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52 年二月二日,王僧辯率領各路人馬從潯陽出發,順流而下,戰艦連綿了數百裡。
他命令南兗州刺史侯填率領精兵,乘坐快船奔襲南陵《安徽省繁昌縣西北》、鵲頭《安徽省銅陵縣西北》等堡壘,為大軍掃清了前進的障礙。
陳霸先率領三萬甲士,強弩五千張,兩千艘戰艦,從南江北上,前鋒五千人馬率先抵達湓口,與王僧辯的軍隊在白茅灣《江西省九江市東北》會師。
二月十日,王僧辯等各路大軍進抵大雷《安徽省望江縣》。
十八日,大軍從鵲頭出發。
二月二十日,侯景部將侯子鑒從合肥回到戰鳥《安徽省繁昌縣長江中小島》,討伐大軍突然來到,侯子鑒嚇得屁滾尿流,匆忙逃回淮南《安徽省當塗縣》。
二月二十五日,王僧辯等人進抵蕪湖,侯景守將張黑棄城而逃。
侯景聽到消息後,大為恐懼,他下詔赦免湘東王蕭繹以及王僧辯等人的罪過,大家都忍不住啞然失笑。
侯子鑒駐守在姑熟南洲,抵禦討伐軍。
侯景派遣史安和、宋長貴等人率領兩千人馬,增援侯子鑒,又派人將田遷等人從東線調回建康。
三月一日,侯景下詔稱將要親自前往姑熟視察,他又特意告誡侯子鑒說∶”荊州軍隊擅長水戰,不可與之正面交鋒,去年任約戰敗,就是因為與他們水戰。
如果他們棄舟登岸,一旦騎兵步兵交上手,肯定能將其擊破,你隻用在岸上安營,將船隻停靠在岸邊嚴陣以待即可。
“於是,侯子鑒率軍棄舟登岸,緊閉營寨不戰。
王僧辯等人在蕪湖駐紮了十幾天,沒有繼續東進。
侯景的部下大喜,對侯景說∶”荊州軍隊畏懼我軍強大,肯定是想逃跑,我們再不出戰,就失去戰機了!”侯景聽了,又改變了初衷,下令侯子鑒做好與荊州軍隊進行水戰的準備。
三月九日,王僧辯進抵姑熟南洲。
侯子鑒率領一萬餘人在岸上挑戰,又命令一千艘鶴舡船滿載十兵,欲與討伐軍決戰。
鴻舡船是一種快船,每條船的兩側各有八十名船夫,因此,這種船往來如風。
王僧辯指揮討伐軍的小船全部後撤,做出一副將要逃跑的架勢,引誘侯子鑒的軍隊追擊,卻將大型戰艦停泊在長江兩岸,等到侯子鑒的軍隊追上來後,以大型戰艦切斷敵人的退路。
果然,當侯子鑒的軍隊發現討伐軍的小船後撤後。
誤以為討伐軍將要逃跑,遂爭先恐後地追了上來。
然而,王僧辯部署在小船的軍隊並非主力,隻是一個誘餌罷了,他的主力部隊全在大船上面,等侯子鑒的軍隊上鉤後,王僧辯指揮主力迅速從兩岸迂回東下,切斷了侯子鑒軍隊的退路。
兩軍在長江江心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水戰,侯子鑒大敗,數千叛軍走投無路,跳入滾滾的長江中淹死,侯子鑒本人僥幸脫逃,率領殘兵敗將狼狽逃回了建康,駐紮在東府。
王僧辯留下虎臣將軍莊丘慧達駐守姑熟,他親自率領大軍繼續東進,歷陽守軍望風歸降。
侯景聽說侯子鑒戰敗的消息後,嚇得目瞪口呆,淚流滿面,一頭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上臉,很久才從床上起來,垂頭喪氣地說道∶”這可害死你老子了啊!”
