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仁宗要范仲淹進行改革,可為何改革剛開始進行,范仲淹就被貶了。《網路歷史》

1043年,內外交困的宋仁宗考慮改革。

他想起了范仲淹。

幾天後,范仲淹寫出了《答手詔條陳十事》上交仁宗。

在這個奏折中,范仲淹說出一個真理:『歷代之政,久皆有弊,弊而不救,禍亂必生』

仁宗接到范仲淹的報告,極為高興。

經研究,除第七條軍事建議外,其餘九條,補充細則,陸續下詔,全國執行,時人稱為『新政』,即後來所謂的『慶歷新政』。

其重點是幹部制度改革,屬於政治體制改革范疇,是個非常棘手的燙山芋。

宋代冗官太多,歷史有名。

當官的路子五花八門,科舉考試當然最正宗。

宋代科舉取仕名額出奇的多。

就取仕人數來看,唐代一次不過三五十人,元代隻有六七十人,而宋代一次便錄取四五百人,數量可謂空前絕後。

但是,科舉出身好歹要考一考,還算公正合理。

更多的問題,出在『門蔭』制度上。

『門蔭』又稱『恩蔭』『蔭補』,就是俗話說的『大樹底下好乘涼』『朝中有人好做官』,是歷朝通例。

除此之外,還有『納粟』。

政府擴充軍備、疏浚河流乃至賑濟救災,富人出來交錢交糧,可以封個一官半職,這慢慢成了制度。

以上因素疊加起來,自然冗官太多,素質下降。

時任諫官的歐陽修在郢州調研時發現,當地一把手王昌運又老又病,連走路都走不了,要兩個人攙扶著才能辦公,三年下來,州政大壞。

接替他的劉依也已經70多歲,耳聾眼花,連當朝宰相的名字都不知道。

歐陽修給仁宗寫報告說,陛下想一想,這樣的幹部,能夠治理好地方嗎?

