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世紀,法國國王路易十五,志大才疏,他實在沒有力氣收拾眼前的爛攤子,便絕望地哀嘆:『我死之後,哪管洪水滔天』國王一甩手,不幹了。
普通百姓隻能將命運交給老天爺。
仁壽四年,也就是604年陰歷七月,楊堅神秘地死去,太子楊廣順利接班,當了隋朝第二代皇帝。
第二年正月,改元,大赦,35歲的蕭妃被立為皇後。
這是她和楊廣苦守了23年的酬勞。
當初,楊廣許諾的『好日子』終於來了。
想不到,好日子隻屬於皇上自己;等待皇後的,是漫無邊際的噩夢。
當楊廣號令天下,為所欲為的時候,蕭皇後不得不乖乖地閉嘴,甚至靠邊站。
當大隋樹倒猢猻散時,蕭皇後依然平靜地陪伴左右。
早在大廈將傾之際,路易十五的滔天洪水,便在她心裡四處泛濫了。
婚後23年,楊廣的確是位模范丈夫:他待人和善,不笑不說話。
他艱苦樸素,吃穿用度活像個農民工。
他用情專一,隻挽著蕭妃出雙入對,絕不染指什麼歌女、小妾——唯一叫人擔心的就是,這個男人想法太多,心思太重。
按說,嫁這麼好個丈夫,今生足矣。
但蕭皇後仍舊惴惴不安,她擔心,丈夫人一闊,臉就變。
即便兩口子鉆一個被窩兒,也難免這種下場。
楊堅臥病仁壽宮,詭秘地死了。
當天晚上,楊廣火急火燎地逼父親的小老婆——宣華夫人陳氏,跟自己睡覺。
大隋新君,似乎『性壓抑』得太久了,一旦當家做主,欲望的火山便勢不可擋、噴薄而出。
楊廣霸占宣華夫人這樁醜聞,很快就穿到了蕭妃耳朵裡,她第一次遭丈夫背叛,第一次嘗到了醋味兒,也是第一次吊起眼梢兒,跟楊廣叫板。
她寸步不讓,死死咬住了一個底限:要麼,讓宣華夫人離開;要麼,將其亂倫行為公之於眾。
蕭妃直勾勾地盯著楊廣,她非常困惑,昔日那位仁德君子,怎麼忽然變成『雙足野獸』了?楊廣自知理虧,他在詰問的目光中,垂下了腦袋。
蕭妃這麼一鬧,宣華夫人的下場更悲慘。
《北史·後妃列傳》裡說:『《宣華夫人》出居仙居宮,尋召入。
歲餘而終。
時年二十九』
雖說楊廣當了皇帝,身邊美女如雲,他依舊非常在乎糟糠之妻。
蕭氏也死心塌地過日子、無怨無悔地追隨丈夫。
時光,居然沒有在這女人俊俏的臉上留下絲毫痕跡,她嫵媚的眼裡貯滿柔情,鮮亮的唇間銜著微笑——上天憐惜女性,盡量叫這朵『陰柔之花』多綻放一夜。
美在,女人在。
美走了,女人便蛻化成一具空洞的軀殼、一枚幹癟的符號,永遠從男性世界裡紛然羽落……
楊廣頒詔,慷慨地稱贊自己的原配妻子:『妃蕭氏,夙稟成訓,婦道克修,宜正位軒闈,式弘柔教,可立為皇後』皇帝口惠實至,無論到哪兒,不管幹嗎,都捎上蕭皇後。
不管真心寵幸誰,楊廣的表面文章做得非常漂亮。
皇後聰明過人,也相當知趣,她一尺一尺地退讓,直到靠邊站。
人老珠黃,色衰愛弛,何必成天搬個醋壇子,招皇帝膩味呢?盡管蕭皇後俯首帖耳地服侍左右,心境可大不如前了。
《隋書·列傳》寫道:『後見帝失德,心知不可,不敢厝言』帝後之間的感情危機,恰恰潛伏在這種客客氣氣的情態之下:兩口子不再交心、甚至連吵架的興趣都沒了。
說話看臉色,言語找尺寸。
盡管睡一張床,也不過在維持。
蕭皇後頂著華美的冠冕,默認了這種情態。
皇帝縱情淫樂,好大喜功,把隋文帝攢下的家底,揮霍得一幹二凈。
官府橫征暴斂,民間盜賊風起。
遠征高麗的軍隊和挖掘運河的民工,天天都在哀號、死亡……隋朝恢宏的大廈,搖搖欲墜,隨時可能土崩瓦解。
蕭皇後惶恐地註視著朝野風雲,實在插不上手。
憋不住了,就拐彎抹角地勸兩句。
她提筆寫成一篇長長的《述志賦》,文章低聲細語,把好話都說絕了:『願立志於恭儉,私自競於誡盈。
孰有念於知足,茍無希於濫名。
惟至德之弘深,情不邇於聲色。
感懷舊之餘恩,求故劍於宸極……』
很不幸,皇帝鹽水不進。
他像一隻恐懼的鴕鳥,一頭鉆進了江都行宮。
既然天下失控了,索性『大撒把』,不理朝政,不問禍福,隻顧毀滅性地享樂。
據說,宮外火光四起,他也懶得答理,近臣說什麼,他就信什麼——楊廣精明了一輩子,很不容易被人欺騙。
他竟然告訴蕭皇後:『貴賤苦樂,更迭為之』這簡直哲學家的口吻;轉而又變成個醉生夢死的老混蛋,為什麼呢?還不是逃避現實,欺騙自己嗎?
揚州明月,照著憂心忡忡的蕭皇後。
她知道,夫妻親情,再也喚不回皇帝那隻完全失控的風箏了。
楊廣曾顧鏡自憐,跟皇後吹牛說:『好頭頸,誰當斫之?』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嘴臉。
蕭皇後不得不丟開最後一絲幻想,陪伴皇帝及時行樂『趟混水』。
《北史·後妃列傳》記載了蕭皇後內心的痛苦:有人稟告,宮外馬上要造反了,請示皇後怎麼辦。
蕭氏擺了擺手,惋嘆道:『天下事一朝至此,勢去已然,無可救也。
何用言,徒令帝憂煩耳』這話翻譯過來,極其絕望。
混一天算一天吧,這比路易十五的洪水,還令人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