三月十二日,王僧辯率領大軍進抵張公洲《蔡洲,江蘇省南京市西南長江中小島》。
三月十三日,討伐軍的戰艦趁著漲潮進入秦淮河,停靠在禪靈寺前。
侯景命令盧暉略駐守石頭城,紇奚斤駐守捍國城,逼迫百姓及軍士家屬全部進入臺城之內。
侯景召見石頭津主張賓,命令他將秦淮河中的大小船隻拖到秦淮河口,用石頭系在船上,堵塞在河口,以阻止討伐軍的後繼部隊進入;他又在秦淮河北岸修築堡壘,從石頭城一直到朱雀橋,十餘裡之內,堡壘一個接著一個。
王僧辯征詢陳霸先意見,陳霸先回答∶”過去,柳仲禮率領數十萬大軍卻不敢渡過秦淮河,隻在南岸呆坐,韋粲前突至青溪,竟然也不敢渡過河去。
敵人登上城墻遠望,官軍的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這也是官軍失敗的原因。
如今,要包圍石頭城,就必須渡過秦淮河,眾將如果不想擔當此任,霸先請求率部先過河修築營寨。
“
三月十四日,陳霸先率先率軍渡過秦淮河,在石頭城的西面落星山《落星墩》安下大營,各軍依次渡過河,一直到石頭城西北一共紮下八座大營。
侯景擔心西州方向的道路被切斷,遂親自率領侯子鑒、於慶、史安和、王僧貴等人也在石頭城的東北方向修築了五座營寨,保護臺城、西州到石頭城之間的通道,又令王偉、索超世、呂季略駐守臺城,宋長貴守延祚寺。
派人挖開王僧辯父親的墳墓,毀壞棺槨,焚燒屍體。
三月十七日,侯景誅殺了去年被俘的湘東王世子蕭方諸、前平東將軍杜幼安。
三月十九日,王僧辯率軍推進到石頭城北的招提寺以北,侯景率領一萬餘人、鐵騎八百在西州以西列下陣勢。
陳霸先說;”我眾敵寡,應當分散他們的兵力,以強制弱,為何讓其集中兵力與我們拼命呢!”遂命令眾將分散開來。
侯景集中兵力進攻將軍王僧志的部隊,王僧志不敵,稍稍向後退卻。
陳霸先見狀,派遣將軍徐度率領兩千強弩手包抄到侯景的部隊後面,侯景部這才退去。
陳霸先與王琳、杜龕等人遂率領鐵騎趁勢掩殺,王僧辯又指揮大軍隨後殺來,侯景大敗,退回營寨。
盧暉略、紇奚斤見侯景戰敗,各自獻出城池投降,王僧辯入住石頭城內。
官軍蕩主戴冕、曹宣等人率先攻克侯景一座營寨,其餘各軍也相繼拿下剩餘的四座,侯景部將侯子鑒、史安和、王僧貴丟棄營寨而逃。
但很快,侯景又搜集殘兵敗將卷土重來,殊死苦戰,又重新奪回了五座營寨。
陳霸先大怒,親自率軍強攻,將士們翻越障礙,沖入營內,侯景軍再度潰敗。
殺得性起的侯景與身邊一百多名騎兵,全部扔掉長矛,換成短刀,瘋狂地朝陳霸先營陣的左右兩翼殺來。
陳霸先的軍隊並沒有被沖散,侯景的突擊並沒有起到扭轉戰局的作用,敗局已定的侯景軍隊遂徹底崩潰,官軍乘勝追擊,一直追到建康西門西明門下。
侯景逃進城內,但不敢進入宮城,隻是將王偉召來責備道∶ “是你叫我稱帝的,今天害死我了!”王偉無言以對,嚇得繞著城門躲避。
侯景打算逃離建康,王偉拉著馬韁繩勸諫道∶”自古以來哪有叛逃的天子?
宮中的衛士尚能決一勝負,離開這裡,又能到哪裡安身立命啊?
”侯景說∶”昔日我擊敗賀拔勝,大破葛榮,揚名河北,渡過長江,平定建康,收降柳仲禮,易如反掌,如今敗成這樣,這是上天要令我滅亡啊!”他抬眼凝視高高的宮闕,嘆息了很久。
而後,他用皮口袋裝上在江東生下的兩個小兒子,掛在馬鞍後面,與田遷、范希榮、房世貴等人率領一百多騎兵向東逃去,打算投奔吳郡的謝答仁。
侯子鑒、王偉、陳慶則逃奔朱方《江蘇省鎮江市東南》。
王僧辯命令裴之橫、杜龕駐紮在杜姥宅《臺城東掖門外》,杜期駐紮在臺城。
王僧辯軍紀敗壞,士兵們四處燒殺奸淫,搶劫百姓。
男女老幼的衣服都被剝去,赤身裸體,從建康東南的東府城一直到西北的石頭城,沿途哭喊之聲響徹京城。
當天晚上,軍人做飯時失火,太極殿以及東西堂全部被焚毀,宮廷寶物、儀仗用品、禦用輦車蕩然無存—這場大火極有可能是王僧辯軍隊為了掩蓋劫掠罪行而故意縱火的。
三月二十日,王僧辯下令侯琪等人率領五千精銳甲士前去追趕侯景。
二十二日,侯景的南兗州《江蘇省揚州市》刺史郭元建、秦郡《江蘇省南京市六合區》戍主郭正買、陽平《安徽省靈璧縣》戍主魯伯和、行南徐州《江蘇省鎮江市》事郭子仲一起向官軍投降。
王僧辯從江陵出發之前曾詢問過蕭繹∶ “平定建康之後,假如繼位的皇帝《指蕭繹的哥哥簡文帝蕭綱》仍然健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蕭繹回答∶”臺城之內,任你隨意誅殺。
“王僧辯說∶ “討平賊人的任務,我全部負責,至於成濟《殺害曹髦》幹過的事情,還請托付別人去辦。
“蕭繹遂密令宣猛將軍朱買臣在城破之後負責殺害自己的哥哥蕭綱,可是,等到城破之後,簡文帝已經被侯景害死了,當了兩個多月皇帝的蕭綱的侄孫、豫章王蕭棟和他兩個弟弟蕭橋和蕭櫻從被囚禁的密室中逃了出來,在路上遇到杜期,杜期把他們弟兄三人的鐐銬去掉。
兩個弟弟高興地說∶”今天才算是真正逃過一死了!”蕭棟說∶”禍福難測,我心裡還非常恐懼。
“三月二十三日,三人遇到朱買臣,朱買臣招呼三人到船上飲酒,酒席還未結束,就有一群武士將三兄弟捆綁起來,投入水中淹死了。
王僧辯命令陳霸先率部向廣陵進發,接受郭元建等人的投降,與此同時,侯子鑒也敗退到了廣陵。
他對郭元建等人說∶”我們這些人是梁朝的仇人,又有什麼臉面再見到他們的君主?
