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履先與韓紫石
為了給黃橋決戰創造好條件,除了軍隊本身進一步為戰略戰役作好部署以外,第二位重要的事,就是要把韓德勤賴以生存的社會基礎—中上層知識分子、名流學者、地主階級主要分子,盡可能爭取過來。
因『團結抗戰』是這批人一致擁護的政治主張。
韓是不抗戰的,這批人士大多對韓不滿,尤其是韓的部隊軍紀極壞,群眾恨之入骨。
因此,這是我們爭取這批人的有利條件。
在蘇北中上層知識分子中有兩個突出的代表人物。
一個是黃橋的朱履先;一個是海安的韓紫石。
蘇北的知識分子、名流、學者、地主分子多隨他倆的政治傾向而轉移。
爭取到這兩個人為我所用,則其他中上層分子就可靠攏到我們一邊。
所以我們一進駐黃橋鎮,我就立即到朱履先家拜訪。
朱履先名先志,履先是他的字。
他青年時代不滿於清政府喪權辱國的腐敗統治,胸懷『備武救國』之志,東渡日本,畢業於士官學校工兵科。
回國後在南京擔任新軍第九鎮三十三標管帶。
辛亥革命時,他積極響應孫中山的號召,參加了南京株陵關起義,身先士卒,揮刀沖鋒。
接著率部到鎮江,投入江浙聯軍,參加光復南京之役。
由黃興介紹,參加了同盟會。
孫中山委任他為陸軍第二師中將師長兼南京城防司令。
以後歷任南京講武堂堂長,馮國璋的參謀長,以及山東桓縣、鄒縣、臨胸等縣的縣長,幾進幾退,終於對現實失望了,辭官回到黃橋,息影泉林。
朱正義感很強。
『二次革命』失敗後,袁世凱請他擔任總統府顧問、咨議、參議,他不就;孫傳芳在南京當五省聯軍總司令(兼江蘇司令),他曾對孫的苛政提出抗議。
孫為了拉攏他,請他在沙田局掛職拿幹薪,他拂袖而去;陳調元督皖,請他出任蒙城、壽縣縣長,他都辭謝不幹;一九四0年三月,汪精衛在南京粉墨登場,組織偽中央政府,派其秘書長到黃橋敦請他出任『和平軍總司令』,他認為是奇恥大辱,當眾厲聲怒罵:『汪精衛當漢奸,還想叫我去當漢奸?
休想!』怕事者勸他遠走高飛,他說:『亡國就在眼前,豈可偷生屈節』。
他事先風聞我們一些情況,我們到他家去拜訪時,一見面,他對我打量一番,看我是一個普通士兵樣子,不象一個司令員,有些奇怪,怎麼新四軍當官的是這樣簡樸,與國民黨大不相同。
我去時,陳毅曾交代我,對這些舊知識分子,切不可有絲毫看不起他們的言語和神色,他們是從這方面來看我們的。
所以,見面時我以拜見前輩之禮相待,他很高興。
寒暄後,他很氣憤地說:『韓德勤不抗日,專欺壓老百姓,這些人當政,國家怎能不亡!』我和他商量抗戰事宜,他對國共兩黨不能真誠合作很擔心,他肯定說國是要救的,但上下一致才能奏效。
他贊揚我黨高舉抗日大旗、愛民如子。
我把人民是國家主人,幹部是人民的勤務人員等道理說給他聽,他很覺新鮮。
他就我這些話提出一些問題,我把我軍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抄給他看,他贊嘆不絕地說:『仁者之師,將來得天下者共產黨也』這次談得很好,臨別時我說:『陳毅明天要來拜訪你』朱熱誠地回答說:『不用,我去看他』
