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李光不是一個普通人物,掌管過大宋的玉璽,宋徽宗準備禪讓給兒子宋欽宗時,國璽就在李光的手裡。
李光《1078年-1159年 》,字泰發,一作字泰定,在北宋徽宗時進士及第。
他和好友劉一止是南宋初期著名的長壽詩人,一位82歲一位84歲。
李光與李綱、趙鼎、胡銓並稱『南宋四名臣』 。
四位的共同特點都是主戰派,作為秦檜的對頭,四人都享受了蘇軾的待遇:先後被貶謫到今天的海南島。
如果菲律賓是我們的,估計這哥幾個就去東南亞了。
李光傳下來的詩有幾百首,詞寥寥無幾,最有名的是一首《水調歌頭》。
寫在其60多歲以後被貶謫的途中,好友劉一止還唱和了一首。
一、李光寫《水調歌頭 ·兵氣暗吳楚》的背景
李光給這首詞寫了一個序,交代了創作時的背景:
過桐江,經嚴瀨,慨然有感。
予方力丐宮祠,有終焉之志,因和致道水調歌頭,呈子我、行簡。
桐江是指浙江杭州富春江在桐廬前後的河段,東漢初年隱士嚴光(嚴子陵)不肯致仕隱居於此,因此這一地帶被稱為子陵灘、嚴瀨等。
唐朝詩人汪遵寫過一首絕句《桐江》
光武重興四海寧, 漢臣無不受浮榮。
嚴陵何事輕軒冕, 獨向桐江釣月明。
詩中說你的老同學劉秀平定天下恢復了漢朝的基業,臣子們都得到朝廷的青睞,但是你嚴光為什麼這麼輕視做官的機會呢?
偏偏要跑到這裡來釣魚?
劉秀屢次請嚴光出山,都被拒絕。
天下正是百廢待興需要用人之際,王遵之詩似乎有詰問之意?
李光經過此地,難免觸景生情,兩宋期間兵連禍結,天下大亂,宋室將傾。
南宋建立以後,在主戰主和之爭上,因為主和派漸漸占了上風,象李光等人都受到了排擠。
宮祠是指宮觀使,在當時是一個閑散官職,李光乞求一個閑官,所以說自己有『終焉之志』。
南朝沈約《宋書·傅隆傳》:
“義熙初,年四十,始為孟昶建威將軍,坐辭兼,免。
家在上虞,及東歸,便有終焉之志。
”
終焉之志,用今天的話說,算了吧,不再爭了,即退隱江湖、安身終老的想法。
致道,不太清楚具體是哪一位,可能是程俱。
程俱(1078-1144)字致道,號北山,南宋時秦檜曾想籠絡他,但是程俱厭惡其為人,力辭不就。
程俱敢於直言,曾經說過:
國家之患,在於論事者不敢盡情,當事者不敢任責,言有用否,事有成敗,理固不齊。
今言不合則見排於當時,事不諧則追咎於始議。
故雖有智如陳平,不敢請金以行間;勇如相如,不敢全璧以抗秦;通財如劉晏,不敢言理財以贍軍食。
使人人不敢當事,不敢盡謀,則艱危之時,誰與圖回而恢復乎?
”
這一段話說出了當時政壇上的風氣,也可以從側面反應為什麼李光這些有志之士為什麼起了『終焉之志』。
子我,江端友字子我,是當時的著名詩人,和張元幹等很多詩人互有唱和。
其弟江端字子之,是《江西詩社宗派圖》25人之一。
行簡,劉一止(1078~1161)字行簡,號太簡居士,呂本中、陳與義讀其詩後嘆道:”語不自人間來也。
“
李光寫了這首水調歌頭是唱和程俱《致道》,同時也呈於江端友《字子我》和劉一止(字行簡)。
程俱的原詞沒有查到,江端友是否有唱和不知道。
劉一止唱和之詞的題目是《水調歌頭 和李泰發尚書泊舟嚴陵》。
題目中提到了『李泰發尚書』,李光在南宋擔任過吏部尚書和禮部尚書、參知政事,估計他們的詞是寫於南宋1141年-1145年之間。
秦檜主導議和時候,李光與秦檜發生了正面爭執,據《宋史》記載,李廣對宋高宗趙構說:
『觀檜之意,是欲壅蔽陛下耳目,盜弄國權,懷奸誤國,不可不察』檜大怒。
事後,李光主動辭去當時職務。
得罪了秦檜後果很嚴重,不久李廣受到黨羽禦史中丞萬俟卨的攻擊,1141年被貶往藤州,4年後又被貶往了瓊州《海南島海口一帶》。
後來李光又被彈劾與胡銓詩賦倡和,譏訕朝政,被從海口貶到了儋州《昌化軍》。
胡銓更慘,直接被貶到了三亞一帶《吉陽軍》。
二、李光《水調歌頭 ·兵氣暗吳楚》
兵氣暗吳楚,江漢久淒涼。
當年俊傑安在,酌酒酹嚴光。
南顧豺狼吞噬,北望中原板蕩,矯首訊穹蒼。
歸去謝賓友,客路飽風霜。
閉柴扉,窺千載,考三皇。
蘭亭勝處,依舊流水繞修篁。
傍有湖光千頃,時泛扁舟一葉,嘯傲水雲鄉。
寄語騎鯨客,何事返南荒。
李光的這首詞可以與劉一止地唱和之詞一起來欣賞,先看一下李光地這首。
上闋開篇兩句就烏雲壓頂:兵氣暗吳楚,江漢久淒涼。
吳楚本事國家地理中心偏南的地帶,結果在南宋時,黃河以南、漢水長江以北成為宋、金的前線,薑夔《揚州慢》曾經寫過『自胡馬窺江去後,廢池喬木,猶厭言兵』
當年俊傑安在,酌酒酹嚴光。
當年西漢滅亡,東漢劉秀中興,重建漢朝。
可惜李光時代卻看不到能夠收復故土的名將了,隻好把酒祭嚴光 。
南顧豺狼吞噬,北望中原板蕩,矯首訊穹蒼。
此時的南宋內憂外患,內有起義軍和叛亂的部隊,外有北面的金國虎視眈眈,中原板蕩《詩經有<板>、<蕩>兩篇,寫的是周厲王時政局動亂》 ,無奈之中隻好仰頭問蒼天。
問天在詩經中(《唐風·鴇羽》《小雅·節南山》等)也常常見到,古詩詞緣出詩騷會被認為有厚度。
閉柴扉,窺千載,考三皇。
關上門隱居陋室,讀書研究做學問,豈不是文人的快事?
