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與盧綰反目成仇,是歷史的必然。
為什麼這樣說呢?
因為立場不同,他們代表的是不同的階級,劉邦是統治方,是皇帝,盧綰是諸侯王,隻比皇帝次一等級,但是盧綰有很大的自治權,同唐朝後期的節度使,異曲同工。
盧綰劇照
唐朝,玄宗前期的節度大都使聽命於朝廷,後期就出現了一個陽奉陰違的安祿山。
有人說安祿山是外族,其心必異,反是必然。
其實歸根結底是節度使的權力太大,型同一個獨立的王國,積累起了對抗朝廷的能量。
平定安史之亂後,藩鎮割據,覆水難收,這些藩鎮都是渾水摸魚的漁利者,名義上還是唐朝的節度使,他們中間大多數也不是外族,但他們的內心大都不願意服從唐朝廷的絕對統治。
可見,安史之亂起於制度,而不是人心。
漢初異姓諸侯並立與唐朝的藩鎮割據很相似,所不同的是,前者是劉邦在楚漢戰爭中主動出讓利益的結果,而後者多半是趁火打劫,持一副倒逼的姿態,讓朝廷承認。
安史之亂過後,唐朝又勉強維系了近150年的歷史,在這段時間朝廷權威名存實亡,最終還是在藩鎮割據的蠶食下分崩離析。
對於這樣的結果,唐朝皇帝不是沒有預見性,隻不過是沒用辦法阻止,因為他們已經沒有了實現中央集權的實力,於是默認現狀,盡量與藩鎮避免沖突,兩者相安無事,維持一個表面完整,實際已經支離破碎的帝國。
劉邦劇照
回頭來看漢初,劉邦完全有實力改變與異姓諸侯並存的局面,盡管還用了許多令人不齒的手段,但是絕大多數的異姓諸侯都被他逐一拿下。
大至順序是,燕王臧荼、楚王韓信、韓王信、趙王張敖、梁王彭越、淮南王英佈、燕王盧綰,唯一剩下的就是長沙王吳臣《吳芮之子》。
這裡需要說明一下,劉邦為什麼不動吳氏父子。
因為他們統治的范圍是漢朝的西南邊陲,而這個地區是越族的雜居帶,當時的越族與朝廷還存有一定的離心力,對劉邦來說如同一個燙手山芋,吳氏父子正好可以起到一個代理人的作用。
所以,這是劉邦在權衡利弊之下,做出的選擇。
同樣再從漢朝的現實考慮,盧綰顯然不具備吳氏父子的作用,劉邦讓他在燕國為王,顯然不如用劉姓宗室更為穩妥。
對於這個認知,劉邦與盧綰的各自內心都清楚,隻是沒有急於點破,主要是因為礙於情面,但盧綰不可能撐得住氣,於是最終在半推半就間反了劉邦,也反得不很徹底。
劉邦與盧綰之間的情義就是指同年同月同日生,一塊兒詩書,一起長大,也就是我們如今說的發小。
另外,劉家與盧家的關系也非常要好,所以劉邦與盧綰的情義還有家族基礎。
在打江山的整個過程中,劉邦也給了盧綰很大的照顧,諸如其他開國功臣,各個出生入死,戰功赫赫,而盧綰身上沒有一件可以拿出來炫耀的戰績。
但是,盧綰該得的封賞並不落於其他人,封侯隻是一個標配,最終還被封為燕王。
盧綰不在第一批分王之列,最初的燕王是臧荼。
臧荼是秦末義軍韓廣的部將,韓廣是武臣的部將,武臣又是陳勝吳廣的部將。
陳勝派武臣攻略趙地,武臣趁機在趙地稱王。
接下來,武臣派韓廣攻略燕地,結果韓廣又趁機稱王。
巨鹿之戰前,韓廣派臧荼援助趙國。
戰爭結束後,臧荼隨項羽入關,被封為燕王,韓廣被改封為遼東王。
韓廣不願意去遼東為王,隨之與臧荼火拼,結果被臧荼吞並。
楚漢戰爭期間,臧荼又歸附劉邦。
所以劉邦稱帝後,臧荼的封國沒有變。
但是,劉邦稱帝的第二年《前201年,實際上隻隔了幾個月》,臧荼便舉起了反旗。
其實臧荼並不棘手,劉邦滅他也沒費多大的力氣,而讓劉邦真正為難的是讓誰繼續為王的問題。
當時擺在劉邦面前的有兩大問題:
一、兒子年幼,或者是還沒有出生,不能發揮最大價值,不能勝任王位。
當時他的四子劉恒也不過三歲,三子劉如意才五歲,稍大一些的次子劉盈已經立為太子,自然不能兼任燕王。
而對他的長子劉肥已經有了安排,那就是韓信留下的齊國。
所以,當時的情況對於劉邦來說,有些青黃不接的尷尬,他立盧綰為燕王也是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二、會不會打草驚蛇,引起異姓諸侯的連鎖與過激反應。
道理很簡單,說物傷其類,兔死狐悲,唇亡齒寒都行,異姓諸侯是一個利益整體,臧荼倒下了,其他人會不會警覺?
會不會加強防范,未雨綢繆,甚至於聯合起來圍攻劉邦?
所以,劉邦打消其他幾個異姓諸侯的焦慮很有必要,因此要拿出一個姿態,那就是繼續立異姓為王。
放眼望去,也隻有盧綰最為合適,一是兩個人的關系好,忠誠度高;二是盧綰的能力不強,不用過分擔心;三是也能暫時達到迷惑異姓諸侯的目的。
綜上所述,本質上講,劉邦封盧綰為王是權宜之計,盧綰是劉邦的一枚棋子,劉邦想要用盧綰穩住其他異姓諸侯,然後騰出手來,有計劃,有目標地將他們各個擊破。
所以,到了最後,劉邦雖然沒有劍指盧綰,但盧綰淡定不了。
劉邦的邏輯是『不能讓異姓諸侯存在,他們都靠不住』,盧綰的邏輯是『劉邦不允許異姓諸侯存在,他覺得異姓諸侯都不可靠』,因此在這種邏輯下,盧綰對自己的前景感覺越來越不樂觀,基於情義上的信任感就會蕩然無存。
既然沒有了信任感,所剩下的隻是赤裸裸的利益,因此盧綰認為,能保全自己的唯一方法,就是讓劉邦看到自己的存在價值。
所以,在這樣思想的催化之下,盧綰便被流亡匈奴的臧荼之子臧衍洗腦利用,暗中給正在平定陳豨之亂的漢軍下起了絆子。
所以我們看到的事實是,盧綰並沒有徹徹底底的反了劉邦,而不過是一種夾縫中的生存策略,甚至於還打算待劉邦恢復健康後親自去請罪,去為自己辯白。
但是對於劉邦來說,盧綰的不忠就是反叛,是不可饒恕的罪過,眼下是沒有回旋的餘地,正好他的八子劉建也缺個封國安頓,所以直接就派樊噲大兵壓境了。
劉邦始終站在制高點,占據主動權,任盧綰表演,他不需要向盧綰攤牌,最終讓盧綰陷入被動。
雖然從表面上看,不義的人是盧綰,但做局的人是劉邦,盧綰被牽著鼻子走,這就是劉邦的高明之處,做事不露痕跡。
當然,對於這一切,自始自終都沒有直接暴露出劉邦的心機,但是歷史給出的答案就是如此,所以現實永遠比想象的要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