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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討論華夏歷史新劃分的系列文章中,與主流歷史劃分方法最有出入的恐怕就是宋朝了。
在本人的歷史劃分中,『大名鼎鼎』的宋朝隻是被當作歷史周期巨變期中的一個局部政權來看待。
而在傳統華夏歷史的劃分上,宋朝是被常常作為一個『一統』的王朝來看待的。
最典型的有『唐宋元明清』一說。
這裡顯然把『宋』等同於其它真正大一統王朝的『唐元明清』來對待。
對此,我個人並不認同這種歷史劃分法,原因如下:
一,宋朝本質上不是一個統一了華夏的王朝。
首先宋朝從建國到亡國,從頭到尾始終沒有拿下『燕雲十六州』這樣的『華夏』地區,也就是現在的『京津冀』地區。
這連當年秦朝統一天下時的版圖都達不到。
其次,隨著華夏的融合與周邊地區對華夏理念的尊從,華夏之統一的概念也是變化的,而且是越來越大的趨勢。
換言之,『之前』算統一的版圖,到了『之後』可就不算一統天下了。
華夏到了宋朝一代,其內容已遠超秦朝當年的統一標準了。
所以,以當時的華夏范圍來看宋朝的版圖,遠遠談不上『一統天下』。
其充其量和當年三國時的魏國一樣,隻是占了華夏的核心區域而已。
二,唐朝與後世的元明清三朝差距太大,其中沒一個斷代、轉變的過程,是無法解釋的。
唐朝《也就是我劃分的華夏第二周期》與元明清《即我認為的華夏第三周期》的不同是方方面面、各個層次的,甚至有時我本人對此有一種『兩種文明』的感覺,當然如果不抓住華夏內核的話。
比如隋唐的行政制度就與元明清大相徑庭。
隋唐的一個省是中央『三省六部制』的一部分,是中央的機構。
而到了元朝時,這已經變成了『行省』這種地方行政機構了。
雖然它的本義還是『三省六部制』中的『省』的意思,但是其功能和在社會實際權力運行中的角色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
再比如,從經濟層面上來說,唐朝的主要貨幣是絹帛與銅幣。
而到了明朝已經出現紙幣作為流通貨幣,幣制也已改為後世熟悉的銀本位了。
唐代人對錢幣的理解與元明清也是完全不同的。
這點不僅在錢幣本身上,還體現在對財富的理解上。
元明清三代,華夏社會的財富是空前地多。
這也解釋了為什麼要啟用貴重金屬作為幣本位。
因為財富量大,如果計價財富的單位再『賤』的話,那計價的金額就太大了,不方便社會日常的結算。
如果說唐代的社會交易還是以『以物易物』為主的話,那元明清時期的社會交易就已經呈現出『現代金融』的特征了,即錢幣的金融化與媒介化。
又如,隨著航海技術的提高,前後兩個時代的對外交流級別也是不同的。
唐代時,隻有首都是對外交流的。
因為主要的交流渠道是路陸的『絲綢之路』,而路陸『絲綢之路』的東方終點就是長安。
但到了元明清時代,不僅京城,沿海各城市也都成對外交流的中心了。
更不用說在這後一個時期隨著新大陸的發現,許多新大陸的農作物得以進入華夏地區,獲得了廣泛耕種。
這一農業現象也深深地改變了華夏社會的形態。
這改變可不僅僅是餐桌上的事了。
還有,在文化上,隨著印刷術的改進與普及,唐代的人還隻能以詩歌為主地進行文化創作。
到了元明清時期,人們就可以大量地創作長篇小說或其它長內容的文藝作品了。
其中紙張的改進與書藉的出現是至關重要的。
我看過一個古代書藉展。
在展覽中,我得知在唐代是沒有後世的線裝書的。
當時唐朝主要流行的印刷品是一種叫『經折裝』的印刷品。
其樣式很像我們現在商場裡發的宣傳冊或者請帖、賀卡之類的折疊卡紙。
這也難怪當時寫詩流行,因為有與之相匹配的印刷品可以使之廣為流傳。
我們現在熟知的古裝書——線裝書,那是要到了明朝嘉靖年間才出現。
這也為後續小說,劇本等藝術形式的出現奠定了物質基礎。
總之,細心了解隋唐時代的歷史、人文之後,就越發覺得此文化與後世的文化相差太大。
在這方面,不加以區分是不符合歷史事實的。
三,了解遼、金的人們會知道,其實,不管是遼國還是金國,甚至西夏,這些國家都是以華夏正統自居的。
或者說,即使不是所謂的『正統』,它們也是視自己為華夏文化的。
歷史中遼史與金史部分的記載,除了人物名字一看不怎麼『華夏』之外,許多敘事內容與方法是相當『華夏』的,符合華夏禮制的。
