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躁動的宋真宗和士大夫,談大中祥符年間的一國君臣如病狂然。《網路歷史》

《宋史·真宗本紀》中最後評價宋真宗趙恒時,有這麼一段記載:

及澶洲既盟,封禪事作,祥瑞沓臻,天書屢降,導迎奠安,一國君臣如病狂然,籲,可怪也。

這是講宋真宗在位時幹過一些荒唐事,且拉著全國官員、民眾陪著他一起荒唐。

他幹這些事的誘因是因為宋朝和遼國簽訂了《澶淵之盟》

這個盟約的內容不多敘述,後人評價以好評居多,它保證了宋朝此後一百多年間和遼國之間的和平,如果不是金國崛起,和平的時間或許還要更長。

差評也有,後世各朝有進取心的皇帝、名臣、民眾未必會贊同。

《澶淵之盟》的好壞略有爭議。

但不管怎麼講,《澶淵之盟》是宋朝用金錢換和平,這種性質是包含在其中的。

最重要的是,《澶淵之盟》的簽訂,雖然換來了和平,但也標志著宋朝用官方立場肯定了燕雲十六州是遼國的疆土,至少在短時間內不再尋求謀奪這些區域。

而燕雲十六州是宋真宗的伯父宋太祖趙匡胤、父親宋太宗趙光義念念不忘的地方。

宋朝的立國本就不正,隻有重振漢、唐雄風才能洗刷掉趙氏欺負後周孤兒寡母的負面影響,用功績來洗刷。

所以宋太祖積極籌備『封樁庫』,存錢復燕雲,宋太宗也兩次北伐,實在沒打贏才停手,但也從來沒公開說過要放棄燕雲十六州。

結果,到宋真宗這裡被『暫時』宣佈放棄了。

宋真宗當然不是個敢作敢當的皇帝,《澶淵之盟》簽訂前,他的禦駕親征都是被寇準逼著去的,此前,他差點想遷都,他怕戰爭。

除了戰爭,皇帝還怕什麼?

還怕一些對遼國媾和引起的負面言論,怕一些指責宋真宗不行的言論,怕這些負面言論影響到皇權的穩定,江山的合法性。

別說宋太祖奪後周江山了,就是宋真宗的父親宋太宗的皇位,來得也是不清不楚,相隔的時間都不太長,宋真宗當然會擔心。

於是才有了史書中指責他的那些荒唐行為。

宋真宗首先詐稱有天書降臨,以此為由改個年號先,改元為大中祥符,然後開始了一系列具體操作:

大中祥符元年《公元1008年》:東封泰山,封祀天帝,禪祭地神,曲阜祭祀孔子。

大中祥符四年《公元1011年》:西祀汾陰後土。

大中祥符五年《公元1012年》:宣稱趙氏祖宗是『九天司命真君趙玄朗』,改謚孔子為『至聖文宣王』。

大中祥符七年《公元1014年》:去亳州太清官祭祀李耳,並加封其為『太上老君混元皇帝』。

總結就是,宋真宗搞了『封禪』,皇天後土都祭祀了,給自己找了個神仙祖宗,再祭祀了孔子和李耳,給他們封官加爵。

至於目的,相當清晰,就是表明趙氏皇權和宋朝江山的合法性,趙氏皇族身份的高大上,以及宋真宗本人的功德。

但表明這些需要士大夫群體和相關宗教群體的認可,因此孔子和李耳也都得到了好處。

要做好上述說的這些大事,當然會勞民傷財,不但要征調大量的民役,還幾乎把宋朝的國庫都搞空了,史載:『內之蓄藏,稍已空盡』

當然,這口鍋不是宋真宗一個人背,史書也說是『一國君臣如病狂然』,當時大部分士大夫們也都積極參與。

理論上,宋朝的士大夫是不會陪著皇帝們搞這些荒唐事的,換到宋仁宗朝之後,皇帝要勞民傷財,會被士大夫出身的官員們噴死。

宋朝的士大夫也不害怕皇帝,敢說敢噴,『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嘛,雖然宋真宗朝時還沒有這種說法,但趨勢已經有了。

可當宋真宗要幹這些荒唐事時,幾乎沒什麼阻力。

部分人士被收買了,比如宰臣之一的王旦,宋真宗裝了一酒壇子的珠寶送到他家裡去,讓他閉嘴。

至於丁謂、王欽若等宰臣,本就是他們對宋真宗提出來要搞『封禪』之類荒唐事的。

這些士大夫們為何積極參與這事?

迎合宋真宗的想法,讓仕途順暢是一個原因,但同樣也和名聲有關。

宋真宗和遼國簽訂盟約,放棄燕雲十六州,用『歲幣』買和平,本就不是皇帝一個人的決定,夠資格參與這事的官員們也是集體同意的。

如果後世要批評這事,宋真宗首當其沖,參與的士大夫們也逃不掉,『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天子要是被質疑了,士大夫們能置身事外?

宋真宗有躁動的心態,士大夫們也有躁動的心態。

所以,當時的士大夫們也希望營造出盛世景象,然後記載進史書中,以此洗刷《澶淵之盟》的簽訂可能給自己帶來的負面影響。

沒有士大夫群體的配合,宋真宗也無法在短時間內幹出這麼多自欺欺人且勞民傷財的事。

即使做了這麼多荒唐事,宋真宗的名聲其實也沒壞,他把全天下人也給收買了。

他作了一首《勸學詩》

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鐘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

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

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

男兒欲遂平生志,六經勤向窗前讀。

這首詩是鼓勵當時的人多讀書,有空閑時間少嘰嘰歪歪,不如寒窗苦讀去,有了文化知識就可以參加科舉,考中了就能當官,當了官就什麼都有了。

這是一種鼓勵,給底層人士一條便捷通向成功的出路,但也是一種針對全天下的鄭重承諾。

宋真宗承諾,不管家世如何,只要你通過讀書邁過了科舉這一關,金錢、美女、豪車、豪宅什麼的統統都有。

發出這種承諾後,天下人心裡就會有桿秤,這是宋真宗作出的鼓勵和承諾,他本人及其子孫在正常情況下會堅持這種承諾,要是換了朝代,或者不是宋真宗及其子孫當皇帝了,這些承諾還會有效嗎?

如果有了這樣的想法,他們怎麼會不支持宋真宗及其子孫順順當當做皇帝?

誰還能保證給出這麼大的好處出來?

也因此,即使宋真宗在位時搞出了一大堆荒唐事,至少在宋朝時,沒幾個人會指責他,反而會感謝他,擁戴他、認可他能吃香喝辣嘛。

綜上所述,北宋的大中祥符年間,宋真宗本人有意願荒唐,士大夫們和相關的宗教群體也有意願陪著荒唐,民眾們也不介意陪著上層一起荒唐。

所以,當『一國君臣如病狂然』時,負面言論是很少的,大中祥符年間的狂歡,不是宋真宗一人在狂歡,是包括絕大多數士大夫及民眾在內的集體狂歡。

參考文獻:《宋史》《續資治通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