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歷代詠史懷古詩歌中, 秦始皇經常以暴君形象出現, 他實施苛政、善用酷刑, 晚年還是個不務政事、尋仙求道的昏君, 很少有人能提到他一統六國的壯舉偉績。
現代把秦始皇稱作『千古一帝』, 而古代文人為何對他竟如此的『惡言相向』呢?
司馬遷《史記》的最早導向
後代人們對秦始皇的感知首先來源於偉大的史學著作《史記》。
司馬遷在《史記》認為:『秦王懷貪鄙之心, 行自奮之智, 不信功臣, 不親士民, 廢王道, 立私權, 禁文書而酷刑法, 先詐力而後仁義, 以暴虐為天下始 。
』 (《史記·秦始皇本紀》) , 司馬遷的《史記》是一部史學成就極高的巨著, 同時也是一部富有文學情調的的佳作, 因此也飽沾上了不少個人情感。
司馬遷借尉繚、侯生、盧生之口指責始皇, 實際是在表示自己乃至當時整個社會的看法。
很明顯, 司馬遷的這一段評價, 對後人了解秦始皇, 甚至給整個詠史詩壇的吟詠定下了一個基調。
後人讀史了解秦漢, 無論是史官還是普通文人, 一般都會先去拜讀司馬遷《史記》, 司馬遷的敘述和評價成為了古人了解秦始皇行為品德的主要來源, 從而使得後世之人形成了秦始皇暴虐的最初形象。
再加上後人編史, 也多多少少參照了《史記》中的記載, 使這一形象更加坐實。
梁啟超先生在《戰國載記》中認為:『秦始皇寧為中國之雄, 求諸世界, 見亦罕矣。
其武功焜耀眾所共知不必論, 其政治所設施, 多有皋牢百代之概』並認為秦始皇在武功上和創建制度的規模上都不失為蓋世之雄主, 而其失敗在於奢侈、專制、忌刻。
這是現代的眼光和觀點, 而漢代所撰成的史籍多敘述秦始皇的淫侈和暴虐。
很多詩人因為種種原因, 為《史記》開始的傾向所誘導, 從而形成了秦始皇基本負面的這種現象。
詩人之所以吟詠秦始皇, 很多都不是因為精研歷史有所發現或新見, 而是當時的政治需要。
詩人為了借古諷今, 通過秦始皇的焚書坑儒、尋仙求道、勞民傷財、苛政酷刑等方面的暴行, 來警示當政者要重用人才、勤政勤儉、寬容仁德。
雖然秦始皇的作為有好有壞, 但為了達到更好的警示效果, 對負面行為的批判就更具影響力了。
特別是秦始皇的人生經歷和最後結局, 很能引起統治者的警惕。
這些詩尤以一些朝代的後期為多, 文人欲以秦始皇的暴政、求仙、勞民等教訓警醒當朝統治者。
這也是為什麼古人在讀史後對秦始皇的評價褒貶不一, 但到了詩歌中, 卻多是貶責了。
如胡曾《詠史詩·阿房宮》:『新建阿房壁未幹, 沛公兵已入長安。
帝王苦竭生靈力, 大業沙崩固不難』 許渾的 《途經秦始皇墓》:『龍盤虎踞樹層層, 勢入浮雲亦是崩。
一種青山秋草裡, 路人唯拜漢文陵』這些指責都有反思歷史, 警示當今的意味。
秦朝重用法治, 儒家卻重仁政。
在秦滅後兩千多年的歷史中, 中原大陸一直處在儒家思想的浸潤之下, 並隨著皇權的加強, 思想越發體現出儒學腐敗的一面來。
自從漢朝以來, 儒學獨大, 雖說統治者實施外儒內法的政策來安定社會, 但宣傳的一直都是仁德教化。
文人一般都以儒學為根本, 法治的嚴法酷刑不為他們所接受, 從而不會對秦這個以嚴刑立法著稱的朝代有所好感。
更有焚書坑儒的歷史事件觸動儒士自身的情感, 對秦始皇本人更是不會有什麼稱贊之語。
這種少有稱贊的形勢隨著時代愈見加深, 不過也不是每個人都受到了深刻影響。
漢代剛開始推行『獨尊儒術』的文化政策, 各家思想依然活躍, 比起往後的發展, 還是有些『百家爭鳴』的社會風潮的。
西漢前期的主父偃認為:『秦皇帝任戰勝之威, 蠶食天下, 並吞戰國, 海內為一, 功齊三代』但東漢班固就批駁秦始皇殘忍。
唐代雖社會風氣開放, 但李世民帶頭諷刺始皇, 以後肯定秦始皇的日見其少, 而更多的是作為亡國之君的典型例子, 肯定儒家思想而否定法家思想。
王安石的《秦始皇》:『舉世不讀易, 但以刑名稱』清朝詩人周映清的《始皇塚》:『秦政昔亂紀, 刑殺如霆雷』這些詩篇明顯以儒家的治國之道來看秦始皇的政治統治, 意識形態意味非常清楚。
顯然, 秦始皇作為古代的君王, 其是非本身是一回事, 而文人在詩歌等文學作品中歌詠評騭的形象又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