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唐玄宗與唐肅宗晚年的父子恩怨情仇。《網路歷史》

至德二載《758》,長安和洛陽先後收復,歡迎新君李亨回到京師的百姓號稱排了20公裡,似乎足見李亨的地位是何等輝煌。

之前,安祿山死,安慶緒被困相州,朝廷官軍和塞外部族聯軍開始大舉反攻;對李亨有過威脅的李璘也被擺平,尤其處置李璘時的安排,太上皇李隆基面對肅宗李亨已服軟,親手寫下廢除李璘的詔書……這時候,李亨從鳳翔從容回到長安,已大不同於兩年前北上靈武,六神無主的感覺。

一年多前,雖然李亨在靈武忙不迭地登位,但他根本沒有想過要在那裡指揮平定安祿山。

收復長安的實施,很快就前往鳳翔,一度將這裡改名西都,雖沒有正式使用京字號,但地位等同於陪都。

李亨剛回到長安,至德二載下半年就改為乾元元年,上尊號也加了乾元二字,寓意大唐將會翻開新的一頁。

伴隨李亨聲望攀升,遙在西南成都的太上皇何等精明睿智,當然知道兒子是在逐漸示威。

其實他也根本沒有想要再返回長安的了,一度就打算在安寧祥和、且是道教文化發祥地的西蜀終老。

對於分道揚鑣之後的李隆基與李亨雙方關系,到最後這對父子也僅間隔半月相繼身故,一直是唐代歷史中頗為微妙的謎題。

能夠順利再請回七十好幾的太上皇返歸長安,完全依靠肅宗李亨的親密好友李泌,此人在肅宗、代宗到德宗三代都至關重要。

對於平定安史,李泌號稱軍師,實際上貢獻並不算大,李亨也沒有遵照李泌的謀劃。

但另一方面,幫助處理各種關系,平衡各方利益,李泌貢獻確實很大。

幾代皇帝的父子關系,既有李亨與李隆基之間,也有李亨與李俶、李倓《音談》之間,甚至還有代宗李豫與兒子李適,德宗李適和他的兒子李誦……李泌在穩定幾代人的社稷傳承,維護李唐皇室和睦,毫無疑問居功至偉,至少他做出了最大努力。

如最初任命天下兵馬大元帥,肅宗喜歡次子建寧王李倓,認為他有武略,好比建議去西北號令朔方軍,就是李倓最先想到。

李泌堅持封長子廣平王李俶,還拿太宗與建成這對兄弟的悲劇為參照,最後由李俶與郭子儀主持收長安。

而李泌與廣平王、建寧王的關系都好,他很好地充當兩兄弟的緩沖,加上他們兄弟都招張良娣的嫉恨,當時最大的問題一是平安史,二是聯合自保,所以兩兄弟並沒有顯現什麼矛盾,關系一直不錯。

這種情況對肅宗李亨與太上皇李隆基也很相似。

父子之間也有隔膜,尤其李亨擅自登位一幕,太上皇一直不爽。

但就算李隆基仍在位,李亨作為太子,照樣還是會推到平安史的前線,照樣會由李亨站出來統領各方兵馬,本來這也算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正如肅宗為淡化矛盾,讓太上皇在成都保留相當職權,除了之前默認永王李璘,由太上皇任命的官吏在一年多時間依然不少,甚至還有人安排到肅宗身邊。

