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孝祥:他是官場正義的化身,因替嶽飛辯冤而遭秦檜排擠。《網路歷史》

張孝祥:隔水氈鄉腥,忠憤義填膺

宋詞有豪放派,因有蘇軾和辛棄疾扛鼎,風頭似乎蓋過了正道之婉約,其實,除了這二人外,要舉出第三人的話,除了專門學過文史的,對一般人來說,至少還是要想一陣的。

所以,盡管豪放派為大家津津樂道,但畢竟在整個詞壇中,所占比例還是很小的。

如果真要舉例的話,這張孝祥,張元幹和陳亮當屬可選之人,尤其是張孝祥,可以說是辛派詞人中,從東坡到稼軒之間的橋梁。

也是南渡詞人群體如李清照、朱敦頤等人,與中興詞人辛棄疾和周邦彥之間的過渡人物。

張孝祥,字安國,別號於湖居士,浙江寧波人。

南宋著名詞人,書法家。

唐代詩人張籍七世孫。

紹興年狀元及第,由於上書為嶽飛辯冤,為權相秦檜所忌,秦檜死後,授中書舍人等職。

宋孝宗時,任中書舍人直學士院。

隆興元年,張浚出兵北伐,被任命為建康留守。

又為荊南、湖北路安撫使,此外還出任過撫州潭州等地的地方長官,頗有政績。

年38歲正值壯年時在蕪湖病逝。

狀元及第有為,且被後世稱頌者並不是很多,張孝祥應該算是其中之一了,但他的聲名卻並不是很響亮,這可能同他英年早逝有很大的關系。

他是堅定的主戰派,在主和為基調的宋廷自是不招待見,何況他又為人正直,絕對不曲意逢迎,政治觀點同權相秦檜勢若冰火,所以,在主和文人修訂的《宋史》中聲名不彰,也就是很自然的事了。

南宋雖然孱弱,但卻也能不時地取得一些勝利,當年金主完顏亮率軍南侵至長江,被虞允文在采石一頓胖揍後身死,金兵退回淮河。

然而大好形勢並未像張孝祥期待的那般發展。

朝廷以懷柔為宗旨,以議和為大計,放棄追殲金兵的大好時機,收復失地的偉業因此被貽誤。

張孝祥為此痛心疾首、義憤填膺,於年底在建康留守的宴席上寫下了這首千古名篇《六州歌頭》:

長淮望斷,關塞莽然平。

征塵暗,霜風勁,悄邊聲。

黯銷凝。

追想當年事,殆天數,非人力,洙泗上,弦歌地,亦膻腥。

隔水氈鄉,落日牛羊下,區脫縱橫。

看名王宵獵,騎火一川明。

笳鼓悲鳴。

遣人驚。

念腰間箭,匣中劍,空埃蠹,竟何成。

時易失,心徒壯,歲將零。

渺神京。

幹羽方懷遠,靜烽燧,且休兵。

冠蓋使,紛馳騖,若為情。

聞道中原遺老,常南望、翠葆霓旌。

使行人到此,忠憤氣填膺。

有淚如傾。

這首詞堪稱南渡以來詞壇上包容量最大的一首壯詞。

直可看作稼軒詞之先導。

詞的開篇即表示對不守不戰的異常狀態的不滿之情。

極目北眺,千裡淮河,草木荒蕪,城垣毀塌,全無防守。

征塵昏暗,霜風淒然,邊境悄然無聲。

現在,連孔子講學之地居然也被污成了一片膻腥之氣。

繼而筆鋒一轉,矛頭直指南宋朝廷茍且偷安,中原父老渴望光復,自己的報國志願難以實現。

邊境上冠蓋往來,使節紛馳,一片妥協求和的氣氛,使作者為之痛心疾首。

全詞格局闊大,聲情激壯,筆飽墨酣,痛快淋漓,為南宋初期愛國詞中的名篇。

張孝祥不愧是狀元郎,他是在一堆了得之人中排名第一的,同榜進士中,不僅有范成大,楊萬裡和虞允文這等大名鼎鼎之人,更有秦檜之孫秦塤這樣有背景的名人,而在落榜生中也包括有如陸遊這樣的高人。

他是被高宗趙構親自定奪得狀元,但讓趙構沒想到的是,他卻是同自己主張完全相反的狂熱的主戰派。

建康留守是張孝祥一生中擔任的最重要的官職。

這時,南宋主戰派將領張浚發動了隆興北伐,張孝祥當然是不遺餘力地參與其中,但不幸的是此次北伐很快就失敗了,張孝祥亦被彈劾落職,後又重新出任地方官去了。

當他途經洞庭湖。

正臨近中秋,他月夜泛舟,洞庭湖清奇壯美的景色讓他忘卻了一切煩惱,全身心地融入了這寵辱皆忘的境界,揮毫寫下了他的傳世名篇《念奴嬌 過洞庭》: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無一點風色。

