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傳奇:李斯忌才害死韓非子,尉繚進言獻亡六國計
秦王政聞呂不韋已死,而求其屍不得,於是盡逐其門客。
因而下令,大搜國中,凡他方遊客,不許留居咸陽,已仕者削其官,三日內皆要逐出境外,容留之家,一同治罪。
有楚國上蔡人李斯,乃名賢荀卿之弟子,廣有學問,昔日遊學秦國,為呂不韋之舍人。
呂不韋薦其才能於秦王,拜為客卿。
今日逐客令下,李斯亦在驅逐中,已被司裡驅出咸陽城外。
李斯於途中寫就表章,托言機密事,讓郵傳上奏秦王。
表章略曰:臣聞大山不嫌土壤,故能成其高;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棄眾庶,故能成其德。
昔日穆公之所以稱霸,西取繇餘於戎,東得百裡奚於宛,迎蹇叔於宋,求羋豹公孫枝於晉;孝公曾用商鞅,以定秦國之法;惠王用張儀,以散六國之縱;昭王用范睢,以獲兼並之謀。
四君皆賴客以成其功,客亦何負於秦哉?
大王必欲逐客,客將去秦而為敵國之用,求其效忠獻謀於秦者,不可得矣。
秦王政覽其書,大悟,遂解除逐客之令,使人馳車往追李斯,在驪山之下追至。
李斯乃還入咸陽,秦王政命復其官,任用如初。
於是李斯上奏秦王道:『昔秦穆公興霸之時,諸侯尚眾,周德未衰,故未可得兼並之術。
自孝公以來,周室卑微,諸侯相並,僅存六國,秦王之役屬諸侯,已非一代矣。
若以秦之強,大王之賢,掃蕩諸國,如拂灶塵。
若不在此時積極圖功,坐待諸侯復強,相聚合縱,悔之何及!』
秦王政曰:『寡人欲並吞六國,計將安出?
』
李斯道:『韓近秦而弱,請先取韓,以懼諸國』
秦王從其計,使內史騰為將,率師十萬攻韓。
斯時,韓桓惠王已薨,太子安即位。
有公子非者,善於刑名法律之學,見韓之削弱,數度上書於韓王安,韓王安不能用。
至秦兵伐韓時,韓王安懼,公子非自負其才,欲求用於秦國,於是,自請於韓王安,願為使臣拜秦,以求息兵,韓王安從之。
公子非西行拜見秦王,言韓王安願納地為東藩,秦王大喜。
公子非說道:『臣有計可以破天下之‘縱’,而實現秦兼並之謀。
大王用臣之謀,若趙不舉,韓不亡。
楚、魏不臣,齊、燕不附,願斬臣之頭以徇於國,為人臣不忠者之戒』
故獻其所著《說難》、《孤憤》、《五蠹》、《說林》等書,五十餘萬言。
秦王讀而善之,欲用為客卿,與議國事。
李斯忌其才,譖言於秦王道:『諸侯公子,各親其親,豈為他人用哉?
秦攻韓,韓王急而遣公子非入秦,安知不是蘇秦反間之計?
公子非不可信任也』
秦王政曰:『然則讓他走嗎?
』
李斯道:『昔魏公子無忌,趙公子平原,皆曾留秦,秦不用,縱之還國,卒為秦患。
公子非有才,不如殺之,以翦韓之翼』
於是,秦王囚韓公子非於雲陽,將殺之。
公子非問:『吾何罪?
』
獄吏道:『一棲不兩雄。
當今之世,有才者非用即誅,何必有罪呢?
』
韓公子非乃慷慨賦詩曰:《說》果難,《憤》何已?
《五蠹》未除,《說林》何取!膏以香消,麝以臍死。
是夜,公子非以冠纓自勒其喉而死。
韓王聞公子非死,益發恐懼,請以國內附稱臣。
秦王於是詔令內史騰罷兵。
一日,秦王政與李斯議事,誇韓公子非之才,惜其已死。
李斯乃進言:『臣舉一人,姓尉名繚,大梁人也,深通兵法,其才勝韓非子十倍』
秦王曰:『其人安在?
』
李斯道:『今在咸陽。
然其人自負甚高,不可以臣禮屈也』秦王乃以賓客之禮召之。
尉繚見秦王,長揖不拜。
秦王答禮,置之上座,呼為先生。
尉繚因而進言:『列國之於強秦,猶如郡縣也,散則易盡,合則難攻。
若三晉合而智伯亡,五國合而齊湣走。
大王不可不慮』
秦王曰:『欲使散而不復合,先生計將安出?
』
尉繚對言:『今國家之計,皆決於豪臣;豪臣豈盡忠智,不過多得財物為樂耳。
大王勿愛府庫之藏,厚賂其豪臣,以亂其謀,不過損失三十萬金,而諸侯可盡』
秦王政大悅,尊尉繚為上客,與之平等相待,衣服飲食,盡與己同,時時造訪其館,長跪請教。
尉繚道:『吾細察秦王為人,豐準長目,鶻膺豺聲,中懷虎狼之心,殘刻少恩,用人時輕為人屈,不用亦輕棄人。
今天下未一,故不惜屈身於佈衣;若得志,天下皆為魚肉矣!』
一夕,不辭而去。
館吏急報秦王。
秦王如失手臂,遣軺車四出追還,與之立誓,拜為太尉,主兵事。
其弟子皆拜大夫。
於是,大出內帑金錢,分遣賓客使者,奔走列國,視其寵臣用事者,即厚賂之,探其國情。
秦王復向尉繚請問兼並次序,尉繚道:『韓弱易攻,宜先;其次莫如趙、魏。
三晉既盡,即舉兵而加楚。
楚亡。
燕、齊又安往乎?
』
秦王曰:『韓已稱藩,而趙王嘗置酒咸陽宮,未有加兵之名,奈何?
』
尉繚曰:『趙地大兵強,且有韓、魏為助,未可一舉而滅也。
韓內附稱藩,則趙失助之半矣。
大王若患伐趙無名,請先加兵於魏,趙王有寵臣郭開,貪得無厭,臣遣弟子王敖往說魏王,使之賄賂郭開,請救兵於趙王。
趙必出兵,吾因以為趙罪,移兵擊之』
秦王曰:『善』
於是命大將桓齮,率兵十萬,出函谷關,聲言伐魏。
復遣尉繚弟子王敖往魏,付以黃金五萬斤,恣其所用。
王敖至魏,對魏王說:『三晉所以能抗強秦者,以唇齒相依也。
今韓已納地稱藩,而趙王親詣咸陽,置酒為歡。
韓、趙連袂而事秦,秦兵至魏,魏其危矣。
大王何不割鄴城以賄賂趙,而求救於趙?
趙如發兵守鄴,是趙代魏為守也』
魏王曰:『先生猜度必得趙王發兵嗎?
』
王敖謬言:『趙之用事者郭開,臣素與相善,自能得之』
魏王從其言,以鄴郡三城地界,並國書付與王敖,派其往趙國求救。
王敖先以黃金三千斤,交結郭開,然後言三城之事。
郭開受魏賂金,對趙悼襄王說:『秦之伐魏,欲並魏也;魏亡,則及於趙矣。
今彼割鄴郡之三城以求救,大王應聽之』
趙悼襄王派扈輒率師五萬,往受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