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在金國的確有再生育過十幾個孩子,但這些孩子未必是他的。
對於這一點,宋徽宗心裡也很清楚,這都是金國給他的特殊『待遇』。
公元1127年,金國第二次南侵,這次他們終於踏破了北宋的大門,帶著侵略者的野蠻大肆洗劫了開封。
金軍的掠奪是計劃好了的,主要掠奪對象是宋朝的珍貴文物、禮器、書籍、財寶,此外還有就是人口。
女真人建立的金國還處於奴隸社會,對於他們而言,人口是再寶貴不過的財富,人口的增長意味著更多的軍隊、更多的糧食和更多的工匠。
這也是千百年來遊牧民族南下除了掠奪糧食和財寶外,還要掠走大量人口的原因。
不過令宋朝人沒有想到的是,有一天,他們的皇帝和宗室成員,甚至妃嬪、公主和駙馬也都成為了金國掠奪的對象。
宋徽宗和欽宗並不是歷史第一位,也不是最後一位,被作為囚俘帶到敵國領土的中國皇帝。
他們此時的境遇與947年被契丹滅掉的後晉相似,當時後晉都城被契丹人劫掠一空,所有的宮女、宦官、工匠、樂器、文件、兵器、盔甲和絹絲等財物。
後晉的統治者及其親屬、官員被多次轉移,最後契丹人給他們一些土地,讓他們靠種地養活自己。
後晉亡國之君石重貴在囚禁中度過了十七年後去世了。
宋徽宗並不希望自己的命運,像後晉石重貴一樣,所以他被俘之際就寫了手詔:見上,深致我思念淚下之痛,父子未期相見,惟早清中原,速救父母。
然而他的歷史並沒有改寫,依舊沒有逃脫客死他鄉的悲催命運。
北行路上的宋徽宗
徽宗在他生命中的前四十五年幾乎沒有離開過開封,在他生命中的最後八年,他不僅要離開熟悉的京城,而且生活從此也沒有了保障,更痛苦的是,失去了最寶貴的自由。
公元1127年三月二十八,徽欽二帝及皇室家眷,宗室成員等等各色人物,將近一萬五千人被押往金國。
隊伍龐大,金人將宋俘編成了七批,分別是:
第一批:兩千多名男性宗室和貴戚,以及三千多名女性宗室和貴戚
第二批:康王的母親和王妃《韋後和邢氏》,兩位皇子、兩位公主、兩位皇子的女兒,以及徽宗另一個兒子的妻妾,約三十五人。
第三批:三十七名女性,包括欽宗和妻妾和兩位公主。
第四批:有徽宗及其嬪妃、徽宗的兩個弟弟、十九個兒子,以及孫子、駙馬和眾多侍女,約一千九百四十多人。
第五批:一百零三位公主和各位親王的妾,以及一百四十二名侍女。
第六批:三千多名女性和三千四百多名有一技之長的平民
第七批:欽宗及其子女,還有宋朝的十二名大臣,以及一百四十四名侍女。
七批隊伍所行走的路線也不一樣,前六批途徑河北平原前往燕京,第七批經山西太原再折向東邊的燕京。
北行途中的條件是十分艱苦的,大部分宋俘都是城裡人,由於沒有交通工具,隻能靠行走。
經不起長途跋涉的人,落在後面就會遭到毒打或被殺掉。
在第六批六千多人中,有將近兩千人沒有到達燕京,他們或死於途中,或被半路拋棄。
宋徽宗有馬騎,但大部分時間和兩個弟弟燕王、越王一樣坐在牛車上,而其大部分宗室成員是連牛車也沒得坐的,隻能步行。
出於安全考慮,在晚上睡覺時,宋徽宗和女真統帥住在兩頂毛氈帳篷裡,其他人隻能住佈帳篷。
欽宗和兒子趙湛睡覺時還要被捆住手腳,以防他們逃走。
關於吃飯,每天晚上金人會按人頭分發定量的大米,但煮飯的事就得靠他們自己動手了,他們要自己準備柴火和水等其它所需物品。
溫飽和暴力問題始終是北行隊伍的主要問題。
徽宗的弟弟燕王據說是被餓死的,徽宗向金人請求將燕王運回開封安葬,但被拒絕了,燕王屍體隻能就地火化。
由於燕王夫人在另一隊伍中,金人連入殮儀式都沒讓她參加。
燕王被火化後,徽宗悲傷地抱著弟弟的骨灰說:『吾行且相及』,一語道盡人生悲涼,然而他的痛苦才剛剛開始。
在北行的途中,徽宗自己的妃嬪經常被金人奸污,而徽宗隻能告誡她們,盡量不要和其他人分開單獨行動。
可以想象,在這樣的背景之下,無法掌握命運的宋徽宗,盡管在金國生了十四個兒女,但其中有幾個是自己的呢?這是一個要考慮的問題。
如果這也算是金國給他的『福利』,那宋徽宗寧願不要。
實際上從金人攻破開封之後,女性的命運就身不由己了。
金軍拿下開封後,向宋朝索要犒軍費黃金一百萬錠,白銀五百萬錠。
宋徽宗時盤剝天下,虛假繁榮一番,宋朝哪裡還有錢?