可惜未必人人都能實現。
蘭亭勝處,依舊流水繞修篁。
這是用王羲之蘭亭雅集的典故。
《蘭亭集序》說: 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
傍有湖光千頃,時泛扁舟一葉,嘯傲水雲鄉。
從近景轉為寫遠景,水雲之鄉,湖光千傾,著我扁舟一葉,如何不心向往之呢?
這也隻是美好的願望罷了。
寄語騎鯨客,何事返南荒。
揚雄《 羽獵賦 》:『乘巨鱗,騎京魚』 比喻隱遁或遊仙。
問一問歸隱之人,究竟為了什麼返回南方荒涼遙遠的地方呢?
無論結尾是自問還是問人,都是一種迷茫,話裡言外是對於個人未來與國家未來的困惑與擔憂。
三、劉一止《水調歌頭 和李泰發尚書泊舟嚴陵》
讀罷李光的那首詞,在看一看劉一止的寬慰之詞:
千古嚴陵瀨,清夜月荒涼。
水明沙凈,波面一葉弄孤光。
北望旄頭天際,殺氣遙昏楚甸,雲樹失青蒼。
愁絕未歸客,衰鬢點吳霜。
聽江邊,鳴寶瑟,想英皇。
騎鯨仙裔,高韻清絕勝風篁。
醉入無何境界,卻笑昔人底事,遠慕白雲鄉。
不見咸陽道,煙草茂陵荒。
千古嚴陵瀨,清夜月荒涼。
水明沙凈,波面一葉弄孤光。
前四句寫景起,有荒涼淒清之味道。
『千古』句有歷史感,明月依然,物是人非,嚴子陵垂釣之處,有一葉扁舟在明凈的湖面上行來。
北望旄頭天際,殺氣遙昏楚甸,雲樹失青蒼。
愁絕未歸客,衰鬢點吳霜。
接著幾句,美好的靜謐被打破,殺氣襲來,雲樹為之變色,似乎天下無一處安全之地。
行舟上的人愁緒滿懷,已是兩鬢染霜,當時的李光已經60多歲了。
聽江邊,鳴寶瑟,想英皇。
英皇不是原來謝霆鋒工作的那個娛樂公司,是娥皇女英的簡稱,一般簡稱為『皇英』,為了押韻顛倒了一下。
騎鯨仙裔,高韻清絕勝風篁。
醉入無何境界,卻笑昔人底事,遠慕白雲鄉。
無何境界,即莊子『無何有之鄉』:
今子有大樹,患其無用,何不樹之於無何有之鄉、廣莫之野?《逍遙遊》
不見咸陽道,煙草茂陵荒。
茂陵是西漢武帝劉徹的陵墓,李賀《金銅仙人辭漢歌》雲:『茂陵劉郎秋風客,夜聞馬嘶曉無跡…..衰蘭送客咸陽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詩人發今古之感慨,當年的英雄如今也隻是一抔土而已。
也可以理解為對當時掌權者的一點諷諫。
杜牧也有詩雲:欲把一麾江海去,樂遊原上望昭陵。
昭陵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墓。
結束語
李光《1078年-1159年 》和劉一止(1078~1161) 二人都是徽宗時期的進士,也都在南宋時做到了高官。
李光被貶海南後,以苦為樂,著書立說,在那裡生活了八年。
劉一止曾經被言官告狀說迎附李光、傲邁慢上而被削職。
秦檜(1090-1155年)死了以後,兩人陸續被重新召回啟用,但是二人已年近80高齡,朝廷任其自便居住。
幾年後,二人陸續去世,一個82歲、一個84歲。
看過上面的兩首水調歌頭,可以感覺到兩個60多歲的老人雖有憂國憂民之感慨,但是心態平和,精神矍鑠,這或許是高壽的原因吧。
結束時按慣例填詞一首,《觀宋填詞77·和李光泊舟嚴陵》:
拂袖飄然去,湖海嘆悲涼。
扁舟一葉孤影,樽酒愧嚴光。
沉醉江南煙柳,誰惜中原父老,仰面問穹蒼。
荏苒朱顏老,風月染清霜。
轉滄溟,吹玉笛,笑倉皇。
柴扉半掩,留得三徑繞松篁。
瘦馬瓊崖萬裡,書卷蕓窗一夢,安處即吾鄉。
芳草天涯客, 吟詠樂遐荒。
@老街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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