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王朝有這麼一個特點,開國帝王的性格往往會發揮很大的作用。
任何王朝的制度設計,在開國之初,因開國帝王的性格而決定了大致的方向。
五代亂政,趙匡胤陳橋兵變,黃袍加身上位,所以對於武臣執掌兵權十分忌憚,遂才有『杯酒釋兵權』。
而這隻是北宋政治綱略中的一部分。
自宋太祖開始,皇帝們致力於壓制武臣,遂實行『以文制武』的政策,武勛功臣集團遭到有史以來最嚴重的權力削弱,文臣士大夫階層的遂成為帝國最重要的政治勢力。
在北宋,沒有外戚勢力、沒有宦官集團、也沒有武臣功勛集團,隻有文臣士大夫集團。
這種士大夫階層一家獨大的局面,造就了北宋一代『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局面。
這是歷史上獨特的一個政治力量,它不同於兩漢察舉制、魏晉南北朝九品中正制下的門閥士族。
自唐末藩鎮割據以來,連年戰禍,大部分傳承自兩漢的門閥士族消失在歷史舞臺之上,北宋建立後,已然找不到任何一個世家。
正是這樣的環境,科舉制得到進一步發展,受益於科舉制,不受制於門第的士大夫階層誕生了。
不同於擁有經濟、以及一定軍事實力的門閥士族,士大夫階層的政治力量完全取決於制度,這樣就是為什麼北宋時代出現了『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的價值取向。
既然這個階層的崛起,依靠的是制度,那麼他們天然就是制度的捍衛者。
困擾北宋的三大問題,冗兵、冗費、冗員。
而這三大問題,實際上代表著千千萬萬士大夫階層的利益。
北宋軍隊臃腫,單單禁軍規模最盛時就達到了80萬之多,還有各地的廂軍,數目就更加龐大了。
造成這種局面的原因,很大程度上就是『以文抑武』政策所導致的。
對武將的嚴防死守,不僅符合皇帝的利益,同時也符合士大夫階層的根本利益,只要武臣始終被文臣壓制,那麼,掌控話語權的文臣們,就能夠始終從王朝利益中分最大的一塊蛋糕。
文臣不恥於武事,也不願意打仗,因為打仗就意味著要出兵,就要賦予武將們指揮軍隊的權力,戰爭如果比較短還好說,如果一打幾年,武將的勢力必然會得到極大的發展,這是文臣們所不能容忍的。
所以,縱觀整個北宋,對外戰爭雖然頻繁,但基本持續時間很多,打一仗基本不會翻過年去,即便是取得了一定的勝利,最終朝廷也會選擇送錢的方式『和平』解決外部威脅。
對內的話,農民起義次數雖然很多,但大多數時候北宋的造反都具有那麼一個特點。
造反的人群基本都是奔著招安去的,換言之,也是摸清楚了北宋統治集團的慣用手段,能不打就不打,能招安就招安。
而因為招安,所以使得北宋軍隊越來越臃腫,費用越來越高。
北宋的執宰們面對這個問題無法解決,實際上是不願意去解決,或者說,他們內心深處的『恐武病』逼著他們不願意精兵簡政。
再說冗費,冗官,北宋政府有錢不假,但一年的財政支出也是十分巨大。
除了前文提到的龐大軍隊規模的軍費支出外,主要的就源自高薪高福利下的官僚系統支出。
官僚隊伍越來越龐大,高薪之下的財政支出也越來越巨大,然而這兩個問題,也是執宰們無法解決的,畢竟涉及到士大夫階層的整體利益,沒等他拿出適合的方案,早就被全體士大夫趕下臺了。
北宋名相是多,但他們都具有這麼一個特點,在文學領域取得極大的成就,個人品行也比其他朝代好得多,但涉及到解決朝廷制度困頓的問題,他們無能為力,或者說,他們有這種能力去解決,但沒有足夠實力去解決。
因為改革這種制度問題,要奪走的是把他們推上相位的士大夫階層的既得利益。
所以北宋走進了一個死循環,即便是皇帝要變革,也會因為沒有其他勢力的支撐,最終夭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