畢竟李隆基不光是其父,需要禮法上的尊敬,更重要他是在位近半個世紀的盛世天子,威望素來崇高,李亨既不敢過於逼迫,也不敢過於忽視。

當肅宗李亨返回長安之後,如何繼續與太上皇相處就是一個非常敏感的事情,第一次邀請太上皇回來的表文被拒。

李泌經過琢磨,認為還是面子問題在父子之間作祟。

再次拿出機敏手段,還是一切照舊的方式巧妙撫慰太上皇,歸根結底就是不影響玄宗的威儀。

史書稱太上皇見到李泌的書信以後,非常滿意,這才決定從成都返回長安。

也就是說,盡管名分定了李亨是皇帝,李隆基是太上皇,但為了避免再次出現太宗時代的悲劇,兩父子一直非常小心地處理著如何相處,雙方也都沒有放棄對一些事情留有底線。

肅宗李亨並不是完全由自己說了算,而李隆基也不是退位讓賢以後就完全成了擺設。

李隆基的太上皇處境,和高祖李淵當年很不一樣,甚至和他的父親睿宗李旦為了避免家族沖突的讓位也不同,正因為李隆基很清楚太上皇的尷尬,所以他才對此身份非常在意和敏感。

有一個例子很說明問題,好比當時需要對投降安祿山一些官員進行處置,當時盡管肅宗大體上以寬厚為宗旨,但核查不能說敷衍了事,實際追究的面很廣,也比較嚴厲。

玄宗非常欣賞的重臣張說兒子張均、張垍都當過叛徒,尤其張垍還是玄宗女兒寧親公主的駙馬《杜甫在天寶九載寫過《奉贈太常張卿垍二十韻》意圖拉關系》。

其他像達奚珣等十八個重要大臣都斬首,對張家兄弟最後生死,史書有含糊矛盾之處。

不管是張均還是張垍,他們都和李亨非常親密,加上還有交好的宰相房琯等求情,李亨想以流放來保全他們性命。

向太上皇通報,李隆基卻恨恨地說『罪不能赦』

因為玄宗對張家兄弟的背叛十分失望。

之前從長安準備逃亡蜀地時,《舊唐書卷九十九張說傳附後》記載:

『次咸陽,帝謂高力士曰:‘昨日蒼黃離京,朝官不知所詣,今日誰當至者?

’力士曰:‘張垍兄弟世受國恩,又連戚屬,必當先至。

房琯素有宰相望,深為祿山所器,必不此來。

’帝曰:‘事未可料。

’是日,琯至,帝大悅,因問均、垍,琯曰:‘臣離京時,亦過其舍,比約同行,均報雲已於城南取馬。

觀其趣向,來意不切。

’』

《新唐書卷一百二十五張說傳附後》記載相似,還補充個別細節,如張均答房琯:『馬不善行,後當繼行』而房琯則回答玄宗:『然臣觀之,恐不能從陛下矣』跟著皇帝就對高力士說:『吾豈欲誣人哉?

均等自謂才器無雙,恨不大用,吾向欲始全之,今非若所料也』

玄宗容不得這兩人,但肅宗李亨卻親自求情:『我不是因為張說與張均、張垍父子的保護,就不會有今天。

我若是不能救張垍、張均兄弟,如果死者靈魂不死,我有何面目在九泉之下去見張說!』說著伏地流涕。

玄宗命左右把肅宗扶起說:『因為你的請求,張垍流放到嶺表,張均罪大,不可饒恕,你不要再為他求情了』肅宗涕泣而服從了命令,足見返回長安以後的玄宗對一些朝廷事務,依然有相當的權威,絕不是年老無用的門面擺設。

史書對張均、張垍的結局卻有失誤的嫌疑。

兩唐書傳記都有記錄,張垍在長安收復前就死於亂中,最終流放到嶺南的隻是張均,他並沒有被處死,事實上也的確有詩歌《流合浦嶺外作》流傳下來。

可以看到,玄宗畢竟有多年的天子威望,加上高力士、陳玄禮等心腹一直圍繞在身邊。

至德時期,安史危機還是一波高峰,更糟糕的是李亨自己家庭內部危機也不斷爆發,導致李亨身心非常脆弱,依然沒有多少安全感。

好比此前建寧王李倓的死,史書描述李輔國與張良娣的聯合,反復制造李倓與李俶的是非,身為父親的李亨居然相信,至德元載下令賜死這個原本他更喜愛的兒子,簡直讓人瞠目結舌。

