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豨終戰的軍事『師承』,更像是源自彭越、冒頓單於而不是韓信。《網路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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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邦平定陳豨之戰:把遊擊戰打回攻城戰】

漢初的北方燕代邊境,實在是個不祥之地,似乎存在一個鐵律——誰去誰謀反。

前202年7月,燕王臧荼謀反。

前201年秋,韓王信謀反。

前197年9月,陳豨謀反。

連劉邦的發小、一輩子的鐵子盧綰都扛不住,『晚節不保』,於前195年春天謀反。

中間還有個鬧劇,劉邦的二哥劉喜被封為代王,被封的具體時間有前201年1月和11月《即韓王信被平定後》兩種說法,但他終究沒當多久,於當年12月遭受匈奴攻擊,棄國而逃,被劉邦一怒之下貶為侯爵——

反正誰去誰倒黴。

這個現象既然能如此『普遍』,肯定是有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的客觀原因。

大致分析,就外部來說,燕代之地處於漢朝與匈奴之間的接壤地帶,註定是多事之地;就內部來說,漢朝上層的『政治內卷』,即劉邦和這些人之間的關系,勢必存在不可調和的矛盾。

臧荼、韓王信、盧綰,乃至韓信、彭越、英佈等人,實質歸屬『異姓諸侯王』問題,這是劉邦稱帝至逝世之間解決的頭號政治大事,最終以『白馬之盟』、『異姓王者天下共誅之』宣告結束。

韓王信、盧綰兩人的確都承認過,他們謀反也好、投降匈奴也罷,都是出於對劉邦乃至呂後的恐懼,事實上這也是臧荼、英佈等人的『共識』,實質原因無非如此。

但是,陳豨謀反的原因,顯然上升不到『諸侯王』層面,這是他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

但是,實質原因應該還是『政治內卷』,隻不過檔次低了一檔而已。

按照史書記載,陳豨是被周昌『舉報』的,借口是陳豨廣納賓客,大有戰國四公子的遺風,他當時又身具代趙之地的最高軍權,一旦有變後果難測,那是不是要防他一下呢?

就事論事,周昌當時是趙國《趙王已從張敖變成劉如意》的相國,與陳豨之間有私人過節很正常,向劉邦打打小報告也不算多過分。

陳豨現在的超高地位與權力,是劉邦在平定韓王信後賦予他的,這說明當初劉邦對陳豨非常信任,但劉邦之所以聽信周昌並開始采取動作,顯然是已經對陳豨個人產生了猜忌與不信任。

