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兵』到底是哪五種武器?從兵主蚩尤始作,到曾侯乙的送葬之車。《網路歷史》

古龍曾經寫過系列小說《七種武器》,描述了七種兵器背後的故事。

巧的是,當我們的目光停留在秦漢之際的典籍中時,會發現同樣有『五兵』頻頻出現、引人註目,它們又是哪五種兵器?

1、古之五兵‍

古龍的七種武器很明確,分別是長生劍、孔雀翎、碧玉刀、多情環、霸王槍、離別鉤和一口箱子。

但是古之五兵,卻有虛、實兩種概念,虛的一面,即五可以泛指各種兵器,且兵也不僅限於進攻兵器。

所以,我們要探討的就是實的『五兵』概念,即作為一個專有的組合名詞,它究竟包括了哪五種兵器?

先秦古書中明確記載『五兵』組合的,主要有兩本,一個是《世本》,一個是《司馬法》:

①《世本》中說:『蚩尤以金作兵,一弓二殳三矛四戈五戟』

②《司馬法》中:『弓矢禦,殳矛守,戈戟助,凡五兵』

從這兩則文獻看,采用的是完全相同的五種兵器組合:

即遠程兵器弓矢、守禦兵器殳矛、助戰兵器戈戟

但是,在其他先秦乃至漢代的文獻中,關於『五兵』的組合就顯得有些五花八門了。

尤其是到了漢代,『五兵』行列中增加了先秦純進攻性兵器之外的兩類:楯和甲鎧。

《後漢書·百官志第五》『亭有亭長,以禁盜賊』註中引《漢官儀》曰:『亭長皆習,設備五兵:弓弩、戟、楯、刀劍、甲鎧』

除了弓和戟之外,其餘的三種兵器均較之先秦時期,發生了明顯的變化。

當然,除了這種用於實戰的『五兵』外,我們同樣能看到用於祭祀的『五兵』,在《公羊傳》、《谷梁傳》以及《禮記隱義》中可以找到互證:

①矛、戟、劍楯、弓、鼓——《公羊傳》

②矛、戟、鉞、楯、弓矢——《谷梁傳》

③戟、矛、弩、楯、鼓——《禮記隱義》

祭祀活動中『五兵』的解釋,主要來源於西漢初年漢儒們的說法,而五種兵器之內有四種相同,即『矛、戟、楯、弓』,剩下的便是鼓和鉞的分歧。

大致了解了『五兵』的內涵以及發展之後,我們需要做的,便是在文獻之上,在考古實物或圖像資料中,完成『二重證據法』的互參。

2、蚩尤之圖

蚩尤與炎黃部落征戰,雖然最終淪為一個失敗者,但是他的勇猛善戰還是讓人為之傾倒,尤其是在民間其文化影響更是深遠。

在秦漢人眼中,他被看作是戰神的化身,也被當作是兵爭的符號,據《史記·封禪書》中記載,秦始皇曾經『東遊海上,行禮祠名山大川及八神』,這『八神』之中,位列第三的便正是這位戰神『蚩尤』。

