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歷了兩次鴉片戰爭之後,清政府終於長了記性,開啟了近代化之路。
1862年,慈禧太後和恭親王奕訢深感不了解外語和外國情形,外交將很難辦。
於是,由奕訢主持,在總理衙門之下設外語學校,培養外交和洋務人才,這就是歷史上有名的『同文館』。
總理衙門內景。
現在學一門外語,是稀松平常的事,沒有人接收不了。
但在那個年代,學外語被直斥為欺師滅祖、背叛君國之舉,後果相當嚴重。
曾有翰林對友人說:『你如赴考,便非我輩,將與你絕交』學個外語,很可能就眾叛親離了。
所以,奕訢身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他辦這麼個同文館卻遇到極大的阻力,招生困難。
當時,清朝的知識分子仍然陶醉在天朝上國的迷夢中,堅守著『夷夏大防』的教條,在他們看來,學洋人的語言文字,那豈不是『用夷變夏』的賣國之舉?
因此,痛罵奕訢為『鬼子』。
同文館學生學習英語的情景。
還有人專門寫對聯諷刺奕訢道:『詭計本多端,使小朝廷設同文之館;軍機無遠略,誘佳弟子拜異類為師』。
一句『拜異類為師』,把奕訢推到了大逆不道的境地。
經過一番努力,同文館勉強招到10名貧寒之家的子弟。
為鼓勵入學,同文館規定,所有學生都有銀兩津貼。
根據學生資質,每月發生活費《膏火銀》三兩至十五兩不等,相當豐裕。
成績優異者,待遇就更為豐厚。
即便如此,生源問題始終令當局者頭疼。
人們普遍認為,參加科舉才是正途,學外語是旁門左道,為人所不齒,與投降外國蠻夷無異。
同文館教習丁韙良與他的學生。
1867年,根據國家發展的需要,奕訢打算在同文館增設天文、算學課,聘請洋人為師。
這一次,奕訢把招生范圍擴大,舉人、秀才、翰林院編修、進士等科舉正途出身的人都可報考。
可以想象,當初因開設外語課引發的譏議尚未平息,奕訢此舉遭受守舊派的猛烈攻擊也沒什麼奇怪的。
頑固派的領袖、同治帝師傅倭仁親自出馬,上疏道:『立國之道,尚禮儀不尚權謀;根本之圖,在人心不在技藝』,學了那些天文數學,我們的國家就能富強嗎?
就算要學,我們國家有的是人才,為什麼要師從『夷人』?
『延夷人為師,禍患無窮,甚至亡國滅種』。
1860年,年輕的恭親王奕訢。
倭仁的這一番言論,在官場、士林的支持者甚眾。
隨後一批官員上奏,要求停辦同文館。
但是慈禧和奕訢哪能輕易放棄近代化的嘗試?
鑒於倭仁的崇高地位,慈禧和奕訢精心商議後,決定予以回擊。
倭仁大講『禮義』、『人心』一類的空話,拿不出半點實際措施。
奕訢抓住這一點,反駁道:
第一,倭仁大學士有什麼制服外國而不為外國所制的妙策,講出來,我將悉心商辦;
第二,倭仁大學士說『天下之大,不患無才』,那就請你保薦精通天文、算學的中國教師,另開一館,進行教學,以觀其成;
第三,請倭仁到總理衙門任職,憑借忠信禮義去辦理外交,制勝洋人。
對於奕訢提的這三點,慈禧和同治帝均依議,命倭仁照辦。
倭仁書法。
這三招,招招制倭仁的命。
他就是打嘴炮的人,對近代外交、近代科技、國際局勢一竅不通,他哪能幹得了這些?
他頓時喪失了當初批駁奕訢的豪氣,灰溜溜地拱手求饒,向慈禧寫報告申請辭職。
慈禧和奕訢也是有意打壓他,堅決不準他辭職,一定要他去辦。
倭仁再以生病為由請求辭職休養,慈禧順水推舟,保留其大學士虛名,免去一切職務。
奕訢雖然贏了倭仁,但輿論環境並沒有改善。
湖南湖北籍的不少京官揚言:『凡我同鄉,如有報考同文館者……慶吊可以不相聞問』又是絕交的意思。
在那種氛圍下,報名投考者僅72人,勉強錄取30人,隨後20人退學,最後僅剩10人。
奕訢能靠權力扳倒一個守舊的高官,可他無法改變四萬萬人的思維定勢。
這就是晚清70年歷史的一個特點:不吃夠苦頭,民眾絕不願改弦更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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