正如那段不太靠譜的史料,即『韓信與陳豨赴任前的談話』,韓信就說,劉邦的確很信任陳豨,但如果一再有人打陳豨的小報告、『三人成虎』,劉邦難免會心生疑竇、親自征伐。

其實這未免『冤枉』了所有與之相關的人。

實際原因應在於,陳豨日常的那些做法,已經證明他是個太過高調乃至有些跋扈的家夥,就類似後世割據一方的獨立軍閥,已經到了『失控』的邊緣。

劉邦的處理對策可以稱為『曲線進攻』,先對陳豨手下的要員或者賓客下手,調查處理他們的經濟問題,並以此為跳板,希望攀扯到陳豨並將他扳倒。

這個手段,本身就說明,劉邦並沒有預料到陳豨會真的謀反,他也不是在故意『逼反』,隻是想通過正常手段敲打一下陳豨,最終以相關罪名剝奪掉陳豨的官位尤其是燕代軍權。

這種做法,無疑是最高效省力的。

但是在陳豨看來,事情當然不會如此簡單,兩人之間的『猜疑鏈』既然已經形成,真正失控也就絲毫不令人驚訝。

這個時候,韓王信、王黃、曼丘臣等人就出場了,估計是他們『現身說法』,尤其韓王信的遭遇就是陳豨的前車之鑒,劉邦就是個不會容人的大壞蛋,你抓緊反了吧。

前197年7月,太上皇逝世,劉邦要求陳豨前來奔喪,陳豨不敢來,9月就公開宣告謀反,戰事開啟。

陳豨此戰的主要作戰方式,其實是遊擊戰。

這應該與他麾下的兵種構成密切相關,他擁有的騎兵數量肯定相當可觀,再加上韓王信等人的匈奴騎兵部隊,導致他初期重點發揮騎兵的機動和突擊優勢。

而陳豨的進攻方向,不再是從代地、馬邑向太原方向南進,而是向東南進攻燕趙等地。

這顯然是吸取了韓王信之前被平定的教訓,擔心再被劉邦攻占句註山、關門打狗,陳豨現在要在相對開闊的華北平原和劉邦決戰。

劉邦的反應不可謂不快,9月陳豨造反,10月劉邦就到了邯鄲,但因為是遊擊戰,陳豨又是騎兵開道,所以當時的形勢還是很危急的,黃河以北的地盤,除了邯鄲等地與燕國,都已基本淪陷。

最有意思的是,陳豨手下大將之一的張春,已經率軍渡過黃河,進攻到了聊城,即當時梁國和齊國的交界處,這也說明陳豨的進展之速以及『騎兵閃電攻勢』之強。

劉邦到邯鄲的時候,『豨將侯敞將萬馀人遊行』,所謂遊行,正是騎兵遊擊戰,希望通過野戰的方式消滅劉邦的軍隊。

劉邦此戰的整體部署是:多路並進,雙管齊下,化遊擊戰為攻堅戰。

劉邦當時主要分成四路,西路以太尉周勃為主將,從太原『直搗黃龍』,攻占馬邑、樓煩,兵峰直指雁門、雲中、代郡等地。

東路以齊相國曹參為主將,將軍郭蒙屬之,估計也有梁王彭越的軍隊參與。

這一路的目的是將張春所部消滅或驅逐回黃河北岸,但並未到河北繼續參戰,估計存在劉邦和彭越、曹參之間的相互扯皮,導致稍後彭越的倒臺。

中路自然是劉邦為主帥,麾下大將主要有樊噲、酈商、夏侯嬰、灌嬰、靳歙等人。

北路,燕王盧綰也有派兵參戰。

所以,當時的整體戰火,其實是燒遍了大同盆地、華北平原乃至黃河南岸,因為戰線的漫長,雙方並非大兵團集中會戰,反而是戰線上各個戰略要地的爭奪戰,這一切的根源自然是陳豨所采取的遊擊戰所致。

除了軍事打擊,劉邦還輔以政治招安、懸賞分化等手段,鑒於陳豨進展之速,當時趙地有大量官員、百姓不戰而降,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所以劉邦大度寬容,詔令代趙等地,只要接下來返正,站在皇帝這邊打陳豨、韓王信,那就既往不咎。

這個對策,凸顯了劉邦的政治智慧,不然很可能陷入代趙之地『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

鑒於陳豨手下的大員,出身商人的不少,之前劉邦稽查他們,也搞出過不少『經濟案件』,所以以利誘之、懸賞分化勢在必行。

最終曼丘臣應該就是被屬下綁來『領賞』的。

剛到邯鄲的時候,劉邦說過一句話:『豨不南據漳水,北守邯鄲,知其無能為也』放眼當時的整體戰局,劉邦的確說中了陳豨的『命門』,陳豨一味追求遊擊戰,卻疏忽了接下來的整體防守佈局。