范仲淹對此深惡痛絕,他認為最關鍵的,首先是削弱『門蔭』集團。

因此在《答手詔條陳十事》中,第二條就是限制幹部子弟世襲當官。

同時還打擊了『門蔭』的變種,就是一些大太監仗著大內威勢,違反規定,私自占據首都一些地區很多肥缺單位的一把手位子,頤指氣使,而且十幾年不讓位。

范仲淹、富弼和韓琦商量改革,第一步是把這些地區領導人的任期定為三年,不得私自請求連任;任期超過三年的,請皇帝下詔罷免,另擇合格官員擔任。

同時,范仲淹派三個能幹的官員明察暗訪各級各地官員,發現和提拔有才幹的官員,處置貪官庸吏。

范仲淹撤職不合格的幹部時毫不客氣,每看到據實調查的報告,他就大筆一揮,把貪腐官員的名字抹掉。

富弼說:『一筆勾了他容易,可你知道不知道他全家都在哭!』范仲淹的回答成了歷史名言:『一家哭總比一個地區都哭要好!』

一旦動真格重新進行利益分配,稱范仲淹為聖人的就越來越少了,這就是人性。

結果是相當一批大官僚、地方官和大太監開始暗中串通,組織力量策劃鏟除范仲淹。

一個辦法是從經濟問題入手。

新政開始不久,甘肅地方官滕子京和張亢就被彈劾貪污挪用機要費。

這兩個人一向被范仲淹器重,是新政的堅決支持者。

機要費是皇帝批給官員的一小筆機動錢,在使用上有模棱兩可的餘地。

范仲淹見此,起而為他倆辯護。

一個禦史中丞認為對滕、張二人處理太輕,鬧辭職,仁宗便再次將滕、張二人貶官。

再就是栽贓誣陷。

兩朝老臣夏竦反對革新,因而被名士石介指責為大奸。

老夏喜歡書法,精於字形字體的研究,他身邊一個丫鬟也精於此道。

慶歷四年,他唆使這個丫鬟模仿石介的筆跡,偽造了一封石介給富弼寫的信,內容暗含著要發動政變把仁宗拉下馬的意思。

夏竦把這封信上交仁宗,算是重大舉報。

仁宗看了這封信,不太相信,可內心也不由得犯起了嘀咕。

特殊利益集團還有一個致命的陰招,就是告范仲淹等人暗中結黨,搞非法組織。

副宰相賈昌朝、夏竦等大官僚暗中串通,指使諫官向皇帝告狀,說范仲淹拉幫結派、結黨營私、擾亂朝廷,他們推薦的人,多是自己的朋黨。

凡是他們一黨的,竭力保護張揚;不是他們一黨的,一概加以排斥,置之死地。

這一告,觸到了北宋最敏感的政治痛點。

宋太祖在九月,以唐朝牛、李黨爭造成許多後患為鑒,曾下詔書說:凡是及第的舉人,嚴禁稱主考官為恩師,也不許自稱為門生。

宋朝統治者最害怕的是大臣之間結合成派系或朋黨,發展成皇權的一個離心力量,他們要把互相牽制的原則充分運用到官僚人際關系中。

太祖之後,太宗、真宗及仁宗都在這方面表示了決絕的態度。

仁宗就曾多次下詔指示朝官『戒朋黨』。

所以,這實際上成了宋初以來一條家法、一道底線。

收到指控結黨的小報告之後,仁宗想聽聽范仲淹的說法。

慶歷四年四月的一天,仁宗向各位大臣問道:『過去小人多為朋黨,君子難道也結黨嗎?

』胸懷坦誠的范仲淹竟回答說:『物以類聚,自古以來,在朝廷上,正、邪也有兩黨。

陛下只要用心體察,就可以分辨忠奸。

假如結黨做好事,那對國家有什麼害處呢?

』仁宗對這個回答當然很不以為然。

未曾想,就在朝廷中朋黨之爭甚囂塵上、范仲淹逐漸失去仁宗信任的情況下,37歲的歐陽修一不做、二不休,幹脆寫了一篇《朋黨論》的政論呈交仁宗,並在朝官中傳閱。

歐陽修的文章,對派別問題不但不稍加避諱,反而承認大夥的確都在結黨。

有小人以利益相交的『偽朋』,有君子以『同道』結成的『真朋』。

歐陽修提出,做皇帝的應當辨別君子之黨與小人之黨,『退小人之偽朋,用君子之真朋』。

這就等於宣佈,我們已經結成了一個朋黨派系,同時也是在挑戰仁宗的底線。

從北宋皇帝極深的避諱和憂慮來看,如此理直氣壯地宣告結為朋黨,對慶歷新政來說,就等於自殺。

果然,此文一出,特殊利益集團彈冠相慶,政治局勢急轉直下。

此文成為慶歷新政決定性的轉折點,因為對宋仁宗來說,這是一個極為敏感、極其嚴重的政治問題,再加上朝堂內外反對改革之聲連成一片,仁宗下決心將范仲淹逐出朝廷。

十一月,仁宗下詔強調『至治之世,不為朋黨』。

次年正月,宋仁宗罷免了范仲淹參知政事職務,任命他為陜西安撫使,范仲淹被迫離開京師。

朝廷中的反改革勢力趁機猛攻范仲淹,仁宗全面動搖。

同月,仁宗罷免富弼樞密副使職務,貶官到山東鄆州;罷免韓琦樞密副使職務,貶官到江蘇揚州;罷免積極支持改革的杜衍的宰相職務,貶官到山東兗州,理由是杜衍『支持朋黨之風』;接著,又找理由將杜衍的女婿、支持新政的大文學家蘇舜欽罷官;歐陽修則被貶官到安徽滁州。

之後不久,新政大部分措施陸續停止執行,幸虧包拯等人還盡力為抑制『門蔭』等措施說了一點兒好話,否定新政的步子才延緩了一點。

慶歷新政僅一年多就失敗了,等到20多年以後王安石變法,慶歷新政的部分建策才又以新的面目出現。

後來王安石總結慶歷新政的得失,說仁宗性格上有毛病,耳根子太軟,從善如流,從惡也如流。

開始時對范仲淹的確很信任,但對改革阻力估計不足,遇到滔滔反對之聲就縮回去了。

首鼠兩端,終致無所建樹。

其實,還有重要的一條,如果改革觸到了皇帝所守的底線,就必然會中途失敗。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范仲淹無愧地做到了。

不過,在長期的傳統社會中,這樣的仁人志士,總籠罩著悲劇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