他們宮制從制度到運行,都是采用前朝華夏王朝的制度。
如皇帝死了,也要有謚號與廟號;金朝還在公元1123年『開科取士』,進行科舉考試呢。
所以從各方面來看,遼金西夏這些割據政權都算是華夏政權,其治下的疆域與人民也都是華夏的區域與華夏的子民。
這點也是歷史事實。
四,也是我認為最重要的一點:宋朝並沒有完全當時華夏的歷史任務,回答好當時的華夏歷史命題,即如何解決上一個周期中的頑疾。
具體內容我已在《四談中國各時期的劃分》一文中進行了講解,這裡就不再贅述了。
所以從歷史使命上來說,宋朝也不能與之前的『唐』,以及之後的『元明清』相提並論。
綜上所述,『唐宋元明清』五代之說,我認為並不合理,也不合實情。
此分法不宜作為華夏歷史的劃分與敘事。
所以我才『另起爐灶』,提出了全新的華夏歷史劃分方法。
而且我認為將宋朝這一時期稱之為『遼宋金』時期更為合理。
接下來,我再說說捧宋為『一統』或『正統』王朝的弊端。
特別是對當下我們中國人的思想認識上的弊端。
畢竟『所有的歷史都是當代史』。
如果僅僅對過去的事情進行再討論與再劃分的話,我本人是沒有興趣碼這麼多字、寫這麼多文章的。
歷史學愛怎麼劃分歷史就怎麼劃分吧。
『捧宋為正』的第一個弊端是容易出現『漢華論』。
什麼是『漢華論』?
就是認為『漢族才是華夏的,華夏就是漢族』這種狹隘的華夏歷史觀與民族觀。
這一不利於中華民族的整合與安定團結;二也不符合歷史事實;三社會上容易出現民族主義。
漢不等於華,華也不隻是漢,甚至『漢』本身的概念也是模糊的,大雜燴的。
從嚴格意義上的民族概念來說,根本不存在『漢族』這一民族。
『漢族』隻是一群在華夏漢朝時期不講究,甚至忘了各自民族的漢朝群眾的統稱。
即使現在,說吳語的江南與說粵語的廣府之間的文化差異也遠大於歐洲的西班牙與葡萄牙這正兒八經的倆民族。
第二個弊端,這種『捧宋為正』的理念會順勢得出後世政權不正統的錯誤結論。
其中最典型的是把實際屬於華夏范圍的元朝與清朝當作『外族』來看待。
提出什麼『崖山之後無中國』這種完全錯誤且別有用心的歷史觀點。
雖然這一觀點出自日本學者,但正是國內有『捧宋為正』的思想基礎,才會使得這一錯誤言論在中國『大有市場』。
這也算是自矮其史的內容。
以後有空我可以再談談這個『自矮其史』的概念。
第三個弊端,把不完整性當完整性。
這個概念,一個層次是把宋朝版圖當作華夏或者漢族版圖,搞什麼漢地十八行省之類的話術;另一層次,是沒有看到宋朝在華夏歷史上的不完整性與過渡性。
宋朝並沒有真正建立像秦漢與隋唐一樣完備的國家制度與意識形態,特別是北宋。
不可否認,宋朝在華夏歷史上的貢獻與努力是有的。
但我們也要認識到,這貢獻與努力畢竟是局部的、是不完整的、是不完善的,從歷史長河中看,也是過渡性質的。
不能將它與隋唐、元明清等時代混在一起。
說白點,這是歷史的不負責任。
第四個弊端,從上面可以得出,『捧宋為正』使人們看不清華夏歷史真正的走向與主線。
華夏歷史至少自從商開始,就是一部不斷改進、不斷升級的歷史。
商周之變是一次大升極、大改進。
之後的周秦之變也是,秦漢之變也是,南北朝之變等等都是。
這些的改革、變動、升級在中國歷史上實在是太多太多了,有大的,有小的;有快的,有慢的;有全局的,有局部的。
正所謂『周雖舊邦,其命維新』。
這個歷史過程在現在也沒有停止,中華人民共和國也一直遵循著這一歷史法則繼續演變著。
可以說,中國人的歷史腳步從來沒有停過,將來我認為也不會停。
這是歷史決定的,也是現實決定的,更是我們的信仰決定的。
所以,如果歷史觀中有『捧宋為正』的觀點,那麼上述這條歷史線都會變得不容易看到。
帶來的結果,人們就無法真正理解什麼是華夏,什麼又是中國。
因為『捧宋為正』的理論基礎是與我們歷史的真相相背的,它既無法自治地融入與解釋我們的歷史,將它放在我們的歷史敘事中又會嚴重幹擾我們自身對我們歷史的理解,對華夏這個概念的理解,以及對什麼是中國人這個更大的命題的認識。
因此,我本人反對『捧宋為正』的史觀,反對把宋當作『唐宋元明清』的一員,反對我們社會上重宋輕遼、輕金、甚至輕元的不好的歷史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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