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與項羽爭天下,開創了漢家四百年基業,歷來被史學家津津樂道,『高祖,以佈衣提三尺劍』起家,三年亡秦,五年滅楚,為空前強大的大漢王朝奠定了基礎,令後世贊嘆不休。
劉邦,論地位,不過是一小小亭長,而項羽卻是貴族後裔;論才能,與項羽打仗是『屢敗屢戰』;論人品,貪財、好色、不務正業,幾乎可與流氓劃等號,而項王卻是『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
但歷史或現實就是這麼奇怪,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愣是把不可一世的人中龍鳳逼得『烏江自刎』,個中原因,著實值得玩味。
劉邦曾給自己的成功作了明確解答:『運籌帷幄、決勝千裡,我不如子房;籌措錢糧,管理內務,我不如蕭何;統兵百萬,戰無不勝,我不如韓信。
這三個人都是人傑,而項羽隻有一個范增,都不好好使用,這就是我戰勝項羽的原因』但更深一層次的東西劉皇帝沒說出來,就是為什麼他能用人而項羽不能用人,我看,項羽未必不懂得用人的道理,但為什麼他用不了人呢?
我認為,項羽好『名』,劉邦唯『實』!『名』可以解釋作一種道義的框架,『實』就是實用主義,與時而變。
就以用人來看,不要忘了,陳平、韓信都是從項羽麾下投奔到劉邦手下的。
那項羽為什麼不用這些人呢?
恐怕和項羽過於註重名聲有關,陳平有『欺金盜嫂』的前科,貴族出身的項羽自然是厭惡這種作奸犯科的『小人』的,根本不會信任,更不會重用。
但就是這個『狡詐』的小人物在劉邦那裡大顯身手,離間項范、解高祖白登之圍,立下奇功。
至於韓信,堂堂貴族後代,甘心受漂母施舍,還要將古今唯一的『胯下之辱』載入史冊,將名聲看得重於一切的項羽當然對次不齒,瞧不起此等猥瑣的『小人』,但就是這個小人渣設下十面埋伏,雪了被項羽鄙視的恥辱。
而劉邦因其自身也不高貴,用人是唯才是舉,看重人的實際才能,有貴族、有儒生、有屠夫走卒、有降將,可以說是海納百川,『不拘一格用人才』。
項羽的才智、勇武、品格都不同反響,二十出頭就成為『西楚霸王』,以其貴族世家的眼光看,自然是『環顧宇內,無有可用之人了』,但他不明白,亂世之中,最是草莽出英雄,瞧不起小人物的結果是霸業盡失。
再以放權來看,韓信對項羽的評價是『小氣』,官印拿在手裡磨得角都沒了,也舍不得封賞,恐怕一是認為對方才能不足,二是對人的不信任,還是被他心中人才的標準捆住了,也不懂得用時籠絡,用完削權的權謀,結果隻好每戰親臨,靠自己一個人打天下。
劉邦可不同,旗下人才濟濟,個個都能獨當一面,開辟了許多戰場,集天下之力與項羽對抗,就因為他『舍得放權』,處處顯出天子的大氣恢宏。
當項伯在鴻門宴前夕來告密時,劉邦立即與他結為兒女親家,可不管自己的女兒委屈不委屈;能聽從蕭何的建議使無名小卒韓信位列曾立下汗馬功勞的將軍們之上;當劉邦被項羽圍困時求韓信來救,毫不吝嗇地封他為幾乎與自己平起平坐的『齊王』,還隨機應變地說『大丈夫要作就作真王,作什麼假王!』在垓下決戰時將百萬大軍完全交與韓信指揮,他難道不怕韓信擁兵自重嗎?
當然怕!但劉邦有賭徒性格,可以在重要關頭孤註一擲,先把眼前最大的敵人消滅了再說,過後再收拾潛在的對手,顯示出他通達權變的氣度。
在信義問題上,鴻門宴是上天賜給項羽的機遇,可惜被他白白扔掉了,就因為一句『有約在先,先入關中者王』,就覺得殺劉邦理屈,還怕人說自己小肚雞腸,把自己的密探曹無傷都出賣了;好不容易抓住一堆人質,隻簽了個『楚河汗界』,就把籌碼給交出去了,忘記了『不帶劍的契約不過是一紙空文,毫無保障力量』,劉邦可是剛轉過臉就又打回來了;劉邦與項羽作戰沒一次勝利的,但一直堅持到最後一次,項羽卻是『縱江東父老憐我,我又有何面目見人!』拔劍自刎,這就是說,項羽看重的是常勝將軍的光環,劉邦要的卻是實實在在的勝利,正如馬基雅維裡所說,君王需要時就毫不猶豫地拋棄信義。
在對自己周圍人的態度上,劉邦毫無骨肉之情,逃命途中三次將自己的老父、發妻、一雙兒女推下馬車;面對生身老父即將被烹,竟恬不知恥地說『我的父親也是你的父親,你要煮咱們的父親,別忘了分我一杯羹!』詭詐之至、狠心之至!項羽卻截然相反,垓下被圍時,首先想的是『虞兮虞兮奈若何!』烏江邊想讓自己心愛的烏騅馬活命,士兵受傷時流淚難過,但這些都被韓信等人視為『婦人之仁』,除卻人品的高下,項羽似乎並不把自己的生命看得很重,不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也許,『活著』就是最大的實際。
既不能隨時而變,能屈能伸,就隻能『為鬼雄』了。
項羽隻是一員戰將,一個勇士,將帥難及帝王術,難怪毛澤東評價他『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