,李哲給唐高宗服喪的時間就變成了27天了。
而這27天恰恰是武則天對於權力逆襲的絕佳時機,為此,武則天沒有遲疑,她選擇了主動出擊,選擇的策略是狐假虎威。
老狐貍武則天很快為自己找到一隻『虎』作為靠山和後盾。
這隻『虎』便是唐高宗的托孤大臣裴炎。
做為托孤大臣,裴炎這隻大『虎』在朝中的份量之重可想而知了,也正是因為這樣,武則天這才決定上演狐假虎威的好戲,走強強聯合之路。
裴炎是個厚道人,也是個聰明人,更是一個識時務的人,面對武則天的主動『示愛』,他選擇順水推舟般的投懷送抱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接下來便是托孤大臣裴炎一展才幹的時候了,他很快就為自己的『新主子』武則天獻上了一份大禮——一張沉甸甸的奏折。
奏折的中心內容是:請求天後臨政聽朝,處理朝中大事。
理由是新皇帝還在服喪守孝期,還沒有正式受封臨朝,在這個時期由天後代掌朝政是理所當然、天經地儀的事。
裴炎是先皇唯一指定的顧命大臣,他的金玉良言一出口,群臣都隻有默許的份。
也正是因為這樣,狐虎的強強聯手,武則天得到了『代掌朝政』的權力清單。
但她並不是一個小富即安的人,她很快趁熱打鐵,來了個『四步走』。
第一步走,施恩。
通過『轉方式』的策略來施恩唐室宗情。
武則天很快以『攝政皇』為由下了一份詔書,加封皇室李家子孫。
結果武則天的施恩之舉,效果是看得見的,成功地穩住了皇室宗親,為其達到不可告人的政治野心贏得了寶貴時間。
第二步走,懷柔。
通過『調結構』的舉措來調整宰相集團。
她的懷柔分為三管齊下。
一是把丞相集團中的元老級人物劉仁軌調離京城,架空他,讓他空有爵位毫無實權。
二是重用和她打的正火熱的裴炎,千方百計地把他打造成丞相集團中的『一號丞相』。
第三步走,安內。
通過『去杠桿』的目的來掌管中央禁軍。
軍隊是國家的命脈,是政治的基石。
為了達到對羽林軍的控制權和統治權,武則天任命大將程務挺和張虔勖分別為羽林軍左右統帥,負責洛陽的安保工作。
第四步走,攘外。
通過『去庫存』來加強地方控制。
武則天派出了自己的嫡系部將進駐全國最為重要的軍事重地和要點,分別派左威衛將軍王果、左監門將軍令狐智通、右金吾將軍楊玄儉、右千牛將軍郭齊宗往並州、益州、荊州、揚州四大都督府,與府司共同鎮守一方平安,嚴防地方暴亂。
武則天四步走的效果是看得見的,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達到了國泰民安的地步。
而與此同時,李哲也不是吃素的,他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原本屬於自己的權力被自己的母後瓜分掉,他很快發起了『三板斧』的反攻倒算之舉。
第一板斧:揚名。
在他的安排部署下,很快完成了登基大鼎——受冊為帝,這樣一來,他直接為了自己正了名,也擁有了臨朝聽政的權力。
第二板斧:立萬。
他很快改元『嗣聖』,大赦天下,也想通過這種懷柔的方式來爭取天下人的支持,想靠自己的雙手拓出一片新天地來。
第三板斧:亮劍。
為了打造屬於自己的勢力集團來,李哲本著親不親一家人的原則,果斷地封太子妃為皇後,果斷地把自己的嶽父韋玄貞從普州參軍提拔為豫州刺史,隨後又提拔為侍中,同中書門三品,直接進入丞相集團,目的很明確,沖擊武則天極力打造的以裴炎為首的丞相集團,奪回屬於自己的話語權。
隨後,又果斷地授乳母之子為五品官……
就在李哲驚世駭俗地亮劍時,武則天也沒有袖手旁觀,她選擇了『劍拔弩張』,替她打先鋒的是『一號丞相』裴炎。
裴炎有武則天作為堅強的後盾,自然是有恃無恐,馬上以上書的方式對李哲的所作所為表示反對,理由歸納起來為四個字:任人唯親。
面對裴炎火辣辣的直諫,年輕氣盛的李哲選擇了赤裸裸的回駁,說了這樣一句話:『我以天與韋玄貞何不可?
而惜侍中邪!』這句話翻譯成白話就是:我才是這天下的主子,就算我把整個天下都交給韋玄貞都可以,這是我自己的事,更何是一個小小侍中呢。
裴炎沒有和李哲進行正面的爭辯,而是秘官抵達了武則天的寤殿,通過一番室中謀,兩人很快達成一致:廢黜李哲,另立新君。
為了做了萬無一失,武則天很快又為自己找到了另一個幫手——劉禕之。
俗話說一個好漢三個幫,有了裴炎和劉禕之這兩個左膀右臂的支持,武則天信心大增,雄心萬狀,一場政治風暴就這樣緊張而緊湊地進行了。
嗣聖元年《公元684年》二月初六,武則天舉行了一場聲勢浩大的『朝聖』,召集朝中文武百官到乾元殿。
結果百官還沒有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見宮門大開,蜂擁而入一群羽林軍,為首的四人正是首輔大臣裴炎和中書侍郎劉禕之、羽林軍軍左右統帥程務挺、張虔勖。
結果沒有懸念,羽林軍把李哲『請』下了殿。
一直雲裡霧裡的李哲這時似乎才清醒過來,他怎甘心就這麼走下歷史的舞臺,發出了最後的吶喊聲:『朕有何罪?
』
回答他的不是裴炎,而是一個更為色厲內荏的女聲音喝道:『汝欲以天下與韋玄貞,何得無罪!』
就這樣,一場發生在乾元殿的宮廷政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草草結束了。
就這樣,一個登基不到一個月的唐中宗以秋風掃落葉之勢匆匆走下了歷史的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