於是,金軍允許宋朝以貴族婦女來折價,價格大致是這樣的:公主王妃各算一千錠金,宗姬每人值五百金錠,族姬每人值二百錠銀,貴戚女值一百錠銀。
宋朝官員大約搜羅了五千多名婦女送入金營,金國人留下三千名,其餘的又被退了回來。
也有記載說,抵押折價的貴族婦女有一萬多人。
徽宗的女兒們自打被金人擄走後,就幾乎與徽宗失去了聯系。
徽宗原本有二十二個女兒,其中有三個死於完顏宗望的軍營中,還有幾個被賞賜給了女真大將,一些年幼的公主被充入燕京宮中為奴。
完顏宗翰的長子設也馬看上了宋徽宗的女兒趙富金。
在北上途中占為己有,到了金國上京之後,又將王妃徐聖英、宮嬪楊調兒、陳文婉劃到其門下成為侍妾。
也有記載,說趙富金先被完顏宗望霸占,之後才歸入設也馬門下。
也有說她備受金人蹂躪,沒過多久就死去了。
也有說,她還為設也馬生了孩子,具體死亡時間不明。
此外,女真人還擄掠了徽宗三十一位高級嬪妃、四十一位中級嬪妃和六十七位低級嬪妃,徽宗諸子的妻妾,以及五百多名宮女,這些女性大部分也被賞給了女真軍宮,還有一些成為宮中的奴仆或嬪妃。
這些女性人員分散,沒有人知道她們的存活時間。
北上的路途遙遠,日曬雨淋饑寒交迫,很多人死於途中,不少婦女和兒童被沿途丟棄,生病的人又無藥可醫。
與徽宗同行的人生病後,徽宗拿出自己的衣服去換成藥品,然後分發給生病的人。
為了讓宗室成員不至於凍死,徽宗還拿出女真首領送給他的絹,分發給宗室們去作冬天穿的衣服。
當徽宗一行人到達真定府時,城內百姓都知道了他們的身份,無不慟哭流涕。
而完顏宗望卻請他和鄭皇後去觀看女真人打球,這可是一項娛樂項目。
不止如此,他們還讓徽宗作詩以示紀念,徽宗無奈隻好賦詩一首:
錦袍駿馬曉棚分,
一點星馳百騎奔。
奪得頭籌須正過,
無令綽拔入斜門。
在陷北期間,徽宗寫了一千多首詩,下面這首詩是刻在寺廟中的:
九葉鴻基一旦休
猖狂不聽直臣謀。
甘心萬裡為降虜,
故國悲涼玉殿秋。
或許在顛沛流離的歲月裡,隻有詩詞能帶給他一些慰藉。
北行路上,對於徽宗欽宗來說,似乎沒有終點站,金國人不斷地將他趕往更北的地區。
北行沒有終點站
北行隊伍的目的地是不一樣的,有的到達燕京,有的要前往上京,而有的則目的地一直在變動,比如宋徽宗,他的路線是:燕京–中京–上京-韓州–五國城。
徽宗到達燕京後,被安排住在延壽寺,欽宗則住在愍忠寺。
徽宗的兒子趙梃與完顏宗翰的兒子設也馬關系還算不錯,有時趙梃會帶著所有皇子和公主前往昊天寺,與欽宗、徽宗及皇後、皇太後相聚,昊天寺是金人給他們安排的見面場所。
南宋建立後,宋軍的作戰能力超出了金軍的預期。
為了安全起見,徽宗和欽宗等宗室成員在燕京呆了四個月之後,金人決定將他們遷往更北的地區。
1127年九月十三,徽宗一行人從燕京東門出發,從開封遷過來的宋人和曾經遼國統治下的人,都跪在路邊為他們送行。
在他們走後,當地居民還發起了幾天罷市,以示抗議。
1127年十月十八,徽宗一行人到達了金國的中京。
燕京還算得上是一座漢人城市,而中京自古以來一直由遊牧民族占據,這裡是十足的草原地區了。
他們被安排住在相國寺的不同區域,當地物資匱乏,每隔兩個月就要從燕京運來一批食物,而食物與人員是永遠不匹配的。
在中京的日子裡,徽宗有時會很沮喪,寢食不安。
為了消磨時間,他讀了不少史書,希望書籍能幫助他從理智和情感上應對自己的處境變化。
看了很多史書後,徽宗說像他這樣命運發生大逆轉的君王,史無前例。