不如投降北齊,這樣還能返回故鄉。
“於是,在陳霸先尚未抵達時,郭元建等人就一起投降了北齊。
等到陳霸先行至歐陽《江蘇省儀征市北》,北齊行臺辛術已經率部接管了廣陵城。
陳霸先收編了三千多叛軍,王僧辯命令陳霸先暫時接管京口,命令羅州刺史徐嗣徽鎮守朱方。
在逃亡途中,王偉與侯子鑒失散,被直瀆《江蘇省淮安市盱眙縣》戍主黃公喜抓獲,送到建康。
王僧辯問他∶”你身為賊人的宰相,卻不能以死為你的君主盡忠,卻幻想著茍且偷生嗎?
”王偉回答;”成功與失敗,都是天命。
假設大漢皇帝侯景能聽從我的建議,不把大人您放歸竟陵,大人您豈能有今天!”尚書左丞虞鷙曾受到王偉的侮辱,朝王偉的面上吐口水,王偉說道∶”你不讀書,沒有資格與我談話。
“虞鷙滿臉通紅,慚愧退下。
三月二十四日,侯景逃至晉陵《江蘇省常州市》,接管了田遷留下的部隊,劫太守徐永,並驅趕著當地百姓繼續向東南的吳郡逃來。
謝答仁討平劉神茂後班師途中,行至富陽《浙江省杭州市富陽區》才聽到侯景敗逃的消息,他打算率領一萬餘人北上接應,但趙伯超占據錢塘《浙江省杭州市》,切斷了謝答仁的退路。
侯景逃到吳郡後,又繼續南下,行至嘉興《浙江省嘉興市》,得知趙伯超已經叛變,隻好又向北退回吳郡。
四月十二日,侯琪在松江《蘇州河》追上了侯景。
當時,侯景尚有兩百多艘戰艦,數千人馬,侯填率軍進擊,大破侯景,生擒侯景部將彭雋、田遷、房世貴、蔡壽樂、王伯醜侯景與數十名心腹乘坐一艘小船逃跑,將兩個孩子推入水中淹死,準備順著松江東出,進入大海,侯填派遣副將焦僧度率部追擊。
侯景娶羊侃的女兒為妾,任命羊侃的第三子羊鵑為庫直都督,對他非常優厚,但此時,羊鵑感到大勢已去,與侯景的另外兩名親信王元禮和謝葳蕤《謝答仁的弟弟》密謀背叛。
進入大海以後,侯景打算向蒙山而來。
山東省蒙陰縣與費縣之間有蒙山,侯景此時也許是想回到北方,也許此處的蒙山另有所指。
四月十八日,侯景白天正在睡覺,羊鵑對船夫說:”這裡哪有什麼蒙山!你隻管聽我的!”遂掉轉船頭,朝京口而來。
行至胡豆洲《江蘇省南通市長江小島》的時候,侯景發現不對勁。
羊鵑拔出佩刀,命令船夫向京口方向前進,並對侯景說∶”我們這些人一直為大王效力,如今事已至此,已一事無成了,現在想借用您的人頭去換取富貴。
“話音剛落,還沒等侯景說話,亂刀即朝他砍來。
侯景想跳入水中,羊鵑一刀砍中了他,侯景慌忙逃入船艙中,用刀猛砍船艙的底部,想鑿沉船隻,羊鴨手持長矛,將其刺死。
尚書右仆射索超世在另外一條船上,謝葳蕤假傳侯景的命令將其召來、抓住,送交在朱方的徐嗣徽。
徐嗣徽斬殺了索超世,用鹽放入侯景屍體的肚子裡,送到了建康。
王僧辯將侯景的頭顱送到江陵,又砍下他的雙手,命人送到北齊,將侯景的屍體陳列在鬧市中。
當初侯景背叛東魏之後,他的五個兒子都留在北方,高澄曾下令將其長子的臉皮活生生剝下後,又把他用開水煮死,其餘四個兒子都處以宮刑。
北齊建立後,高洋曾夢見獼猴坐到禦床之上,遂又將侯景剩餘的四個兒子全部用開水煮死。
至此,侯景一家被滅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