我回來將與朱履先初次見面的情況向陳毅匯報後,我們約定明日再同去。
第二次見面,陳毅把國際國內形勢簡明地告訴他,朱見陳誠摯爽朗、談吐不俗,很佩服,就毫無顧忌地把韓德勤大罵一頓,說韓養兵十萬,被幾個鬼子嚇得一動也不敢動,像這樣的蠢才懦夫來守邊疆,國家還有什麼希望。
他越說越激動,情緒亢奮激昂,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最後,陳邀請他出來幫助我們工作,他很高興地應允了。
陳又說,明天黃橋開軍民聯歡大會,請朱先生到會作指教,他亦很高興地接受了。
此後又經過幾次交談,他很快站到我們一邊。
真誠表示擁護共產黨抗戰。
有一次,他感情深沉地對我說:『不瞞你說,我這幾十年,經歷了清朝、北洋軍閥、國民黨執政幾個時期,見得太多了,總感到中國難有復興的希望了。
今日見到你們,好象黑洞中見到了光亮』
他又告訴我說:『我在當馮國璋的參謀長時,有一次段祺瑞的參謀長周貽庚來訪,馮和周都要我為他們在江蘇想辦法做生意發財,我一氣就辭職不幹了』
他告訴我:閻錫山是他在日本士官學校時的同學,功課極差,軍裝的風紀扣經常不扣,立正時身體總是歪的,屢次被教官罰站。
閻在山西當上土皇帝,請他去當顧問。
他去後也是大失所望,閻不願真心抗日,他又回來了。
『九·一八』事變時,蔣介石聘他到軍令部供職,他目睹蔣的不抵抗政策,又辭官歸裡。
『西安事變』發生後,他聽說何應欽準備與日本言和,他想,何應欽曾在自己部下當過營長,便匆匆趕到南京,對何應欽說:『現在中國萬不能向日本茍和求寧!這是開門揖盜!隻有憑我中華四萬萬同胞的血氣,戮力同心,共拒大敵,才是出路!』何應欽哼哼哈哈,總是敷衍搪塞,並不聽其規諫,他隻好憤懣而歸。
朱履先歷數這些往事時,心情鬱鬱難平。
我見他端著茶碗的手在不停地顫抖。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說:『袞袞諸公,寡廉鮮恥,爭名奪利,賣國求榮者有之,發國難財者有之!百姓橫遭茶毒,祖國瘡痰滿目,受日寇蹂躪,金甌難復了!』
他說著,眼眶裡喻著熱淚。
我理解他的心情,默默地點了點頭,表示同情。
他接著說:『如今日本鬼子已經打到我家門口了!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我欲奮起抗爭,但是力不從心。
省韓昏饋懦怯到這等地步,蘇北抗戰怎麼個抗法!在你們來黃橋之前,我看不到民眾的力量,對貴黨的情況更是知之不多,真以為中國非亡不可了。
我苦悶,我悲觀失望,我痛不欲生』我聽了他這段出自肺腑之言,心想,這樣一位飽經滄桑磨難的舊高級軍官,陷入這樣境地,實在可嘆。
我們贊揚他的為人氣節,他覺得很寬慰。