同時也發現由高宗來復興宋朝的可能性,他還特意寫了一封信給金太宗,但這封信最後並沒有交到金太宗手裡。
在中京停留了一年之後,徽宗欽宗與隨行人員再次被押往更北的地方–上京《離哈爾濱很近》。
1128年八月二十一,他們一行人抵達上京,幾天後就被當作貢品帶到了金太祖的神廟。
在祭祀儀式上,有五面白旗,上面分別寫著『俘宋二帝』、『俘判趙構母、妻』等字,他們一行人各自的身份,舉行了帶有極度侮辱性質的牽羊禮。
徽欽二帝及其他們的妻子(即鄭太後和朱後)均袒露上體,在數千金兵的監押中,在金太祖廟外行『牽羊禮』。
儀式結束後,半身袒露的婦女有少人被分賜給了金人,韋太後和邢皇後在內的三百人被分到了洗衣完當奴仆。
朱皇後不堪其辱,在儀式結束回去後曾企圖自縊,被人救了下來,但最後她還是投水自殺了。
隔天,徽宗和欽宗就被冊封了兩個極為屈辱的封號:昏德公和重昏侯。
再過一天後,金人又挑選了一部分宋朝宮眷送入金國宮中。
二帝在上京僅僅呆了兩個月,金人便又讓他們再次向更北的韓州行進。
在韓州期間,徽宗的最喜愛的兒子趙楷去世了。
由於宋俘缺乏衣物,徽宗隻好向金國上奏表,請求賜給一些衣服。
雖然得到了應允,但呈遞謝表還是要的。
在韓州停留了一年半後,金國統治者還是不能安心,於是又叫他們遷往更加北的地方。
1130年七月,宋朝皇室乘船到達了五國城。
在去往五國城的途中,有五百名宗室和三百名宮中內侍被押往別處,在這些人當中,最後有不少人以十人換一匹馬的價格,被賣到黨項、蒙古和韃靼等國為奴。
最後到達五國城時,隻有六位宗室成員陪著徽欽二帝了。
鄭太後在到達五國城不久後就去世了,終年五十二歲。
徽宗在五國城被囚禁了四年。
在這四年裡,他仍然堅持祭祖,經常遙望南方,還問周圍的人宋朝的皇陵位置。
每每得到一些新鮮食物,他都先向祭臺獻貢,然後才自己品嘗。
在五國城的日子相對平靜,徽宗主要靠讀書和寫詩來打發時間,但平靜中也有不和諧的因素,在1133年的年中時,曾發生了一起內訌。
徽宗的十五子與第十六女的丈夫曾控告徽宗密謀造反,雖然最此事被平息了,但徽宗為了怕惹來麻煩,因此而燒掉了離開開封後的一千多首詩。
徽宗一直希望能得到南宋傳來的消息,但高宗派出的信使都被金國扣押,甚至禁止他們再返回宋朝。
因此,南邊的消息很難送達五國城,更別想探望了。
1135年四月二十一,宋徽宗在五國城去世,終年53歲。
他在遺言中請求將他安葬在宋朝的土地上,但也被拒絕了。
直到1142年五月,宋高宗與金國議和,金國才同意將徽宗、鄭太後和高宗邢皇後的靈柩,以及高宗生母韋太後送回宋朝。
特別說明:
為什麼這些史料會被留存下來呢?在北行途中,文臣曹勛曾與宋徽宗一起被金兵押解北上,之後在燕京逃走,在逃跑之前,他做了大量的記錄,撰寫成了《北狩見聞錄》。
蔡京的兒子蔡鞗[tiáo],當時是駙馬都尉,徽宗女兒趙富金的丈夫,他陪伴了徽宗很多年,對此也提供了比較完整的敘述。
宋人趙子砥與宗室一同抵達燕京,他也作了記錄。
關於逐日的記錄,最完整的資料則是來源於無名氏所著的《呻吟語》,這位無名氏很可能是徽宗身邊的近臣。
以上事例就是出自這四人的記錄。
綜上所述,從宋徽宗的北上遭遇,我們看到的是屈辱、悲涼和暴虐,何談待遇二字呢?或許此刻重讀一下嶽飛的《滿江紅·怒發沖冠》,才能體會到他滿腔的憤怒與對金人的仇恨之深
靖康恥,猶未雪。
臣子恨,何時滅。
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