其實史書對這一事情的細節並沒有透露多少,再次表明後來修改史料的跡象。

史書流露一點肅宗聽取李泌諫言的悔意,但肅宗如何犯下冤殺心愛的皇子這一大錯沒有留存太多資料。

當李泌提出暫時離開長安,李亨感到非常驚訝,還發泄情緒說誤會他是那種過河拆橋,兔死狗烹的昏君。

李泌為了釋疑才重提李倓的事勸告李亨要善待李俶,同時也算再次警惕與太上皇的前車之鑒。

今天很多人通過一些影視劇如《長安十二時辰》都了解,李泌算肅宗李亨的發小好友,事實李亨要大李泌十一歲左右。

而廣平王李俶《後來代宗李豫》隻比李泌小五六歲。

根據實際背景推斷,李俶、李倓兩兄弟反而與李泌年齡相近,也無明顯身份差距,筆者因此認為,李俶與李泌的關系恐怕相比李亨還更親近一些。

反之,李亨對李泌盡管也親近,畢竟年長李泌較多,既有兄長的威嚴,更有太子和君上的尊貴。

加上玄宗在位時期,對李亨結交什麼人非常警惕,無形中李泌也不敢過分親近李亨。

之後在靈武、鳳翔時,李亨非常急迫收復京師,也沒有把李泌當做言聽計從的軍師,還督促李泌也跟李俶去,導致李泌一直與李亨保持若即若離的距離。

這一次李泌再次請旨辭行,實際也暗示張良娣於乾元元年《758》冊立皇後,對奪取太子位的行動昭然若揭。

可從另一角度而言,張皇後也是在最危險的時候一直跟隨李亨,不離不棄,出謀劃策,堅定李亨信心開辟自己的事業,確實她對李亨非常忠誠和重要。

北上靈武途中,張良娣身為一個女人,還懷著孩子,堅持走在李亨前面為他開路,甚至晚上要睡在外側保護李亨,阻擋可能出現的危險,讓李亨可以隨時逃走。

生下幼子李侗第三天,為了鼓舞士氣,開始為將士縫補衣物,所以,從多年的付出,李亨對張良娣專寵並不是無緣無故。

張氏長子李佋大約七八歲時夭折,為了穩固地位,張皇後很希望第二個兒子李侗當上太子。

李泌非常清楚張氏與李亨的患難深情,這種環境下,他隻有打算抽身,還拿章懷太子李賢的《黃臺瓜辭》說事,李亨非常觸動,李泌暫時離開長安去衡山修道,直到代宗李豫繼位以後才被請回長安。

李泌和玄宗一樣崇道,李亨與太上皇多年來種種不合,雖不能說李亨完全背棄李唐崇道的傳統,但返回長安以後,為了標榜中興社稷,李亨卻刻意崇佛,這就是青龍寺中土密教的崛起。

