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秦始皇是中國的第一個皇帝,而他的妻子卻沒有成為中國第一位皇後。
似乎自出生以來,秦始皇便對女人充滿著不信任。
而他對女性不信任的根源,很可能源於他的那位不省心的母親——趙姬。
趙姬原本是呂不韋的侍妾,她容貌端麗、善於歌舞,出身於豪門之家。
一場宴會上,趙姬被秦國公子嬴子楚看中,並成為了他的妻子。
根據司馬遷的記載,趙姬嫁給嬴子楚時,已經懷上了呂不韋的兒子。
呂不韋之所以能夠忍痛割愛,就是為了實現其鳩占鵲巢之計。
嬴子楚回國稱王後,趙姬與幼小的嬴政便被接回秦國。
隨後嬴子楚以呂不韋為丞相,封文信侯,食邑洛陽十萬戶。
而趙姬則被封為王後。
僅僅在位三年,嬴子楚便英年早逝,13歲的嬴政繼位為秦王。
嬴子楚死後,趙姬和呂不韋恢復了情人關系,兩人晝夜私通,鬧出了很多醜聞。
呂不韋深知,自古與太後私通者,大多沒有什麼好下場。
出於對未來的考慮,必須結束與趙姬的不正當關系。
因此,呂不韋從自己門客中選出一個名叫嫪毐的『大陰人』
隨後,呂不韋便有意無意地在趙姬面前提起嫪毐,引發趙姬對此人的興趣。
隨後,呂不韋在趙姬的授意下,將嫪毐以宦官的身份引入宮廷。
然而實際上,呂不韋早就買通了行刑的官員,僅僅隻是拔掉了嫪毐的胡子,成了個假太監。
入宮後,趙姬果然對嫪毐『絕愛之』,兩人整日在宮中偷情,竟生了兩個兒子。
在趙姬的支持下,嫪毐被封為長信侯,與呂不韋同樣食邑十萬戶,竟能和從前的主人分庭抗禮。
從此以後,宮中之事無大小,皆由嫪毐裁決。
嫪毐權傾天下,在眾人的吹捧下,他開始忘乎所以,變得日漸驕橫,甚至在一次宴會上稱自己是秦王的『假父』。
以嬴政的精明,自然早就知道自己母親與嫪毐的混亂關系。
但為了保全母後的面子,嬴政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如今,嫪毐卻將這件醜事廣而告之,公開給先王帶綠帽,這就讓嬴政忍無可忍了。
嫪毐在宮中耳目眾多,很快就得到嬴政大發雷霆的消息。
於是嫪毐暗中集結兵馬,準備攻打秦宮,殺死嬴政,扶自己的兒子當秦王。
然而區區一個嫪毐,怎可能是『祖龍』嬴政的對手。
嬴政身邊有嫪毐的耳目,嫪毐身邊同樣有嬴政的細作。
聽聞嫪毐欲作亂,嬴政命外戚昌平君、昌文君發兵攻打嫪毐。
嫪毐一方猝不及防,當場有數百人被殺,而嫪毐則趁亂逃出咸陽。
但很快,嫪毐一黨便被一網打盡,其衛尉竭、內史肆、佐弋竭、中大夫令齊等二十人皆梟首,嫪毐本人被五馬分屍,他的四千家門客均被放逐到蜀地。
處置完嫪毐以後,就該輪到自己母親了。
嬴政下令,將趙姬和嫪毐生出的野種,用麻袋覆頭,當著趙姬的面,扔下大殿摔死。
而趙姬本人被囚禁於雍城,等待進一步處置。
秦國雖然是法家治國的國家,但也同樣認同孝道的作用。
因此,當嬴政囚禁母後,群臣紛紛進諫,希望秦王能接回趙姬。
但是秦王仍在氣頭上,一連殺死了27位諫臣。
嬴政下令:『日後有敢再來說太後的事情的,先用蒺藜責打,然後殺掉』一時間,沒有人再敢進諫。
然而來自齊國的客卿茅焦卻不信這個邪,來自齊魯之地的他深受孔孟之道熏陶,認為秦王囚禁母後,乃是天地翻覆之事。
於是,他買好了棺材,毅然向秦王進諫。
茅焦非常幸運,此時秦王的氣似乎消解了一些,因此沒有立即殺掉茅焦,而是命令手下煮上一大鍋油。
如果茅焦胡言亂語,就將他活活煮死。
而嬴政本人則按劍而坐,氣勢洶洶地接見了茅焦。
經過長時間的會談,最終結果還是皆大歡喜的,茅焦沒有被煮死,秦王則選擇與太後和好,並將她從雍城接了回來。
那麼茅焦到底對秦王說了些什麼呢?
