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末風雲:烏合之眾平定嶺南,李斯上奏焚毀百書
秦始皇三十三年《公元前214年》,始皇帝略定塞北,又想征服嶺南,嶺南為蠻人所居未開文化,大略與北狄相似,惟地方卑濕,氣候炎熱,山高林密,受熱氣熏蒸,積成瘴霧,行人觸著重即傷生,輕亦致病,更利害的是毒蛇猛獸,聚居深山,無人敢惹。
秦始皇也知路上艱難,不便行軍,但卻想出一法,特令將從前逃亡被獲的人犯,全體釋放,充作軍人,命他們南征。
因兵額不足,搜民間入贅女婿,勒令同往。
除此以外,更用商人充數,共計得一二十萬人,特派大將統領克日南行。
可憐咸陽橋上,爺娘妻子,都來相送,依依惜別,哭聲四達。
那大將大發軍威,把他們趕走,不準喧嘩。
看這贅婿商人,本無罪孽,為何與罪犯並列,要他隨同出征呢?
原來秦朝舊制,凡入贅人家的女婿,及販賣貨物的商人,統視作賤奴,不得與平民同等,所以此次南征,也要他行役當兵。
這班贅婿商人,無法解免,沒奈何辭過父母,別了妻子,含悲就道向南進行。
途中越山逾嶺備嘗艱苦,好多日才至南方,南蠻未經戰陣,又無利械,曉得甚麼攻守的方法,而且各處散居,勢分力薄,驀然聽得鼓聲大震,號炮齊鳴,方才有些驚疑。
登高遙望,見有大隊人馬,從北方迤邐前來,新簇簇的旗幟,亮晃晃的刀槍,雄糾糾的武夫,惡狠狠的將官,都是生平未曾見過,至此才得瞧著,心中一驚腳下便跑,那裡還敢對敵?
有幾個蠻子蠻女逃走少慢,即被秦兵上前捉住,放入囚車。
再向四處追逐蠻人,蠻人逃不勝逃,隻好匍匐道旁,叩首乞憐,情願充作奴仆,不敢抗命。
其實秦兵也是烏合之眾,所有囚犯贅婿商人,統未經過訓練,也沒有甚麼技藝,不過外而形式,卻是有些可怕,竟得嚇倒蠻人,長驅直入。
不到數旬,已將嶺南平定,露佈告捷。
旋得詔令頒下,詳示辦法,命將略定各地,分置桂林、南海、象郡,設官宰治。
所有嶺南險要一概派兵駐守。
嶺南即今兩粵之地,舊稱南越,因在五嶺南面故稱嶺南。
五嶺就是大庾嶺,騎田嶺,都龐嶺,萌渚嶺,越城嶺,這是古今不變的地理。
秦已取得此地,即將南征人眾,留駐五嶺,鎮壓南蠻。
又再從中原調發多人,無非是囚犯贅婿商人等類,派他們至五嶺間助守,總名叫做謫戍,通計得五十萬人。
這五十萬人離家遠適,長留嶺外。
秦始皇因平定南北,非常快慰,遂在咸陽宮中,大開筵宴,遍飲群臣。
就中有博士七十人,奉觴稱賀,始皇便一一暢飲。
仆射周青臣乘勢獻諛,上前進頌道:『從前,秦地不過千裡,仰賴陛下神聖,平定海內,放逐蠻夷,日月所照,莫不賓服,當今,分置郡縣,外輕內重,戰鬥不生,人人樂業,將來千世萬世,傳將下去,還有甚麼後慮?
臣想從古到今,帝王雖多,要象陛下的威德,實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秦始皇素好諛,聽到此言越覺開懷。
偏有博士淳於越,本是齊人,入為秦臣,竟冒冒失失的,起座插嘴道:『臣聞殷周兩朝,傳代久遠,少約數百年,多約千年,這都是開國以後,大封子弟功臣,自為枝輔。
今陛下撫有海內,子弟乃為平民,倘若將來有田常等人從中圖亂,若無親藩大臣,尚有何人相救?
總之,事不師古終難持久,今周青臣又隻知諛媚,反為陛下加重過錯,怎得稱為忠臣!還乞陛下詳察!』始皇帝聽了,免不得轉喜為怒,但一時卻還耐著,便即遍諭群臣,問明得失。
當下有一大臣勃然起立,大聲道:『五帝不相因,三王不相襲,治道無常,貴通時變。
今陛下手創大業,建萬世法,豈愚儒所得知曉!且淳於越所言,系三代故事,更不足法,當時,諸侯並爭,廣招遊學,所以,百姓並起,異議沸騰,現在,天下已定,法令畫一,百姓宜守分安已,各勤職業,為農的用力務農,為工的專心作工,為士的更應學習法令,自知避禁,今諸生不思通今,反想學古非議當世,惑亂黔首,這事如何使得?
願陛下勿為所疑!』秦始皇得了這番言語,又引起餘興,滿飲了三大觥才命散席。
最後發言的乃是何人?
原來就是李斯。
李斯此時,已由廷尉升任丞相,他本是創立郡縣廢除封建的主議,得著始皇帝信用,毅然改制,經過了六七年,並沒有甚麼弊病,偏淳於越獨來反對,欲將已成局面,再行推翻,真正是豈有此理!為此極力駁斥,不肯少容。
淳於越卻是多事。
到了散席回第,還是餘恨未休,又想出嚴令數條,請旨頒行,省得再來饒舌。
當下草就奏章,連夜繕就,至翌晨入朝呈上,奏中說:丞相李斯昧死上言:古時天下散亂,莫之能一,是以諸侯並作,語皆道古以害今,飾虛言以亂實,人善其所私學,以非上之所建立。
今皇帝並有天下,別黑白而定一尊。
私學而相與非法教,人聞令下,則各以其學議之。
入則心非,出則巷議,誇主以為名,異趣以為高,率群下以造謗。
如此弗禁,則主勢降乎上,黨與成乎下。
禁之便!臣請:史書非秦紀皆燒之;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有敢偶語詩書,棄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見知不舉者與同罪。
令下三十日不燒,黥為城旦。
刺面成文為黥,即古墨刑,城旦系發邊築城,每旦必與勞役,為秦制四歲刑。
所不去者,醫藥卜筮種樹之書,若欲有學法令,以吏為師。
龐言息而人心一,天下久安,永譽無極。
謹昧死以聞。
這篇奏章,呈將進去,竟由始皇親加手筆,批出了一個可字。
李斯當即奉了制命,號令四方,先將咸陽附近的書籍,一體搜索,視有詩書百家語盡行燒毀,依次行及各郡縣,如法辦理。
官吏畏始皇,百姓畏官吏,怎敢為了幾部古書,自致犯罪,一面將書籍陸續獻出,一面把書籍陸續燒完,隻有曲阜縣內孔子家廟,由孔氏遺裔,藏書數十部,暗置復壁裡面,才得保存。
此外,譬如窮鄉僻壤,或尚有幾冊留藏,不致盡焚,但也如麟角鳳毛,不可多得。
惟皇宮所藏的書籍,依然存在,並未毀去,待至咸陽宮盡付一炬,燒得幹幹凈凈,文獻遺傳也遭浩劫,煞是怪事!無非愚民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