中土密教來源天竺號稱三大士的善無畏、金剛智和不空三藏,青龍寺位於著名的樂遊原上,為唐朝中期以後的皇家護國寺廟《一度名稱都改為護國寺》。

雖然幾大高僧也翻譯經典,可實際推崇的是咒法儀式,帶有一些神秘色彩,與唐朝前期盛行的華嚴宗、法相宗等帶有哲學思辨特色的派別很不同。

唐玄宗在位時,由於好長生,癡迷各種修仙法術。

開元三大士為了獲得皇帝青睞,流傳有與葉法善、羅公遠等著名道士在大明宮『鬥法』的典故。

在玄宗逃亡時,仙師羅公遠一直護送皇帝到成都,玄宗希望他留在身邊,隨時請教學習仙術《《太平廣記》記玄宗拜過羅公遠為師學『隱遁術』》。

羅公遠卻飄然而去,從此歸隱西北山林,確有世外高人的風采。

相反,密教高僧不空三藏則陪伴肅宗李亨,尤其在鳳翔日夜念咒祝禱官軍獲勝,護佑大唐中興。

乾元元年《758》,不空三藏向肅宗請旨在大興善寺設灌頂道場。

為回報不空這一派對唐朝社稷的忠誠,肅宗親自從長安各處寺廟選擇一批僧侶到青龍寺學習密教,漢傳密教開始興盛。

不空三藏隨後在長安、洛陽、涼州、太原等地都有傳法,像五臺山等地還是唐代中後期中原漢地十分重要的密教中心。

這一派以護佑唐朝社稷為宗旨,刻意走上層路線,推崇儀式感,由此興起一個標志性活動就是『迎佛骨』。

其實,肅宗並非開創迎佛骨的唐代皇帝,之前非常崇佛的武則天已有這一活動。

肅宗恢復迎佛骨是為了推行密教儀式,註入很多事關朝廷的寓意,例如希望早日平定戰事,天下恢復安寧等,更重要的是,希望肅宗龍體康健。

一生挫折跌宕的李亨在返回長安後早已染病,這一特殊儀式在上元元年《760,上元年號高宗李治也使用過》舉行,據說皇後張氏刺血書寫經文,祈求佛祖保佑李亨。

上元元年五月,皇帝命僧法澄、中使宗合禮、京兆尹崔光遠《本屬肅宗心腹大臣,封鄴國公,後來又屢屢疏遠他。

平安史有收復魏州等地,但不敵又失守。

後負責穩定山南漢中,又因盜匪受責備,在迎佛骨第二年改任劍南節度使,又遇東川動蕩,崔光遠懼怕皇帝再責備就鬱鬱而終》往法門寺地宮迎請佛骨到皇宮內道場供奉。

皇帝親自禮拜,舉行祝禱儀式達60多天,然後送回法門寺地宮,又賞賜一些物品,後有《寶塔銘序》記錄這一事情,在代宗大歷十三年《778》留存下來。

肅宗失去建寧王李倓以後,張皇後積極為兒子謀劃,不僅與廣平王李俶的矛盾愈來愈尖銳,與多年來同一陣線的李輔國也漸漸有了矛盾。

李輔國是和高力士一樣的大宦官。

唐朝宦官相當特殊《歷史上宦官有地位的朝代都很特殊,隻不過唐代後期宦官勢力太大,自然更加特殊》,雖然歷來被認為是閹人,但不一定全是閹人,尤其唐朝宦官成色相當復雜。

到底哪些是,哪些不是,並沒有過多資料可以一一梳理,但嚴耀中等個別研究者還是有過一些推斷分析。

另外,唐代還存在一些突出的宦官世家,注意是世代傳承的宦官家族!如黃樓在研究神策軍時舉例相當多的宦官世家傳承關系,大部分宦官家族都與神策軍有密切的交集,

唐代宦官的風光自然都會想到是從高力士開始,他是跟著玄宗而崛起的內侍,十之八九是閹人,出於皇帝信任掌握宮廷護衛職責,封他大將軍,甚至玄宗經常直接叫他『將軍』。

可李輔國實際比高力士風光得多,隻不過肅宗在位時間太短,顯得李輔國不如高力士知名罷了。

原本李輔國就以飛龍軍保護李亨北上,盡管當時兵力很弱小。

可回到長安以後,依仗肅宗信任有了更多資本。

《舊唐書》寫後宮貴妃都親切稱他『五郎』,當時宰相李揆為了拉關系更稱『五父』。

宗室李峴都看不過去,多次試圖提醒李亨要防范,反被趕出京師。

李峴為太宗兒子吳王李恪後裔。

之前永王李璘受命去荊州,原本李峴任江陵大都督,因讓位李璘改任長史,對李璘不看好,就和高適先後出走投靠李亨得到器重,肅宗在鳳翔時就以他領太守。

回長安後升宰相,與李揆、呂諲、第五琦等心腹重臣並列。

李峴、李揆先後被排擠疏遠之後,新任宰相蕭華《玄宗時宰相蕭嵩的長子,曾投降安祿山出任魏州刺史,正是之前崔光遠收復魏州,蕭華才回歸,因家世背景以及蕭華、崔光遠都回報在魏州安撫百姓,實行儒家仁德忠孝的實際作為,肅宗沒有問罪蕭華投降》也進諫李輔國幹擾朝廷,有意取代宰相,李輔國直接用元載替換,將蕭華一起貶走。