玉鑒瓊田三萬頃,著我扁舟一葉。

素月分輝,明河共影,表裡俱澄澈。

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

應念嶺海經年,孤光自照,肝膽皆冰雪。

短發蕭騷襟袖冷,穩泛滄浪空闊。

盡挹西江,細斟北鬥,萬象為賓客。

扣舷獨嘯,不知今夕何夕。

氣勢磅礴的詞句,開闊豪邁的胸襟,唱出了詞人對宇宙人生的深刻領悟。

大自然的寧靜、澄澈令詞人陶醉,他氣宇軒昂,豪爽坦蕩,化身為萬物之神,巍然挺立於天地之間,成為宇宙的主宰,進入了天人合一的超然境界,一切煩惱也隨之煙消雲散。

他詞風豪邁,意境和蘇詞相近,內容大多反映社會現實,流露出對國家命運和人民生活的深切關懷,愛國情感濃厚,是宋朝豪放派重要代表之一。

晚清名士王闓運讀了《念奴嬌 過洞庭》後,甚至發出了這樣的贊嘆:『飄飄有凌雲之氣,覺東坡《水調》猶有塵心』。

張孝祥光明磊落、胸無點塵,雖然在政治上飽受挫折,但他仍能泰然自若,物我兩忘,融入廣闊浩渺的自然美景中。

他雖然在政治上未能一展其才,但在詞壇上卻做出了傑出之成就。

張孝祥23歲就得中狀元,此時他的身份還是並未婚配,這在高中狀元的群體中可謂很罕見的,當時秦檜就指使黨羽曹泳在朝堂上當眾為女兒其向張孝祥提親,孝祥『不答』拒之,以此也同秦檜結下了梁子。

其實,這時張孝祥心中的苦真是難以為他人言,他早在十六歲時與一個李姓女子同居,並育有一子,卻一直得不到家族的承認。

後來在被逼無奈時,同表妹時氏結婚,在成婚前,他隻能痛下心來,將李氏和兒子送走。

李氏淒涼無助,便做了道姑。

從此,兩人再未見面。

張孝祥對明媒正娶的妻子應該是毫無感情,因為在他的《於湖集》中並無一詞一詩一文提到時氏;相反的是,他在很多的作品中,描寫失去情人,痛別愛子的哀痛,雖然寫得很是晦澀,但他心中悔恨與淒涼的心情卻是很明顯的。

唉,怎一個苦字了得。

送歸雲去雁,淡寒采滿溪樓。

正佩解湘腰,釵孤楚鬢,鸞鑒分收。

凝情望行處路,但疏煙遠樹織離憂。

隻有樓前流水,伴人清淚長流。

霜華夜永逼衾裯,喚誰護衣篝?今粉館重來,芳塵未掃,爭見嬉遊!情知悶來殢酒,奈回腸不醉隻添愁。

脈脈無言竟日,斷魂雙鶩南州。

據說這首情韻幽馨綿邈的《木蘭花慢》,是當年張孝祥送李氏出家時,在送別碼頭上寫就,從中我們可以體味出張孝祥心中那滿滿地無奈之情。

有人為此指責張吉祥缺乏男子漢的氣概,沒有敢作敢當的勇氣。

其實,這要放在當時的現實情況下來考究。

如張孝祥這樣未婚同居先有子的情況,在而今根本就不叫個事兒,補個結婚證不就行了。

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族人對這李氏及兒子就是不容,以至於在張孝祥死後將房產記在了兒子的名下,並讓其因襲了陰官依然是拒之如故,堅決不予認可。

,從張孝祥對李氏及兒子的態度上我們也可以看出,他並不是個始亂終棄之放蕩之人,其中必有不為人知的苦楚。

張孝祥對李氏及兒子的思念之情反映在他的多篇作品中,其中最為人動容的便是這首《念奴嬌》:

風帆更起,望一天秋色,離愁無數。

明日重陽尊酒裡,誰與黃花為主?別岸風煙,孤舟燈火,今夕知何處。

不如江月,照伊清夜同去。

船過采石江邊,望夫山下,酌水應懷古。

德耀歸來雖富貴,忍棄平生荊佈?默想音容,遙憐兒女,獨立衡皋暮。

桐鄉君子,念予憔悴如許。

『忍棄平生荊佈?』一句,用的是南朝江祏的典故,其中或許是不敢違背父母之命還是另有什麼原因,卻也不得不離棄李氏母子,其中的自責、內疚、悔恨、悲苦均難以為外人道,種種情緒折磨之下,使他心力交瘁,痛苦不堪。

但民間對他卻是情有獨鐘,屢屢將其寫進故事中,其中就包括元代關漢卿的戲劇《萱草堂玉簪記》。

後來晚明大文豪高濂又吸取其精華,寫出一部愈久彌香的《玉簪記》,美得讓幾百年以來的國人,皆心向往之。

可惜的是,不管在哪本劇中,他總是以千年老二的形象,為他人做嫁衣裳,如《玉簪記》中,人們隻記得潘必正和陳妙常,誰也沒關注過這張孝祥。

並且,劇中還說的是陳妙常先遇到這張大知府,但卻看不上他,偏偏看起了名不見經傳的潘必正,豈不悲催。

張孝祥青年得志第,為人又瀟灑磊落,時人說他『嗜酒好色,不修細行』,似乎頗有些風流韻事落在旁人眼裡,可是考證他的生平,婚姻愛情卻是一片空白,除了他同李氏那點事外,也找不出他有什麼污點。

相反,他在地方官任上,造福百姓,官聲卓著。

始終保持清廉本色。

他『內修外攘,百廢俱興,雖羽檄旁午,民得休息』,為民眾和朝廷做了不少好事。

張孝祥博聞強記,文章過人,書法、詩、詞均好。

有著遠大的政治抱負,為人直率坦蕩,氣魄豪邁,作詞時筆酣興健,頃刻即成。

他反對『議和』,積極主張抗金收復中原。

然而南宋政權腐敗,朝廷昏庸,他屢遭排擠、貶謫。

宦海沉浮讓張孝祥深諳世態的炎涼,因此,他後期的詞,大多抒發了他返歸自然、超然世外的灑脫情操。

『盡挹西江,細斟北鬥,萬象為賓客』,盡舀西江之水釀美酒,高舉北鬥七星作酒杯,邀萬物豪飲,與天地狂歡。

酣暢淋漓的語言,超越時空的意境,抒寫出南宋愛國詞人張孝祥的滿腔豪情。

願我們每個人都能有這樣的胸襟,都能達到這樣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