根據史料記載,茅焦對秦王說:
『今大王車裂假父,有不仁之心;囊撲兩弟,有不友之名;遷母於椷陽宮,有不孝之行;誅戮諫士,陳屍闕下,有桀紂之治。
夫以天下為事,而所行如此,何以服天下乎?
』
簡單翻譯來就是:大王將假父五馬分屍,是不仁;將兩個弟弟活活摔死,是不友;將母親外遷,是不孝;誅戮忠臣,是桀紂之行。
讀了這段話,或許許多讀者都會感到匪夷所思。
秦王之所以要誅殺嫪毐,正是因為他不僅與母後私通,還膽敢自稱假父;秦王之所以殺兩個同母異父的弟弟,是因為他們不僅是野種,而且還有可能威脅自己王位;而母後,不僅給先王戴了綠帽子,還成為嫪毐的幫兇。
茅焦說這些話,非但起不到說服不了嬴政,反而是將自己往油鍋裡送。
但是令人驚訝的是,秦王不僅聽從了茅焦的進言,還將其封為上卿。
嬴政的腦袋難道壞掉了嗎?
在筆者看來,嬴政之所以放過自己母後,並非是茅焦的進言,而是因為秦法。
1983年,考古學家在湖北江陵的張家山發現一批漢簡——《奏讞書》。
而在這批竹簡中,我們知曉了一個秦始皇時期的案例。
這個案例中說,一個女子在亡夫葬禮期間,在丈夫棺材旁與另一名男子私通。
按照秦律,這名女子本要以『不孝』《對丈夫不忠,要處於斬首》之罪棄市。
對此,連秦朝最高法官廷尉也表示認同。
但是廷尉的屬官——『廷史申』卻認為:『如果三天不給父親吃飯,是為不孝;若在家祭祀亡父有所怠慢,算是不孝。
但女子隻是在亡夫棺材邊性交,算什麼不孝?
』聽了『廷史申』的發言,廷尉等人都覺得有理,紛紛說:『不錯,是判決不當!應無罪釋放』
這個案件,事實上反映了秦代特殊的倫理觀:妻子背叛死去的丈夫,並不算犯罪。
如果將趙姬代入此案件,我們可以發現,她與呂不韋、嫪毐私通,皆在嬴子楚去世之後,因此並不算犯罪。
嬴政將母後遷於雍城,於法無據。
況且在秦國,此事還有先例。
秦宣太後『羋月』在丈夫死後,曾先後與義渠王和魏醜夫私通,甚至和義渠王還生了兩個兒子。
但直到宣太後去世,也沒有受任何懲罰。
前文也提到,秦國是個法治國家,秦王嬴政是商鞅、李斯、韓非之法的忠實粉絲,自然會帶頭服從法律。
嬴政幽禁無罪的母親,事實上構成了不孝之罪。
若嬴政親自違背法律,又如何做天下黔首的表率?
又如何,贏得諸侯和百姓的信任?
因此,嬴政才會將趙姬從雍城遷回咸陽,使兩人重歸於好。
茅焦的進言,實際並沒有起到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