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母的懿德,韓信的智勇,已成為中華民族文化精神的組成部分,千秋景仰。
西漢『戰神』韓信,是我青少年時期崇拜的偶像,他與蕭何、張良並稱為『興漢三傑』。
當年我插隊之地——淮北泗縣,離淮安近在咫尺,坊間流傳著諸多有關韓信的神奇故事。
爾後我讀司馬遷《史記·淮陰侯列傳》時頗為感慨,受得起『胯下之辱』的壯士,才是能屈能伸的真大丈夫矣!韓信雖遭呂後所害,仍不失為頂天立地的英雄。
我一直想去韓信故裡考察。
終於有幸在古稀之年冒著罕見的連日酷暑,走進了韓信故裡。
韓信故裡如今一片繁華,在市中心可見以韓信命名的道路及塑像,故鄉人民沒有忘記這位古代『戰神』。
一條千年古運河依舊在市中心流淌,河面寬闊,水質清澈,千舟競發,南北穿梭。
公元前486年,吳王夫差欲北上與齊晉爭霸,在此開鑿了邗溝這條中國最古老的運河,爾後歷代都有重修,是南北大運河中的重要樞紐,古渡漕運博物館展現了昔日的盛景。
據說韓信少時曾居淮陰故城官巷老街,於是我們一行來到官巷。
或許受到疫情和炎熱天氣的影響,不寬的街面顯得冷清,僅有一家食品店開著,一位老婦人正做著特色糕點。
店鋪的斜對面,有淮安市人民政府所立的『韓信故裡遺址』碑,碑側是一條鋪著石板的古巷道,經過一座磚砌拱門樓,一直通往禦碼頭。
聽聞韓信少年時曾在此處垂釣,千古流傳的『漂母飯信』就發生在這裡。
拱門樓的門額上,『韓侯故裡』四個斑駁大字清晰可見,當年乾隆皇帝下江南時,就是在禦碼頭登陸的。
官巷老街原有一塊石碑,上面鐫刻著『古楚淮陰』四字,已移至淮安市中心。
走在官巷老街,古運河、古巷道、拱門樓、禦碼頭……似乎都在提醒人們,這裡是養育大軍事家韓信的故土。
韓信少時歷經磨難,苦楚相伴。
他是國破家亡後出生的遺腹孤子,十餘歲失去相依為命的慈母;寄居櫻桃莊,遭高莊主冷言逐之;寄食南昌亭,亭長妻辱之;寄身淮陰時,莽屠胯下侮之……這一切遭遇令孤立無援的韓信,變得性格孤傲,內斂憂鬱。
掙紮在饑餓貧困邊緣、背負國仇家恨的鐵血青年韓信,彷徨苦悶無奈,孤傲自卑並存。
在從軍過程中,他也處處遭人歧視,後來有幸遇到知音蕭何,終於有了建功立業的機會。
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四面楚歌,十面埋伏;逼迫項羽自刎烏江等,其卓著戰績堪稱世界戰爭史上的奇跡。
韓信為開創兩漢四百多年的基業立下了豐功偉績。
南宋哲學家、文學家陳亮說:『信之用兵,古今一人而已』唐宋八大家的排定者、明散文家茅坤稱其為『兵仙』。
在韓信的身後,站著一位偉大的女性——『一飯千金』的『漂母』,她是中國古代知名度最高的『三母』之一,我覺得她比孟母、嶽母更難能可貴。
漂母替人漂洗衣服,與韓信毫無血緣關系,她對韓信展現的是淳樸寬廣無私的人間大愛。
當年漂母賜飯,讓饑寒交迫的韓信內心感動,謂漂母曰:『吾必有以重報母』誰知漂母竟大怒:『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孫而進食,豈望報乎?
』短短一句話,影響了韓信一生,激勵著一代英傑自立自強。
我常想,一個鄉間婦人,竟然有如此非凡的眼力,在韓信漂泊之際,不僅賜飯,還給予教誨;漂母的過人識才眼力,可以說在劉邦之上,堪稱伯樂與良師也。
韓信被封為楚王後,衣錦還鄉,首先找到的是漂母,贈千兩黃金,漂母拒納不受。
漂母的樂於濟貧、不圖報酬,實為千古道德典范。
漂母去世後,韓信命令十萬大軍,一人一兜土,將漂母墓堆成一個大墓,可見韓信也是厚道報恩之人。
漂母墓直徑50米,高20米,為蒼翠山丘,拔地而起,顯得格外壯觀。
墓上兩塊不大的石碑被野草掩蓋,撥開才發現為清官府所立『嚴禁取土』告示碑。
漂母墓古已有之,北魏酈道元《水經註·淮水》記載:『淮陰故城東西兩塚,西者漂母塚也,周回數百步,高十餘丈』
漂母祠為四合院,堂廳中央有穿著素衣、慈祥地俯視眾人的漂母塑像。
雖然史書上對漂母的記載不多,甚至連尊姓大名也未知,但這並不妨礙人們對她優秀品德、高尚情操的贊賞及口口相傳。
風雨洗禮,轉眼千年。
乾隆年間,翰林學士錢大昕行經淮陰時寫下的《漂母祠》雲:『一飯且知報,寧忘推食恩?
少年輕國士,老母識王孫。
惠此千金重,名將百代存。
娥姁亦巾幗,鐘室淚空吞』漂母的懿德,韓信的智勇,已成為中華民族文化精神的組成部分,千秋景仰。
《錢漢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