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六年《1470年》三月,因各地災異屢現,明憲宗下詔令群臣直言時政。
翰林院編修陳音遂上疏明憲宗,請求起用某致仕尚書李秉等多人。
他提到的這些人雖然官職、地位和人品等各不相同,有一點卻是相同的:他們都是貶官,而且是明憲宗下旨貶的。
陳音這樣做,無異於讓明憲宗自己打自己的臉。
結果可想而知,這道奏疏不但沒有被批準,陳音也因為『忤旨』而被問責。
成化十三年,明憲宗設立西廠,偵伺百官。
西廠仗著有皇帝撐腰,行事囂張跋扈。
某夜,西廠特務直闖兵部郎中楊仕偉家,將楊仕偉綁了,又拷掠其家人,鬧得哀嚎震天。
與楊仕偉比鄰而居的陳音聽到動靜後,趴在墻頭上大呼:『你們擅自羞辱朝廷大臣,不怕國法嗎?
』西廠的人不認識陳音,回喊道:『你又是誰,不怕西廠嗎?
』這一嗓子可把陳音的倔性子給喊出來了。
大怒的陳音也不管日後會不會遭到報復,當即厲聲喝道:『我翰林陳音也!』眾人懾於其威勢,為之縮頸。
成化十八年,大學士劉吉的父親去世了。
按明朝規定,他應該立刻辭職回鄉,守喪三年。
這對於貪戀權位的劉吉來說,簡直不能容忍。
為了能繼續當官,劉吉耍了一個手段:在收到父親的訃告後,他隨即上疏皇帝,請求皇帝能放自己回家守制,以盡孝道,且連上三疏,顯得自己情真意切,迫不及待;但在暗地裡,劉吉卻拜訪了萬貴妃的弟弟,要他力勸皇帝不要批準自己辭官的請求。
通過這一連串動作,劉吉宣佈,礙於皇帝盛情,自己不得不『忍痛奪情』,繼續留在朝中,為皇上效犬馬之勞。
隨即,劉吉『奪情』之事迅速傳遍了朝野。
朝廷上下對此議論紛紛。
陳音得知後很憤怒,絲毫不考慮劉吉的面子,直接給劉吉寫了封信,勸誡他最好回家守孝,惹得劉吉惱恨不已,發誓要報復他。
『奪情』之事後,朝中有一要職出缺,吏部準備推舉陳音。
可就在此時,劉吉突然插了一杠子,他對吏部堂官說:『陳音腐儒不可用!』吏部雖然很欣賞陳音的才幹,但他們更害怕劉吉的陰險,權衡一番之後,決定將職務委派給另一個人。
就這樣,在劉吉的幹涉下,陳音在太常寺少卿這個清閑而又無權的位置上一幹就是十年。
十年之後,劉吉下臺了,陳音才升任太常寺卿。
在大是大非面前,陳音極有原則和主見,一點也不糊塗;可在生活瑣事上,陳音可就一塌糊塗了。
一日早朝,陳音誤將冠纓置於背後。
當大臣們都到齊後,陳音忽然發現,大家的朝服上都有冠纓,唯獨自己的沒有。
而按照明朝規定,沒有冠纓就跑來上朝,屬於失儀,是要被禦史彈劾的。
想到這些,陳音冷汗涔涔,大驚失色道:『諸公都有纓,為何就我沒有?
』一位同僚實在看不下去了,跑過來把陳音背後的冠纓擺正,笑著對他說:『陳公也有纓,隻是沒有‘背後眼’罷了!』諸人聽後大笑。
當時,刑部有一郎中楊文卿,浙江人,某日邀請陳音到他家喝酒。
巧的是,戶部也有一郎中叫楊文卿,卻是山西人。
糊塗的陳音把這兩個人給弄混了,就在接到邀請後,徑直趕往山西楊文卿家裡赴宴。
陳音到的時候,楊文卿正在睡覺,聽說陳音來了,急忙起身迎接。
楊文卿不知道陳音為何到來,也沒給他準備酒飯。
這麼一來,可把陳音給坑苦了。
空著肚子準備大吃一頓的陳音左等右等,也沒見楊文卿把酒菜端上來,以為是楊文卿忘了,便好言提醒道:『隨便弄點酒飯就好了,別太鋪張!』
陳音的話徹底把楊文卿給弄糊塗了,愕然地愣在那裡,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自己何時邀請過陳音。
但既然陳音已經提出來了,為不失禮,楊文卿還是趕緊命人準備酒飯。
過了一會兒,浙江的楊文卿催請陳音的使者來到,陳音這才恍然大悟道:『是你家主人啊?
我弄錯了!』隨即一笑而去。
一位清朝名臣這樣描述他的人才觀—『大事不可糊塗,小事不可不糊塗;若小事不糊塗,則大事必至糊塗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對公事要事事認真計較,對私事則要難得糊塗。
在這一方面,陳音無疑是個榜樣。
他在生活上糊裡糊塗,可在事關原則的問題上,則從不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