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被貶杭州,恩師歐陽修為何要讓他尋訪兩位僧人?《網路歷史》

蘇軾的前半生基本在四川眉州老家和北宋都城汴京度過。

熙寧四年(1071年)七月,36歲的蘇軾離京赴杭州任職。

在此後的三十年裡,他很少在一個地方工作生活超過三年,而杭州和黃州成為蘇軾後半生在京外生活時間最長的兩個城市。

與黃州相比,杭州更為特殊,因為這裡是唯一一個讓蘇軾兩度擔任地方官的地方。

第一次是從熙寧四年(1071年)十一月至熙寧七年(1074年)九月擔任杭州通判。

十五年後的元祐四年(1089)七月至六年(1091)三月蘇軾再次為官杭州,擔任知州,主政一方。

兩次加起來他在杭州工作生活了四年多。

在杭州時雖然政務操勞,但江南風光旖旎、物產豐盈、生活富足、文風鼎盛,足以慰藉蘇軾敏感的心靈,激發他無限的才情。

據研究,現存蘇軾詞集表明蘇軾就是從通判杭州開始填詞的。

熙寧四年(1071)蘇軾在宋神宗面前,大膽而具體地批評了王安石變法中的『條法弊事』,王安石本想以『販賣私鹽』罪重治蘇軾,誰知『事出有因,查無實據』『無以坐軾』。

同時,蘇軾本人出於對朝廷黨爭的畏懼,主動請外,而王安石正好『巧抑其資』。

於是蘇軾就無奈何地離開朝廷。

神宗本欲予以知州,但王安石隻願予之潁州通判,神宗最後折衷,讓蘇軾擔任比較好的杭州通判,於十二月初到任。

到杭州上任三日,正是臘月初八傳統中的臘八節。

他遊覽了西湖孤山,走訪了惠勤、惠思二僧,並寫了《臘日遊孤山訪惠勤惠思二僧》一詩:

天欲雪,雲滿湖,樓臺明滅山有無。

水清出石魚可數,林深無人鳥相呼。

臘日不歸對妻孥,名尋道人實自娛。

道人之居在何許?寶雲山前路盤紆。

孤山孤絕誰肯廬?道人有道山不孤。

紙窗竹屋深自暖,擁褐坐睡依團蒲。

天寒路遠愁仆夫,整駕催歸及未晡。

出山回望雲木合,但見野鶻盤浮圖。

茲遊淡薄歡有餘,到家恍如夢遽遽。

作詩火急追亡逋,清景一失後難摹。

這首詩分入山和出山兩個片斷來寫,而以訪惠勤、惠思貫穿連綴。

首起點出時間地點。

二僧結廬孤山,孤山在西湖邊,所以詩從西湖展開,蘇軾在一個昏沉欲雪的日子出行,見到西湖上空滿積著陰雲,低低地壓著湖面,西湖邊上的樓臺與重重疊疊的青山,籠罩在煙霧之中,若有若無,展現了一幅光線黯淡的水墨圖,朦朦朧朧。

在蘇軾的眼光裡,水流清淺,人跡不到,隻有鳥兒啁哳宛囀,顯出了山的幽深。

此詩的用韻顯示了蘇軾詩嫻熟的技巧,詩除了少數幾句隔句用韻外,通首一韻到底,音節暢美自然。

清紀昀批說:『忽疊韻,忽隔句韻,音節之妙,動合天然,不容湊拍,其源出於古樂府』其中『孥』、『遽』等字都是險韻,尤為難得。

西湖孤山之美景是在寒冬臘月『天欲雪』之時嗎?在多數人看來,可能是不認可的。

唐代詩人白居易就認為西湖孤山隻在春秋兩季是最美的。

而此時的蘇軾卻認為臘八的西湖孤山是一幅『清景』:陰雲密佈、雪意濃厚,遠處之湖山皆朦朧迷糊;近處,湖水清淺,魚兒可數;山林空曠,鳥兒呼叫。

上孤山之路曲折盤纖,下孤山之路遙遠冷寂。

出孤山之後回頭眺望,暮色茫茫,孤獨的野鵲盤旋在寶塔四周。

臘日,官府放假,正是家家戶戶團聚祭禮的節日,讓蘇軾感受到『茲遊淡薄歡有餘,到家恍如夢遽遽』。

蘇軾這次出遊,是遵恩師歐陽修的囑托去尋訪惠勤、惠思二僧人。

歐陽修、蘇軾是宋代歷史上前後相承的兩位文壇宗師,他們還是一對著名的師生。

宋仁宗嘉祐二年《1057》,蘇軾參加科舉考試的那年,歐陽修是主考官,兩人由此結緣,建立師生之誼。

登第之後,蘇軾恭恭敬敬地給歐陽修寫了一封信,表達對老師知遇之恩的誠摯謝意。

收到信後,歐陽修高興地給自己的摯友梅堯臣寫信,說他讀蘇軾的信真是『快哉!快哉!』還說『老夫當避此人,放出一頭地也。

可喜!可喜!』那種興奮的神情真是溢於言表,躍然紙上。

隨著對蘇軾了解更加深入,身為文壇盟主的歐陽修對蘇軾語重心長地說,『我將老矣,付子斯文』。

把殷切的期望托在蘇軾身上,希望他能成為下一代文壇領袖,擔起引導文化發展的重任。

此時蘇軾被貶出京,恩師歐陽修希望他能夠在尋訪惠勤、惠思二僧人的過程中,不放棄自己的理想,不沉淪,不沮喪,要在磨練中培養積極向上的人生態度。

惠勤、惠思二僧人雖然生活環境艱苦,嚴寒中,乃身居『紙窗竹屋』『擁褐坐睡依團蒲』;寶雲寺四周,山路盤纖,寺廟孤絕,冷落蕭瑟,似無人氣。

但在結識了惠勤、惠思二僧人後,蘇軾感受到了『道人有道山不孤』,在天凍地寒的作雪天氣中體驗到寶雲寺內有一團『深自暖』的春氣在湧動。

這在蘇軾心裡認為是一種超凡脫俗、清淡高逸的品格。

蘇軾《臘日遊孤山訪惠勤惠思二僧》長詩一問世,就引發『轟動效應』。

次韻、和詩,紛至沓來。

元佑五年(1090),蘇軾再臨杭州,任官太,不由得感嘆『還來一醉西湖雨,不見跳珠十五年』,可見其對杭州的牽掛。

而此時歐陽修、惠勤、慧思等人俱已去世多年。

蘇軾作《六一泉銘並敘》,用飽蘸深情的語言,回顧了恩師歐陽修與兩位弟子惠勤、東坡之間的友情。

三人之間的關系徹底擺脫了金錢與權勢的束縛,具有超塵出世、恬淡高逸的品格。

此後,蘇軾雖仕途不順,但逐漸成長為昔日的歐陽修,成了文壇領袖。

蘇軾觸景生情,感慨萬千,時常向人緬懷起這位『一朝為知己』的老師。

蘇軾一生也沒有辜負歐陽修的厚望,為人做官,行之有道,從不見利忘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