他說:『想不到貴軍來到黃橋,仲弘將軍和你多次屈駕光臨,向我宣講共產黨的抗日主張和民族統一戰線政策,我的熱血又沸騰起來了!』他停了一停,接著說:『仲弘將軍雄才大略,學識淵博,謙恭好學,豁達大度,更可貴的是有一腔愛國救民的熾熱感情,確是力挽狂瀾之才!貴黨貴軍的情況,在不久前我為了躲避日偽的糾纏,去上海小住時,曾聽一位在日本時的老同學說了一些—我那位老同學姓尹,是貴黨的同志。
然而百聞不如一見哪!你們來後,我才相信:有你們共產黨在,中國國運一定能有轉機,中興有望!』
他放下手中的茶碗,說:『承蒙貴黨看得起我。
只要你們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我當唯馬首是瞻。
為了抗日,我百死不辭!有什麼事情,請盡管吩咐!』
我也站起身來,衷心感謝他對我黨我軍的信賴和支持,歡迎他和我們在一起從事神聖的抗戰工作。
我告辭朱履先,回到丁家花園,向陳毅、粟裕匯報了與朱履先晤談的情況,朱克靖等也在坐。
陳、粟、朱克靖、惠浴宇等都去看過他,大家均覺得朱確是一位有熱血的愛國人士。
陳毅交代我:對這樣的愛國人士,一定要真誠地團結他,幫助他不斷進步。
他有什麼困難,幫他解決,職務問題等幾天再定。
翌日,我給朱履先送去了毛澤東的《論持久戰》等著作。
他非常高興,愛不釋手。
我希望他出面幫助我們做工作,他一口允諾。
我和他談起韓紫石和李明揚,他說他和韓紫石私誼很深,和李明揚也是多年舊誼,是可以做得上工作的。
從此,朱履先就和我們一起,四出奔走,宣傳我們的團結抗日主張,並熱情參與揭露韓德勤等頑固派的消極抗日、積極反共反人民的罪惡行徑,聯絡中上層人士進行孤立韓德勤的各項活動。
當我通過陸小波的介紹去爭取韓紫石時,韓多次與他通函,探詢情況。
他以鮮明態度表示了對共產黨團結抗日的支持。
韓德勤幾次催逼二李向我軍進攻,二李向朱征詢意見時,他說:國難當頭,千萬不可自相殘殺。
李明揚聽之。
黃橋軍民聯歡大會的召開,陳毅在大會上作了慷慨激昂的演說,主要內容呼籲蘇北人民團結起來一致對外,切不可自相爭鬥。
朱履先在會上也大聲疾呼要團結,要抗戰,我和陳同生等也在會上講了話。
文工團給大家演了團結抗日的小戲,唱了抗日歌曲,情緒特別高漲。
朱履先的態度鮮明,對韓紫石、李明揚等產生影響,而且對泰興、泰州、靖江等地的一大批新舊知識分子也有很大影響。
這些人亦以朱的馬首是瞻,跟著傾向我們。
如泰興的劉伯厚、靖江的祝維幹等都先後和我們站到了一起,對抗戰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我們剛到黃橋之初,也有個別上層分子緊跟韓德勤的,如黃橋鎮上的商會會長黃辟塵。
他原是共和黨的頭目。
開始時我去見過他,請他出來幫助我們工作,他以年老相辭。
以後,我再次請他,發覺他正統觀念很深,看待我們隻是抗戰中的一股小流,不足以成大事。
對我黨我軍抱有成見,相見之下,總是用『外交式』語言敷衍我們。
但後來也終於為我們爭取過來了。
以後,朱履先經過黨的教育,一天天進步,願為黨工作終生。
一九四三年經朱克靖、葉飛的介紹參加了中國共產黨,作為特別黨員。
解放戰爭時期他年逾花甲仍留在蘇中堅持鬥爭。
