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9年,50萬明朝最精銳的部隊,在河北張家口境內的土木堡,與尾隨而來的2萬瓦剌騎兵展開激戰。
僅僅一波沖鋒,瓦剌人便將明軍擊潰打散,順帶著還撈到了一條意想不到的大魚。
這條大魚,就是明英宗朱祁鎮!
朱祁鎮,是明朝的第六任皇帝。
他繼位的時候,明朝已經立國60餘年,帝國走上了和平發展的正軌,離明成祖朱棣的最後一次北伐,也過去了20多年,完全是一副承平日久、蒸蒸日上的盛世景象。
然後,這個23歲的年輕皇帝,卻並不滿足於當個太平天子。
也許是崇拜太爺爺朱棣親征漠北,在草原上與蒙古人揮刀對砍的豪邁氣象。
又或許是想通過一場對外的軍事大勝利,來樹立自個兒當皇帝的權威。
總之,朱祁鎮急於搞點驚天動地的大舉動,來向所有人證明自己的實力。
機會說來就來,很快就有瓦剌人,撞到了槍口上。
瓦剌,是同時期蒙古草原上的霸主。
早些年的蒙古草原,北元、兀良哈、韃靼這些個強勁勢力,被徐達、藍玉、朱棣等猛人一通接一通地收拾,早已沒落。
新崛起的瓦剌,眼頭比較活泛,玩起了兩手都要硬的戰略:
一邊是繼續壯大部落勢力。
瓦剌到首領也先掌權的時期,勢力被推到了巔峰,不僅控制了現在內蒙古地區的漠南諸部,就連東邊的朝鮮半島、西邊的新疆哈密,也都在他的影響力下。
另一邊是跟明朝搞起了和平的雙邊經貿關系。
明朝自朱元璋開始,就與周邊國家確立了『朝貢貿易』,而且是那種薄來厚往,你上貢點土特產,我花高價收購的虧本買賣,什麼天價馬鈴薯、昂貴蔬菜,都不是個事兒。
換句話說,就是周邊國家承認明朝的老大哥地位,老大哥呢,組個微信群當群主,隔三差五給小老弟們發紅包。
由於這裡頭的利潤豐厚,瓦剌人自然是樂得合不攏嘴。
有這便宜生意做,誰還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去冒風險打仗搶劫啊。
可這生意做著做著,問題就出來了。
都說無商不奸,淳樸的草原牧民在利益面前,也是花花腸子。
當時的遊戲規則是,每年冬天瓦剌使團向明朝上貢馬匹,規模大約在50人左右,明朝方面按人頭給予豐厚的賞賜。
時間一長,為了獲得更多的紅包,瓦剌方面不斷增加使團的人數,最高時竟然達到了2000餘人!而且進貢的馬匹的質量,也越來越水。
比如正統十四年(1449年)二月這次,瓦剌又派出了2000人,但向明廷上報有3000人,為的就是冒名頂替討紅包。
這可就搞得太過分了。
負責與瓦剌使團接洽的,是英宗朱祁鎮寵幸的太監王振。
他可不願意當挨宰的冤大頭,所以堅持按實際人數分發賞錢,並在馬的價格上狠狠地殺了一刀。
憑良心說,王振做得沒錯,跟幾百年後虎門銷煙的林則徐一樣,維護的都是國家利益。
但結問題是,兩個人都因此引起了戰爭!
瓦剌人一看摻水的買賣做不成了,幹脆幹回搶劫的老本行,糾集草原各部落,兵分四路,向明朝發起零元購活動。
明朝這邊呢?
朱祁鎮和王振樂呵了,得,禦駕親征的由頭來了!
瓦剌人這年七月南下,朱祁鎮當月也出兵,抽調了京城周邊的所有部隊,外加朱棣手裡留下的精銳中的精銳『三大營』,號稱大軍50萬《實際大約20萬》,浩浩蕩蕩開赴大同前線,準備與也先來個硬碰硬。
可在途中,前方宣府、大同連吃敗仗的消息頻頻傳來,沒見到過打仗飆血的朱祁鎮和王振,開始犯慫了。
再加上情報顯示,也先聽聞明軍大部隊即將開到,轉而主動後撤打埋伏,誘使明軍深入,去鉆他的口袋陣。
因而,朱祁鎮在將領和官員們的勸說下,找了個臺階,取消禦駕親征,打算抄近道撤回居庸關。
就在這爭分奪秒的時刻,偏偏王振出來作妖了!
當官的,十個有九個愛充面子工程。
這不,王振就想讓英宗從自己的家鄉蔚州經過,讓自個兒在鄉親們面前長長臉,說不定英宗視察後留下些工程項目,那就更好了。
可走著走著,又擔心軍隊踩壞家鄉的莊稼,於是行軍路線是變來變去。
這一通磨嘰,就讓瓦剌人給趕了上來。
明軍留下殿後的3萬騎兵,被瓦剌人砍了個精光,剩下以步兵為主的大部,隻能就近退往土木堡。
土木堡東西寬1000米,南北長500米,城墻高五六米,這麼點旮旯角落,如何能容納20萬的軍隊?