最後李輔國大到幹擾皇位繼承,和試圖占據太子位的張氏沖突自然也到達頂點。

正因為李輔國在肅宗最後兩三年裡十分囂張,張皇後在幼子李侗取代李豫不成,擔憂不能保全地位,索性暗中拉攏宗室越王李系,他排行在李俶與李倓之間,是老二。

李倓冤死後,李系一度也以兵馬副元帥之職與李光弼一起對付史思明。

關鍵一刻,李輔國忽然倒戈壓制張皇後,向儲君李俶示好,幫助代宗順利登位。

寶應元年《762》,這一年本來肅宗莫名其妙廢除年號,隻稱元年,直到據說有人忽然向宮廷獻寶才補上年號叫寶應,還改了一個地名叫寶應縣。

這一年對大唐社稷實在非常微妙。

太上皇已經七十八歲,雖然老邁,但健康方面沒什麼問題,他真是一個深得道法的人,可在得知史思明死後不久忽然掛了。

如前提及,回長安的最後幾年裡,太上皇和肅宗的關系一直微妙疏遠。

雖然長子李俶有相當軍功,地位有一定保證,但在李佋死後,李亨立刻給了恭懿太子謚號,當時李亨有過更換儲君的念頭貌似是事實。

太上皇的態度也讓李亨很緊張。

他經常在自己的興慶宮招待來人,還經常讓宮外的老百姓見到他在閣樓上歌舞升平,由於他的身體一直健康,自然讓長安百姓議論紛紛。

李亨的身體欠佳,百姓雖然不知道,但朝廷大臣則基本心裡有數。

像上元年間迎佛骨,皇後張氏祈求皇帝龍體健康,也傳得沸沸揚揚。

李亨心思非常細膩,患病後更加脆弱,所以情緒很波瀾起伏。

李輔國知道李亨擔心萬一有變,時刻盯著太上皇,還把情況加油添醋給李亨回報,認為太上皇一直在聯絡外面,根本不甘寂寞,有著自己的謀劃。

在李輔國和張皇後唆使下,李輔國強行將太上皇搬離興慶宮到甘露殿居住。

導致父子恩怨又達到一個高峰,若不是高力士拼死護衛,太上皇極有可能提前發生意外。

史書明確記載太上皇對高力士嘆息:『微將軍,朕且為兵死鬼』

李輔國自知闖禍,火速去向肅宗請罪,但李亨並沒有太在意。

李輔國知道高力士、陳玄禮是左膀右臂,進一步驅逐都得李亨同意。

史書一再渲染唐玄宗最後因為心情鬱悶,或者懷念從前,感傷過度而身故。

多數文藝作品更渲染他思念楊貴妃而死,實際對真正死因從來沒有明言。

頂多暗示最後一段時間,他行道家辟谷之法,和過去的身體狀態完全不同。

肅宗病重期間,隻去探視過太上皇一次,就這唯一一次,父子倆也幾乎沒有交心,隻是表面寒暄。

這一年四月四日,玄宗李隆基終於走到生命盡頭。

史書渲染太上皇對宮女說要得道升天與貴妃相見。

雖然可以認為已經七十八歲,以辟谷之法隻喝水,不吃東西,身體很快瘦弱,但本身沒有任何病痛。

玄宗多年精通醫術,還能當醫生給大臣開藥。

要說太上皇故意『想死』,實在也難以讓人信服。

所以,史學界對唐玄宗的死一直有謀害說流傳。

當時肅宗的身體比玄宗糟糕得多,導致張皇後和李輔國為了各自前途十分緊張。

可要說李亨為了順利傳位對太上皇動手,同樣缺乏證據。

雖然肅宗與太上皇關系不好、互相提防是事實,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韙,對生父下毒手同樣還是很難令人信服。

假如玄宗的確不是正常死亡,歷來傳言還是由李輔國趁著肅宗快不行的時候主動提前行動,他很有可能是唐朝第一個下手除掉皇帝的宦官,一如北魏前期的宗愛,也是史有明文的先例了。

李輔國的確是野心家,假如分析他自作主張這樣做,倒並不是為了幫助肅宗,因為肅宗也快掛了,他的真實動機何在?