一九四七年春,我華中工委和華中指揮部駐在合德,陳丕顯和我商量,黃橋那邊處境危險,決定把朱履先接來射陽縣的合德,交待賀希明等負責,好好照顧他。
以後他的兒女在他的鼓勵教導下,也都在抗日期間參加革命工作。
建國後,他雖已七十高齡,仍積極為黨工作,曾任江蘇省抗美援朝分會主席等職。
一九五九年春謝世。
韓紫石,名國鈞,晚年自號止史。
他在清朝光緒年間以擔任知縣開始踏上仕途,先後任職於行政、礦務、軍事、外交等部門。
民國初年和北洋軍閥統治時期,歷任江蘇省民政廳長、安徽省巡按使、江蘇省省長、代理督軍等職。
他博覽群書,深諳歷史,精通古典文學,工書法,有一定的正義感和較強的民族意識。
一九二五年,因不滿於北洋軍閥的派系鬥爭,歸隱故裡。
他的門生故舊分佈各地,且多在軍政界身居要職。
韓德勤部隊的不少將領多給他遞過帖子。
他在全國,特別是在蘇北中上層士紳中威望很高。
因此,爭取韓紫石不僅在蘇北,而且在全省、全國都會有較大的影響。
我們做爭取韓紫石的工作起步較早,陳毅三進泰州與二李談判時,就通過陸小波開始與韓紫石通信。
韓紫石給陳毅回信也很客氣。
以後互相書信往來不斷。
我軍收復薑堰後,陳毅和我一起從薑堰去海安晉褐韓紫石。
那時海安雖然還是頑固派控制地區,但其部隊懾於我軍攻克薑堰的威力,大部已暫時撤離海安。
我們帶了警衛人員數人,輕裝策馬,馬也往海安。
途中我倆一路聊天,也談到韓紫石與蘇北政局的問題。
陳說,韓紫石是一位很有影響的人物。
我們要在下階段決戰中取得勝利,爭取這個人,是十分重要的條件。
他的一言一行,對韓和李守維的影響都很大。
他已經八十三歲,韓德勤、李守維等都給他遞過帖子。
主要是他的學生在全國影響也大,在地方上名望很高。
我們此去看他,要虛心,應保持晚輩渴見長者的態度。
他是一位非常註重禮儀的老人,我們要十分注意禮貌。
韓紫石的宅第位於海安鎮的東街上。
我倆到了那裡,看到韓家大門緊閉。
進門、大門內照壁前兩邊置兩隻大缸,一米多高,缸中植有蒼勁的松樹盆景。
雪白的照壁中間寫了碩大的一個『福』字。
下馬後,陳毅吩咐警衛人員一律留在二門外等候。
然後親自上前叩門。
應聲出來一位老管家,陳毅通報了我倆的姓名,說明了來意。
老管家引領我們進去,經過曲徑庭院,先到大廳上。
老管家請我們稍坐,他進去通報。
一會兒,老管家出來說:『有請!』便帶領我們去一個火車車廂似的特殊屋子,據說,隻有貴客才能在那裡受到接待。
我倆進了車廂式屋子,見正中掛一幅韓紫石的肖像,身佩指揮刀,一副督軍的派頭,很神氣。
我們剛一邁進屋,韓紫石就從屋內邊門迎了出來,那裡是他的臥室。
我倆剛剛落座,韓紫石即走了出來,我倆馬上含笑站立,執禮甚恭,向老人致意。
我端詳了一下,他瘦矮身材,鬢發全白,背部微躬,胡須很長,氣色還不錯。
我覺得他和肖像上那威武的形象已判若兩人。
陳毅向韓紫石作了自我介紹,並將我介紹給他。
韓聽了拱拱手,略表歡迎之意。
韓紫石請陳毅坐他的太師椅,陳謙辭至再,便在原先坐過的凳子上坐下。
我倆先問紫老起居安好,他含笑作答道:『托福,托福!”
