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年前,迪士尼推出經典動畫電影《花木蘭》,在全球范圍內引起『木蘭熱』,用僅僅7000萬美元的投資,在世界范圍內狂攬7億美元,可謂是賺的盆滿缽滿。
因此,花木蘭所具備的巨大影響力,顯而易見。
所以迪士尼在20年之後的今天積極的試圖推出花木蘭真人電影,完全可以理解,這一部花木蘭,投入經費超過兩億,其中的演員更是包括劉亦菲、李連傑、鞏俐、甄子丹等一線影星。
備受關注的《花木蘭》在北美上映,評分卻兩極分化,外國好評如潮,提前觀影的國人卻大呼失望,聲稱『外國人不懂中國故事』。
那麼,真正的花木蘭,究竟是什麼形象呢?
上圖_ 《花木蘭》劉亦菲版
花木蘭的形象,最早可以追溯到《樂府詩集·木蘭詩》,而這首詩究竟起源於何時,《樂府詩集》的作者郭茂倩就寫道『歌辭有木蘭一曲,不知起於何代』,而這首《木蘭詩》,正是那首就連高中生都得全文背誦的『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
不聞機杼聲,唯聞女嘆息』從這一首《木蘭詩》開始,到後來的《四聲猿》、《隋唐演義》、《雌木蘭替父從軍》以及京劇豫劇,再到今天的電影花木蘭,花木蘭的形象實際上隨著時間的流轉有著些許的不同,這種變化有時是出於筆者的無意,有時則反映了時代的某些變動。
上圖_ 《四聲猿》是由明代才子徐渭所作的四部短劇
不過,花木蘭的核心情節,也就是女扮男裝、替父從軍、連年征戰、辭官不受等,在不同作者的筆下都得到了保留,也因此保存了花木蘭這一故事的延續性。
在最初的北朝故事中,木蘭的故事被視作一場慷慨激昂的冒險,是『至純至孝』的搏命之舉,因此,尤其在於『變裝』這一情節上,作者幾乎是輕描淡寫的略過了,隻寫了木蘭是如何為自己準備武器駿馬,『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南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而關於究竟一個少女是怎麼在滿是男子的士兵群體中保守自己的秘密的,以至於木蘭回家之後『出門看火伴,火伴皆驚忙:同行十二年,不知木蘭是女郎』,卻隻字未提。
當然,當時無論是讀者還是作者,他們的關注點都往往並不在這裡。
上圖_ 花木蘭 《古代文學作品中的女性人物》
等到宋元時期這一情況發生了一些變化,人們的關注點開始從故事本身和木蘭的壯舉,轉向木蘭替父從軍而體現出的道德感,木蘭從『女英雄』變成了『道德標桿』。
這正與兩宋時期的理學興起,世人對女性有更高的苛刻標準相關。
這一變化應該追溯到唐人韋元甫的《木蘭歌》,正所謂『世有臣子心,能如木蘭節,忠孝兩不渝,千古之名焉可滅!』。
也正因為如此變化,使得木蘭從文本走向祠堂,和神仙們一起受百姓香火,為世人歌頌。
因此,在宋元時期的有關木蘭的作者們也不會多加筆墨到木蘭如何『變裝』之上,因為這很顯然有失木蘭作為道德標桿的形象。
在什麼時候,作者們開始關注起這些方面的事呢?
答案是明朝。
上圖_ 徐渭《1521年3月12日—1593年》
在明朝的前期,有關木蘭的故事,基本還是如同之前一樣,一如既往的歌頌木蘭的犧牲與奉獻,主要還是以白話小說或者筆記為形式,等到明中期,一個人的出現打破了這一局面,這個人就是徐渭,戲劇《雌木蘭》的創作者。
對於細節要求更加具體的戲劇來說,木蘭是如何易裝,又如何在易裝之後保持貞操等等問題,就成為了創作者不得不關注到的問題。
對於這些作者來說,隻有確保木蘭的所作所為符合封建禮教對於女性道德的要求,易裝這一富於傳奇色彩的經歷才不會成為她人生的污點。
怎麼在嚴守道德的情況下,讓故事更加合理化人情化世俗化,成為了作者的心中所想。
具體的表現,就是對於木蘭易裝的具體細節、易裝後的等等諸如生理及心理的問題、還有在故事結尾木蘭回歸原本性別後的人生道路的內心所想的描寫刻畫。
在這一點上,徐渭的《雌木蘭》就顯得相對出彩,為了更貼近明朝讀者的感受,特意安排了一出木蘭『解纏足』的戲,其實包括徐渭在內的人都知道,北朝的花木蘭是決計不可能纏足的。
原文是這麼寫的,『生脫下半折綾波襪一彎,好些難!幾年價才收拾得風頭尖,急忙的改抹做航兒泛。
怎生就湊的滿幫兒植!』。
這出戲顯然並不合理,但卻更加的貼合明朝百姓的內心所向。
上圖_ 明末刻本《四聲猿-雌木蘭替父從軍》
同樣,在這出戲中,木蘭決定替父從軍之後,其母就有所擔憂『千鄉萬裡,同行搭伴,朝餐暮宿,你保得不露出那話兒麼?
』
這些曾經沒有被設計到的困境,實際上是被『神化』的木蘭,又再一次有了煙火之氣。
所謂『貼身衣帶結不解,隻恐戍行人察識』。
對於大明的作者來說,因為木蘭易裝進入男性社會,並長年累月的與男性相處,因此,隻有木蘭完美的保持自己的貞潔,才能完美的為自己的越界行為畫上句號。
這種關注方向的改變,在某種程度上也反映了時代的變化,在北朝以至大唐,女性其實天然的保有進入公共領域的的權力,而等到宋明之後,女子和男子的生活軌跡實際上產生了巨大的分野,因此,易裝出行就成了驚世駭俗的壯舉。
實際上,明代的貞潔烈女越多,反而越能反映當時對於女子的道德壓迫。
上圖_ 木蘭從軍
在最後的清朝,木蘭的故事走向了大成,原本宋明對於種種細節隻是有所涉獵,但在清朝,則可以說是走向了成熟。
具體的來說,北朝時期的《木蘭詩》中的木蘭就是一個質樸的平民少女,沒有其它的。
而到了明朝的《雌木蘭》,則安排木蘭父親花弧為千戶長,因此,木蘭能在其父親的指導下習武。
至於清代的木蘭故事,木蘭家的社會地位被顯著的提高了,上級軍官家庭的環境使木蘭能夠接受良好的教育,並且為她進入軍隊後的發展做了鋪墊。
《雙兔記》以及《閨孝烈傳》中都繼承了《雌木蘭》中對木蘭父親花弧千戶長身份的設置,隻不過木蘭一進入軍隊就得到上司的賞識和一個較高的官職。
而《木蘭奇女傳》則將木蘭的身份進一步提高,不僅一從軍就是高級軍官,而且還有自家的家將保駕護航。
因此避開性騷擾、和普通士兵與眾多男性一起生活的困境。
上圖_ 豫劇大師常香玉《花木蘭》
這大致就是由北朝而清,一千五百年來木蘭在各類文本戲劇中形象的演變歷程,這個非常具有張力的故事在千百年來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改寫,被註入新的活力,最終成為了我們現在所見的的樣子。
作者:未定君 校正/編輯:莉莉絲
參考資料:
【1】《木蘭易裝故事的文本演變及其文化內涵》 張雪
【2】《花木蘭,一個中國文化符號的演進與傳播——從木蘭戲劇到木蘭電影》 吳保和
文字由歷史大學堂團隊創作,配圖源於網絡版權歸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