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在皇帝成年後提辭職,他本可安享晚年,卻被一句話埋下禍根。《網路歷史》

萬歷七年《1579年》,神宗已經17歲,禮部計劃於二月下旬,為神宗舉行耕籍禮。

在某種意義上,這是一項成年禮。

正月時,神宗發疹,怕遇風寒,外出活動都停止了。

張居正建議,將耕籍禮推遲到明年舉行。

兩個月後疹熱消退,神宗決定於三月初九恢復視朝。

早朝前的黎明時分,皇帝單獨召見了張居正。

張居正的《召見紀事》裡,有這場對話的記錄。

張居正先表達思念和蒙召的喜悅,神宗回答:『先生鐘愛,朕知道了』然後,賜張居正白銀、彩緞、熟食、酒飯。

神宗又說:『先生近前,看朕容色』

張居正挪近跪下。

皇帝握住他的手,讓他察看自己的氣色,並告訴他:『朕日進膳四次,每次俱兩碗,但不用葷』微茫的晨曦中,張居正抬頭察看皇帝的面容,叮囑說:『病後加餐,誠為可喜。

但元氣初復,亦宜節調,過多恐傷脾胃』又要皇帝注意:『疹後最患風寒與房事』皇帝回答,太後每日早晚都來巡視,他一點空間也沒有,所以『三宮俱未宣召』。

說完,皇帝又說:『先生鐘愛,朕悉知』

兩人陷入短暫的沉默。

神宗說,因為大病初愈,先恢復經筵,五月再開始日講。

張居正叩頭退出。

對話中,張居正不免倚老賣老,他忘了皇帝已經長大,還把他當小孩來規勸。

神宗的秉性,不僅敏感封閉、傲慢自私,而且冷酷無情,有某種邪惡特質,而這時,他的內心又湧動著青春期的狂躁與叛逆和對性的渴望,畏於太後與先生嚴威,才裝得循規蹈矩、明禮聽話。

這樣一個人,每日不得不聆聽一位大爺聒噪,要他節情欲、遠女色,會是什麼感受呢?

萬歷八年二月,耕籍禮如期舉行。

三月,神宗陪皇太後到天壽山謁陵,這是他第一次以皇帝身份祭拜祖陵。

耕籍與謁陵的禮成,標志著皇帝的品格意志均已成熟,可以自己統治國家了。

在皇權的虎背上,張居正已經騎了八年,如今老虎長大,是不是該下虎背,躬身退出流光溢彩的權力舞臺?

陪同謁陵回來,56歲的張居正上疏請求退休。

他寫道,『高位不可以久竊,大權不可以久居』,自己『積勞過慮,形神頓憊,血氣早衰,逾五之齡,須發變白』。

八年前,張居正血氣方剛,發誓『願以深心奉塵剎』,創下偉大的相業,如今日漸昏蒙,如不急流勇退,『將使王事不終,前功盡棄』。

神宗拒絕了,他說:『豈得一日離朕?

如何遽以歸政乞休為請,使朕惻然不寧』

君臣之間,一推一授,話語剴切真誠。

這是真的嗎?

張居正真想走、皇帝真想留嗎?

也許都是半真半假,在試探對方的真實意圖。

中國講禮儀、崇謙讓,無論什麼正當的事情,都必須再三推辭,經反復敦請,方可接受。

收到慰留的聖旨,張居正又上一疏,這回他提出請長假,希望能回老家頤養數年,如國有大事、皇上召喚,將立即趕來。

奏折寫得更加哀婉懇切,表達歸政的迫切真心。

皇帝將奏折轉報皇太後。

張居正攝政,是太後的安排,如今他的去留,還得母後做主。

太後傳下懿旨,讓所有人深感意外:繼續輔佐,等皇帝30歲再做商量。

神宗無話可說,張居正也不敢再加分辯。

太後的決定,為張居正種下了無法挽回的禍根。

神宗親政已經遙遙無期。

表面上,君臣契合,無限倚重,可嫌與恨如暗火,在內心燃燒著,等到發作的那一天,什麼『眷眷依毗至意』,什麼鳥皇恩,都將化作血海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