陳毅說:『紫老健好,神姿矍鑠,乃是國家的祥瑞』韓紫石連說:『不敢當!不敢當!』
寒暄了一番,談話漸入正題。
陳毅簡明扼要地講了講我軍東進抗日的情況,表達我黨對他的尊敬之情,請他多多指教。
這次造訪,事前我們已通知主人,他已有思想準備。
一問一答,韓說話不多。
看樣子很持重、很會思索問題的。
初次見面,韓紫石對我們很客氣,但並不怎麼熱情。
他談話時很講究禮節、分寸;陳毅卻顯得落落大方,應對裕如;我則對這種場合感到有點生疏。
他們談話時,我就在一旁靜靜地聽著,並不多插嘴,仔細觀察他們的神態、表情。
韓紫石留給我最初的印象是,這位老先生比較內向持重,頭腦還很清楚,說話時中氣似乎已經不足。
我猜想他平時可能是一位比較沉默的人。
最後,他請我們稍坐,進內室拿出兩幅他親筆寫的楷書條幅贈送陳毅和我,我們很恭敬地接了過來。
送陳毅的字幅上寫:『註述六家胸有甲,立功萬裡膽包身』給我的那幅也是類似的恭維話。
我們向他表示感謝。
這是一次禮節性的拜訪。
事前陳毅就和我約好,談話不超過一二十分鐘。
我們國事談得不多,客套話說了不少。
時間不長,就起身告辭了。
過了兩三天,我們第二次去見韓紫石。
大概韓紫石憑著他的處世經驗,已經感覺到陳毅談吐不凡,遠非一般舊軍人可比;也可能他已經從朱履先等人處側面了解到陳毅的才略和識見,因而明顯地對陳毅表示了好感。
談話漸漸投機。
陳毅對韓紫石講了他在江南目睹的情況,說,日本法西斯蒂野蠻兇殘之極,蘇南城市有的被毀三分之一,有的被毀三分之二,鐵路、公路兩側三四裡之內一律燒光、殺光、搶光,直到現在,回鄉定居的人還是很少。
據了解,南京大屠殺,有三十萬平民喪生,老人、婦嬰均不能幸免。
日軍還沖進教會辦的慈善機構,集體強奸婦女,奸後剖腹,嬰兒被挑在槍頭上玩耍。
六朝古都,幾成廢墟。
這種情景,叫人慘不忍睹。
韓紫石驚訝地問:『竟有這等事嗎?
』這個具有民族自尊氣節和愛國心腸的老人,聽了陳毅的一席言談,不禁愴然變色。
陳毅繼續說:『異族入侵,百姓塗炭,千百年來,都是如此』元朝忽必烈打進中原,燒殺不知其數;清兵入關,單揚州就屠城十天。
哪次不是這樣!』
韓紫石嘆了口氣,點頭贊同。
說:『凡是異族進犯中原都無例外,宋徽宗時汴京陷落,周圍三四百裡之內,竟無人煙!今日日本侵略中國,也是如此』
陳毅把話題轉到目前,說『本來,我們按照中國的國力,可以打敗日寇的。
由於當今統治者昏庸無能,貪污腐敗,營私舞弊,生怕把權力丟損,不想把敵人趕出國門,而總是把兩隻眼睛狠狠盯住共產黨,不盯住日本法西斯蒂,所以抗日決心就不大。
只要日寇一進攻,就不戰而潰,棄城丟地,置人民生死存亡於不顧,忍看敵人的燒殺奸淫。
而反共打內戰倒很起勁,不惜花本錢。
正如中山先生曾經指斥清政府腐敗的宗旨:寧予外賊,不施家奴。
現在,舉國上下對這種情況非常不滿,強烈要求國共兩黨團結抗日,千萬不要自相殘殺。
韓紫石說,這可能是一種歷史規律,凡是本身將要垮臺時,終是借外力來挽救自己。
陳毅又談到從前泰州張士誠抗元的故事。
韓紫石肅然起敬,急急進內室,拿出他編著的《張吳三載記》兩部,分贈陳毅和我。
書是木刻的線裝本廠上面已寫好我倆的名字,以及韓國鈞的落款,顯然是他預先準備好的。
陳毅和我站起身來,接過贈書,表示感謝。
陳毅繼續侃侃而談。
講到國民黨頑固派實行對內反共,對外妥協的錯誤方針,他說:『像蘇北的韓主席,也是奉行這種方針,他手中擁有十萬大軍,統治范圍有千萬人民,大可幹一番事業,可是蘇北局勢反而十分險惡,實為可嘆!』