更何況還有馬匹和輜重,估計都沒地方堆了。
最要命的是,土木堡的水源,被瓦剌人給控制了。
沒飯吃,一個人還能撐幾天。
可沒水,那可就很難熬過去了。
瓦剌人正是利用了這點,押到明軍饑渴難耐的時候讓出水源,趁明軍搶著喝水陣型大亂的空檔,2萬騎兵突然發起沖擊,來個了一鍋燴。
仗打下來,明朝方面以英國公張輔為首,跟隨朱棣起兵的靖難勛貴損失殆盡。
隨軍的官員,有52人死於混戰。
至於皇帝朱祁鎮,也未能幸免地被綁了肉票!
視線轉到也先這邊,瞅著眼前的意外收獲,這個草原天降猛男,瞬間精氣神更足了起來。
原本隻是到中原搶點鐵鍋、糧食、佈匹啥的日常必需品,補貼草原的貧困生活。
沒成想,剛一出手,就創下了殲敵20萬、活捉明朝皇帝的驕人戰績,莫不是草原的長生天,要他開創像成吉思汗一樣功業?
想到這,也先頓時有了種天命之子的感覺!
隨後,他便押著肉票皇帝朱祁鎮,一路打到北京城下。
但令也先沒料到的是,明廷的反應居然如此迅速!
在得到前方土木堡的慘敗後,以於謙為首的大臣們,迅速推舉朱祁鎮的弟弟郕王朱祁鈺繼位當皇帝。
隨即,又在短時間內完成了京城城防的部署。
也先不信邪,圍著京城來回幾個城門打了一遍,不僅一點便宜被占著,反而貼進去了親弟弟孛羅。
眼看時間拖久,各地的明朝援軍朝京城匯集而來,形勢對瓦拉軍越來越不利,也先隻得放棄重建大元王朝的幻想,退回草原。
就這樣,朱祁鎮開啟了草原一年遊的旅程。
歷史上,大凡被俘虜的皇帝,大多是下場淒涼。
最直觀的參照,莫過於靖康之變時被金人抓獲的徽欽二帝。
宋徽宗死後,被金人扔進土坑裡熬燈油,隻留下一段焦炭殘骸。
宋欽宗就更慘,被金主完顏亮下令亂馬踩成肉泥,屍骨無存。
相比之下,朱祁鎮卻是個例外,他在內蒙大草原的日子,說起來還是挺不錯的。
起初,也先並不是沒想過宰了朱祁鎮,但好巧不巧的是,正當也先準備下手的時候,突然一道閃電擊殺了他的坐騎大青馬,這可就讓也先犯起了忌諱。
也先轉而前往朱祁鎮的帳篷前察看,隱隱約約看到帳篷上面,有巨龍盤旋,就更讓他犯起了嘀咕:莫不是皇帝天子,確實有真龍守護?
於是,也先打消了撕票的想法,給朱祁鎮的待遇水平,也提高了不少。
甚至有段時間,也先還想把親妹妹嫁給他,被朱祁鎮婉拒後,才作罷。
當然,這些神話之類的說法,當成個趣事,聽聽也就算了。
也先這麼個差點復盤大元王朝的草原梟雄,做決策的出發點,更多的還是出於政治考慮。
他不殺朱祁鎮,比較現實的原因,主要有兩點:
一是朱祁鈺的繼位,讓朱祁鎮這張肉票失去了價值。
於謙這招太厲害了!也先玩的,無非是挾天子以令諸侯那套把戲。
想想看,這都是漢人幾百上千年玩濫了的手段,於謙能讓你也先得逞?
結果換了個皇帝,也先手裡的肉票,也就變成了廢票。
不能創收也就罷了,朱祁鎮擱在草原上,也先吃不下去也吐不出來,實在是個累贅。
可偏偏,明朝的新皇帝為保住皇位,壓根不想太上皇回去,對朱祁鎮去留問題的態度一直是模糊不清。
直到朱祁鈺頂不住滿朝官員壓力,派禮部左侍郎楊善出使瓦剌,商討迎回太上皇時,也先這才借坡下驢,擺脫了這塊燙手的山芋。
二是草原內部政局不穩,也先沒必要太過得罪明朝。
除了朱祁鎮,其實也先手裡,另外還有一張肉票,那就是也先父親脫歡為了號召草原各部,立的成吉思汗後裔脫脫不花。
這可是真正的挾天子以令諸侯。
也先所屬的綽羅斯部落,雖然近些年勢力不斷膨脹,但在蒙古各部落中,並無顯赫的先祖背景震懾群雄,所以靠擁戴脫脫不花為可汗,借殼上市來達到控制各部落的統治力。
但脫脫不花並不完全是毫無還手之力的傀儡,也先為應付內部的脫脫不花,就不得不與明朝緩和由土木堡之戰帶來的緊張氣氛。
釋放善意的途徑之一,就是優待朱祁鎮,繼而送回朱祁鎮。
朱祁鎮回到明朝後,先是在朱祁鈺的嚴防死守下,被軟禁在南宮與世隔絕。
直到7年後的奪門之變,才在石亨、徐有貞等野心家的策劃下,重新登上了皇位。
經過從皇帝到俘虜,到囚徒,再到皇帝的一連串大起大落,朱祁鎮切實感受到了生命的可貴,故而下令廢除了自朱元璋以來,殘忍的女性為皇室親貴殉葬的制度。
這也算是他十多年的執政生涯中,為數不多的閃光點之一。
隻是由土木堡之戰十幾萬將士的生命,換來熊孩子皇帝的成長,代價,是不是大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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