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遷最先完整地敘述了韓信的平生事跡,他以互現法,在《史記》的多個章節中都有提到韓信其人其事,主要事件集中在《淮陰侯列傳》,其餘的散見於《高祖本紀》、《蕭相國世家》、《留侯世家》和《陳7}相世家》等篇章中。
班固繼司馬遷之後作《韓彭英盧吳傳》,司馬光也在《資治通鑒》中專論『韓信之死』。
三人的記述對象雖都是韓信,但由於個人經歷和所處時代的不同,三者亦有所差異。
司馬遷秉筆直書,微言大義,站在歷史的角度,用長達八千字淦釋了韓信傳奇而跌宕的一生。
他在《淮陰侯列傳》中主要圍繞如下四種形象塑造韓信:
一是戰神形象
司馬遷以簡略的筆法,描繪了韓信指揮的多次戰役,他不重在寫韓信沖鋒陷陣的勇猛,而是著力渲染了韓信排兵佈陣的智謀。
從戰前的籌劃,到戰局的演變,再到戰爭結果,處處展現韓信的兵法謀略,定三秦,伐燕,破趙,平齊,滅楚,一次次出奇制勝,一次次以少勝多,司馬遷將韓信打造成一個無往而不勝的戰神形象。
二是政治家形象
司馬遷肯定了韓信漢中對策時所展現的政治卓識。
他認為韓信能清醒的認識到天下大勢,客觀的評價一代雄主劉邦、項羽。
韓信懂得民心向背的道理,認為項羽雖然稱霸王,實失天下心。
項羽背義帝之約,諸侯不平;他暴虐不仁,百姓不附。
而劉邦入關中秋毫無犯,除秦苛法,與民約法三章,大獲民心,韓信建議劉邦抓住民心,走出巴蜀,奪取天下。
韓信用他的政治卓識為劉邦描畫了坐擁天下的宏偉藍圖。
三是忠君形象
整篇《淮陰侯列傳》八千多字,司馬遷用近二千字的篇幅,詳陳了武涉和蒯通勸韓信背漢的內容,僅僅兩人的對話,就占據了全篇的四分之一,不可謂不重視。
兩人言辭懇切,理據鮮明,痛陳利害,可以說是發人深省,鞭辟入裡,可是韓信都以君恩不可負為由,斷然拒絕了,充分體現了他的忠君之心。
四是謀反形象
對於該點司馬遷處保留意見。
他隻在結文處用一段話記述了韓信謀反的事件,謀反的計謀、方式、人員都交待的不甚嚴密,僅僅與陳稀庭中密語就定謀反大計也過於倉促,在最後的太史公曰中也表達了對韓信的憐惜與同情。
韓信究竟謀反與否還待後人去評論。
韓信形象自《史記》之後,逐漸被文人以多種方式接受繼承,他們將韓信載入到詩歌、戲曲、小說中,使韓信的歷史形象逐漸充滿文學意蘊。
歷史強調客觀實錄,而文學卻可以虛構想象,尤其是小說,即使是詠史詩也是詩人對歷史的再發現,在尊重歷史的同時飽含詩人的主觀判斷和價值選擇。
漢代之後出現了大量韓信戲和關於韓信的通俗小說。
如《遇漂母韓信乞食》、《蕭何月下追韓信》,《隨何賺風魔蒯通》、《前漢書平話》、《西漢通俗演義》和《戰神韓信》等等。
戲曲小說的受眾多是廣大市民,為了迎合市民的需要,作家創作的視角也逐漸通俗化,他們將韓信復雜矛盾的歷史形象逐漸簡單化,作品中恩義心理,英雄情結較為突出。
此外戲曲小說的作者多是底層文人(尤其是元雜劇的作家),生活不得志,他們的創作一定程度上存在著求償的心理。
古典戲劇中的韓信基本上是劇作者正面謳歌的對象:文武雙全,氣度不凡,戰績卓越,封王取侯。
在他身上濃縮了各個朝代文人的人格追求和人生夢想:否極泰來,建功立業』
有關韓信的通俗小說從古至今創作不斷,其虛構性遠勝別種文體,創作情感也呈現出裁然不同的兩種態度。
一種與古典戲劇有共同處,創作態度比較嚴肅,對韓信形象以正面弘揚為主,即使批判,也合情合理;另一種是嘩眾取寵,創作態度極不負責,存在不同程度醜化韓信形象的情況。
但總體上褒揚之作偏多,韓信拜將和韓信悲劇仍然是創作的焦點。
如馮夢龍《喻世明言》第三十卷《鬧陰司司馬貌斷案》講述了秀才司馬貌被閻王勾到地府,用六個時辰斷案的故事。
所斷四個案件均是楚漢之際的事,其中首案便是:韓信、彭越、英佈告劉邦、呂後屈殺忠臣。
司馬貌認為他三人皆功高未賞,反被謀殺屈死,確實冤枉,因而提審劉邦、呂後等人,將他們一起打入輪回,接受因果報應。
司馬貌將韓信轉世為曹操,言:『先為漢相,後為魏王,坐鎮許都,享有漢家山河之半。
那時威權蓋世,任從你謀報前世之仇。
當身不得稱帝,明你無叛漢之心。
子受漢禪,追尊你為武帝,償十大功勞也』劉邦轉世為漢獻帝,『一生被曹操欺侮,膽戰驚魂,坐臥不安,度日如年』。
司馬貌讓韓信當一回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曹操,讓漢獻帝也就是劉邦受制於韓信,以報前世之仇。
雖然小說宣揚了因果報應等迷信思想和韓信折壽說,但替韓信鳴不平的情感沒變。
甚至小說《戰神韓信》虛構了韓信的一個紅粉知己,並用弓箭射殺劉邦為韓信報仇,導致劉邦病危而迅速離世。
不同於戲曲小說的虛構想象,通俗簡易,詩歌具有嚴謹的現實性和高度的凝練性。
因而詩歌創作相對理性,尊重歷史,但又不同於歷史典籍的客觀記錄,詩歌也是詩人抒情言志的一種方式。
根據歷代詩人詠韓信分析,詩歌中的韓信大概呈現如下三種形象:
一、建功立業、開拓用世的戰神形象。
詩人羨慕韓信得遇明主,創軍事神話,渴望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
二、不知明哲保身的悲劇英雄形象。
詩人慨嘆韓信功高震主,晚景淒涼,寄寓詩人對出仕的憂患。
三、不忘恩義的仁德君子形象。
詩人通過韓信千金報漂母,不三分天下等肯定韓信的仁義君子形象。
自《史記》後,韓信逐漸從歷史人物發展成集結民族文化精神的文學形象,在戲曲、小說、詩歌中全面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