韓紫石仔細傾聽,頻頻點頭。
陳毅希望韓紫石站出來,主持正義,召開一次蘇北各方代表會議,呼籲各種力量團結起來,一致對敵,不要互相排擠,貽害國家和人民。
陳說:『紫老為我省著宿,德高望重,只要出來登高一呼,蘇北軍民一定會爭相歸從,我和文蔚等也一定枕戈待命』陳毅說到這裡,雙目炯炯期待著他的回答。
韓紫石沉思片刻,答道:『你們這個建議很好』他表示願意承擔這任務,並說待與楚a、師廣諸公通話後,再同你們商量具體辦法。
這次會晤,比上次所談又深入了一步。
陳毅的誠摯謙虛,一片忠忱,使八旬高齡的韓紫石深為感動。
我倆告辭返回黃橋。
路上,陳毅說:『這次會見,效果不錯,只要韓紫石站到我們方面,韓德勤的基礎就垮了。
決戰時就沒有人代他說話了,就是他的部下對他也要產生疑慮。
但我們還要做一系列的工作,韓德勤才能在廣大群眾、上層分子中,在他的部隊中完全孤立。
那時,如果他要和我們決戰,只要我軍指揮上不犯錯誤,他很可能從此徹底完蛋,蘇北局面就可打開。
我們的根據地也就能夠鞏固地建立起來了』又說:『過幾天,你帶些東西再去看看韓紫石,代表我向他致意,希望促成蘇北各方代表會議早日召開』他還說:『這些人有很多歷史知識,這恰恰是我們不足之處;他接觸面很廣,看人也較深刻,這是我們所不及的;他在中上層分子中所起的作用,也是我們所不如的,我們團結好他,也即是團結了中上層分子』
隔夭,我備了些禮品再次趨謁,與韓紫石具體商談後,決定由韓紫石、朱履先、黃逸峰等出面,召集揚、泰一帶社會知名人士,在海安舉行了以『停止蘇北內戰,一致團結抗日』為中心議題的協商會議。
黃逸峰是我黨早期的老同志,以國民黨中央軍事委員會戰地黨政委員會少將設計委員、蘇魯戰區分會委員的身份來蘇北工作。
他和韓紫石、朱履先等一起出面,很有好處。
以後,又由韓國鈞領銜,黃逸峰、胡顯伯、黃辟塵、朱先志、王頌侯、盧武、吳雲山、於海珊、陳漠、封靜安、張伯揚、賈和哉、陳訪漁、鄒航南等知名人士聯名發出三封函電。
一封致韓德勤、李明揚、李長江、陳泰運、陳毅,主要內容是:『值此敵寇當前,尤以保全實力,團結對外,以期掃蕩敵氛,收復失地為重。
彼此縱有誤會亦應和平解決,期以改善,方足以奠我民生,慰我民望。
茲以吾民利害所關,大局安危所系,不得不聯合呼籲,希望停戰息爭,一致抗戰』
另兩封電函是致重慶黃炎培等請轉蔣介石的,主要內容是控訴國民黨軍在蘇北『數十萬軍旅不能收復失地,日惟排斥異己,殃及池魚,虐待民眾,視同芻狗』,『敵至則放棄一切,逃潰劫掠。
敵去則搜劫行旅,搶掠村莊。
不遂所欲誣為漢奸,偶櫻其怒即指為新四軍之間諜。
於燒殺拷打之外,處以活埋』,苛捐雜稅,強迫借款,查封禁運,販糧資敵,以致『百物奇貴,一飽維艱,民生凋敝』,『況內戰不休,消耗軍力,死傷民眾』及『仰懇中央疾電江蘇省府息戰停爭,或派要員蒼蘇,挽救危局』雲雲。
蘇北各方接到韓紫石等的電函後,陳毅率先表示『於團結對外,體恤民艱各節,用意至善』『敝軍同人』,『切實遵辦』,並提出五點積極性建議;二李復函『原則上極表贊同』;陳泰運復函表示『所提原則,泰運全部接受,並努力促其實現』唯有韓德勤仍堅持頑固立場,不予理睬。
這對孤立韓頑起了很大的作用。
後來,劉少奇在《六年華北華中工作經驗的報告》中,對這位『江蘇八十四歲的老耆紳,過去做過兩任省長的韓國鈞先生』,『始終如一地站在同情我們方面,指責反共頑固派』的作用,也作了充分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