從這一點來說,作為韓信曾經的『小迷弟』,陳豨大概是學了個寂寞,對彭越、冒頓單於的遊戲戰術也隻是學了個皮毛。

而劉邦『見招拆招』,盡量不和陳豨打遊擊戰,退而求其次,利用關鍵戰略據點『聚攏』陳豨的各路遊擊部隊,打城市攻防戰。

看似難度更大,其實是弱化了陳豨騎兵的機動力和戰鬥力。

重點說說中路的推進情況。

樊噲、酈商作為先鋒,北上攻占襄國、柏人,進而包圍東垣。

當面主將為趙利、曼丘臣。

靳歙此時是車騎將軍,代替灌嬰成為劉邦騎兵軍團的主將,但這一戰他還是和灌嬰一起,進攻曲逆,當面主將為侯敞、王黃。

應該是首先擊潰了侯敞在野外的騎兵遊擊軍團,將之包圍在曲逆城。

曲逆之戰和東垣之戰,是中路戰線最重要的兩次戰役。

先是曲逆之戰結束,然後灌嬰靳歙西進,迫降沿途城邑,配合主力取得東垣之戰的勝利。

此時,東垣城下發生了一個極為搞笑的事件。

應該是劉邦久攻不下,城裡守軍覺得劉邦拿他們沒辦法,有人就問候了劉邦以及他那個剛死的老爸,估計是『祖安』的梗極具創造力與殺傷力,很多士兵都跟著學,一時間『祖安』之語聲震天地,劉邦聽到後差點沒被氣死。

攻下東垣後,怒氣未消的劉邦還專門追查了曾經祖安過他的人。

這事能怎麼追查呢?

還不是一個個審口供、相互攀咬。

據說處罰方式是,只要張口祖安過劉邦的人,一律處死,不知道有沒有割舌頭……

在打仗之餘還專門幹這事,劉邦的性格與處事方式有時候也真是讓人無語,按說他什麼屈辱沒遭受過,居然幾句祖安的話就能讓他如此失態、大動幹戈。

稍後,劉邦專門把東垣改名為『真定』,大概也有傳達戰局已定的意思吧?

接下來的戰事的確屬於打掃戰場,樊噲北進後,和西路的周勃取得會和,很快徹底平定代地。

韓王信運氣極差,居然被包圍在了參合城,柴將軍即柴武,不確定當時是歸屬樊噲還是周勃,他勸降韓王信不成,最終選擇將之幹掉。

陳豨運氣倒不錯,這次沒被逮住,又堅持了近一年左右的遊擊戰,於前196年12月,被周勃或者樊噲擊殺於代地的靈丘。

韓王信死於前196年1月,標志著平定陳豨戰爭的基本結束。

縱觀整場戰役,顯然還有一個重要的『拼圖』需要補足,那就是,燕王盧綰這四五個月到底在幹啥!

按照史書記載,盧綰先是派兵協助劉邦,向西攻打陳豨,同時派張勝前往匈奴,告知冒頓單於陳豨必敗,爭取冒頓單於不要大力幹涉。

但張勝居然被臧荼的兒子臧衍反向『策反』,兩人協商,讓匈奴進攻燕國,盧綰為了自保,自然要撤軍回救或者『假打』,從而客觀上幫助了陳豨。

之後盧綰又『私通』陳豨,讓他堅持打持久戰,盡量避免決戰,意圖很明顯,只要陳豨還在,盧綰對劉邦就還有價值,王位就能保住。

這一系列事件無疑略顯詭異,但它們應該都是真實的,隻是『發生時間』的認知上可能有些錯位。

陳豨造反的時候,盧綰完全沒有造反的動機,一開始派兵相助更是明證。

接下來發生的事,尤其是私通陳豨乃至匈奴,應該是在韓信、彭越死後,盧綰和英佈一樣,都感受到了作為『異姓諸侯王』的恐懼,這才不得不生出反心。

也就是說,盧綰在劉邦平定陳豨的前197年10月至前196年1月之間,是堅定站在劉邦這邊的,燕軍應該和陳豨、韓王信乃至匈奴的軍隊都有過交戰。

盧綰決定私通陳豨乃至匈奴,其實是在前196年3月即彭越死後,他也收到了呂後送來的『肉醢』,經過反復思量,這才開始為自保或者造反鋪路。

而陳豨造反事件,真正的歷史影響卻超脫了這一事件本身,成為了劉邦生前最後兩年徹底解決『異姓諸侯王』的真正導火索,引發了一系列連鎖反應,導致韓信、韓王信、彭越、英佈、盧綰等一眾諸侯王相繼倒臺、死亡,甚至連皇帝劉邦本人也沒能幸免,很快逝世,整個漢初大時代的最終落幕,居然是陳豨一手開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