李輔國還在嘗試和身為儲君李豫修好,之前他們關系也很糟,事實上他可能僅僅是為了鞏固自己地位。

一來,太上皇雖然老朽,但並沒有不得了的病症。

李輔國慫恿李亨搬走太上皇,險些使其摔下馬,已經得罪了太上皇。

一旦保護傘李亨死,雖然並不意味著太上皇一定會出來主事,可趁新君登位,以太上皇之尊貴要說服新君清算李輔國實在也是輕輕松松的事。

李輔國需要清除的威脅,一個是張皇後,一個就是太上皇。

相對太上皇比較被忽視,所以更容易下手。

二來,玄宗死後僅半個月肅宗就駕崩,史書稱另一重要宦官程元振一直留意張皇後舉動,得到她聯絡越王李系的密報,李輔國非常果斷,對張皇後立刻動手,兩大威脅就順利清除。

《舊唐書》載:『皇後與系將召太子入宮,飛龍副使程元振得其謀,以告輔國。

輔國止太子無人,率兵入,殺系及袞王僴,幽皇後於別殿。

是夕,肅宗崩,乃迎太子見群臣於九仙門。

明日,發喪。

己巳,即皇帝位於柩前』

這一個月內的事情因此可以梳理:當李輔國憑掌握宮禁軍隊控制住張皇後,她是太子李豫非常痛恨的角色,所謂敵人的敵人姑且可算朋友。

李輔國以擒獲張皇後向新君示好,李豫繼位本來名正言順,可李輔國以控制宮禁內外的權威主持大局,變某種被動為主動,一躍成為扶持代宗登位的重要力量。

李豫在肅宗駕崩這一重要時刻,隻能就將計就計順著李輔國的桿子向上爬,李輔國當時的機敏果斷足以算非同凡響。

代宗李豫大赦天下,兩代先皇相繼去世,讓高力士返回長安守陵。

寶應元年七月,高力士路過朗州《今湖南常德》時,由於過度悲痛害大病,對左右說:『吾年已七十三,可謂壽矣。

官至開府儀,可謂貴矣。

既貴且壽,死何恨焉。

所恨者二聖升遐,攀號不逮,孤魂旅櫬,飄泊何依』結果高力士僅一個月就病死於朗州開元寺西院。

代宗有感他的忠誠,贈他揚州大都督,陪葬玄宗的泰陵。

李輔國以為扶持新君,一切盡在掌握,《舊唐書》稱憑借定策之功『益驕橫』,對代宗李豫說:『大家但內裡坐,外事聽老奴處置』李豫心裡一百個不爽,以優待穩住李輔國,尊『尚父』,封司空兼中書令。

可私下,李豫通聯另一大宦官程元振,以藥子昂代元帥府行軍司馬,掌握禁軍。

跟著以進封為博陸郡王削減其重要官職,讓其終老返鄉。

不久,還派人於深夜將其刺殺,割下頭顱扔到茅廁,贈太傅,謚號為醜。

通過李輔國最後下場,可以看到他在肅宗後期所作所為,大多完全是趁著肅宗病重自作主張,隻不過仗著肅宗寵信,一般對他不做深究而已。

所以,謀害玄宗並非不可能。

正如《舊唐書》寫其結局是被所謂『盜』入宅刺殺,也屬於春秋筆法蘊含貶義了。

盡管可以認為『天下人』都痛恨這樣的宦官,可李輔國這樣的高層所作所為,與天下蕓蕓眾生有什麼直接關系?

他的所為隻是讓李唐家族深感痛恨而已,所以這個『盜』後世不少認為是新君李豫派出的殺手。

但史書不會留下君主害死有『定策』之功人士的惡名,李豫就隻能安排盜賊入室佈置成一次意外,這就是歷史的微妙之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