到了漢代,蚩尤更是明確被安排進了國家正式的祭祀體系之中,祭祀蚩尤的祠堂,赫然立於長安城內。

『令祝官立蚩尤之祠於長安』不僅如此,東漢洛陽城亦有,這算得上是中央一級官方設立的祠堂。

此外,蚩尤還有一個稱號,叫做『兵主』,這與傳說中蚩尤作兵有關,於是我們便能在漢畫像石中,看到蚩尤手持五種兵器的有趣畫面。

第一幅:沂南畫像石墓前室北壁中段。

在其頭上頂一張弩,三矢共一弦,可能象征著古兵器『三連弩』;在其左手持一把短戟,右手則舞鈹,下肢左足握短劍,右足握一刀,在其胯下則立一盾牌。

此時,『弩、戟、鈹、劍、刀、』為五兵

第二幅:嘉祥武梁祠石室

他的頭上也頂著一張弓,而左手持劍,右手持戈,左足蹬一弩,右足挾一矛。

此時,『弓、弩、劍、戈、矛』為五兵

第三幅:出處未知

蚩尤頭上依舊頂著一張弓,左手持叉,右手持斧,例外的是雙足並未持物,而在其肋下則有兩兵器,具體為何不甚清楚。

通過以上三例的『蚩尤圖像』,我們不難看出即便這些圖像,並未嚴格按照所謂《世本》中記載的:『蚩尤以金作兵,一弓,二殳,三矛,四戈,五戟』但是卻依舊固執地給湊齊五件兵器,以合蚩尤發明『五兵』之數。

此外,這些圖像都有一個共同之處令人難解:不論其他兵器如何增減,蚩尤頭頂必然頂著一張弓!這說明,即便是五兵之主的蚩尤,也必須按照時人的觀念來調整手裡拿的武器。

那麼,就沒有完全符合文獻記載的案例了嗎?

曾侯乙墓的車載兵器給了我們一個驚喜。

3曾侯之車

為什麼說曾侯乙墓隨葬戰車會成為突破點?

因為在《周禮·夏官·司兵》中提到這麼一句話:『司兵掌五兵……大喪,廞五兵。

軍事,建車之五兵。

說是,司兵掌管『五兵』,大喪的時候,要陳列或隨葬『五兵』;打仗的時候,則要安置戰車上的『五兵』。

這裡即暗示了兩個關鍵信息:

五兵可能用於戰車之上,戰車可能用於隨葬之中

戰國時期,按照一定等級用車送葬、陪葬是當時的一種喪葬制度,曾侯乙作為東周時期的諸侯王,在遵循《周禮》方面,一定不會做的太差。

既然如此,我們來看一下曾侯乙墓的送葬之車,當時都配備了什麼兵器?

從曾侯乙墓遣策中,我們可以看到本國所處的車在數量上占據了絕對優勢,至少有37輛。

其中,最前面的17輛車,構成了一個車陣,其上的車載兵器種類和數量最多,且都遵循著一套搭配規則。

乘車是曾侯乙在世時經常用的座駕,其裝配也最為豪華,其次是生前乘坐的佾車,這兩輛車較之其他15輛,顯示了其與眾不同之處。

首先,這兩輛車都配備了黃金盾,即在盾面貼有金箔進行裝飾,但是其它車配備的盾大多隻是畫盾或者素面盾。

其次,這兩車都配有兩支戟,其他的則隻有一件戟。

其中一件戟刻有『曾侯乙之用戟』銘文,另一件則有龍獸紋構成的『曾』字。

最後,這輛車裝配的戈,形制與其它車類似,但是卻有紫總這種特殊裝飾物,眾所周知,紫色在當時算得上是極為尊貴之色。

除此之外,所有戰車之上,弓矢也是必不可少的。

曾侯乙墓遣策中記載廣車之上一般有四個矢箙《即箭袋》,戰車上主射的是車左,所以一般會將矢箙安置在車前版內側偏左的位置,以方便車左取用,秦陵一號銅車馬即是如此。

綜合所有信息,我們大致能還原東周楚系高級戰車的『標準配置』:

兩把弓,四個矢箙,每箙50支箭;

一件戟,一件殳,兩件盾,兩件戈;

三件人甲胄,四件馬甲胄。

不難看出,相比於《世本》和《司馬法》中的五兵,遣策記錄中唯獨少了『矛』的存在,但實際上,矛與戰車的關系非常密切。

曾侯乙墓也出土了矛,但是由於沒有放在站車上,而是為戰車所屬的徒兵所持,故而沒有被記錄在遣策之上。

從文獻中的五兵、到漢畫像石蚩尤五兵,再到曾侯乙墓遣策及實物戰車來看,『五兵』在很大程度上,應該指『弓矢、矛殳、戈戟』,隻不過它並沒有一個固定的內涵。

不同時代、不同人群都會按照實際需求,將其刪改增添,從而形成一個動態的『五兵『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