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7年春天,漢成帝以天降異象的說法,命令丞相翟方進自盡。
這一年的漢朝大地接連發生山崩,水災,日蝕等異象,因為災害來得太過頻繁和異常,朝廷上下都認為是不詳的征召,當時有個叫賁麗的人善於觀察星象稱,天道有常,不會隨隨便便將災禍到人間,上天發怒,需要一名朝廷重臣來擔起這個責任,並且同時責備了翟方進做丞相盡十年無德無能的事。
朝廷中有跟翟方進有舊怨的大臣們趁機彈劾翟方進,將翟方進往日做出的種種事件都扒出來,證實翟方進任丞相之後確實對國家沒有幫助。
漢成帝先是被天象之說嚇到了,後來又見到彈劾翟方進的人這麼多,自己仔細想了一下,翟方進任丞相以來,除了幫自己鏟除異己之外,還真的沒有做到什麼對天下有異的事情,於是決定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將翟方進賜死了。
雖然從名義上來說,翟方進被賜死,是因為所謂的天象之說。
但實際上,漢成帝之所以賜死翟方進,其實是因為翟方進沒用了。
試想一下,翟方進如果能力強,將政務搞得明明白白,又懂得漢成帝的心思,能夠為漢成帝做事,成為漢成帝的刀,漢成帝怎麼會因為區區的天象之說賜死翟方進呢。
天降災禍,做了祭天儀式就好了呀,至於讓一個翟方進背鍋嗎,根本不至於,漢成帝不過是突然意識到,翟方進無能,在加上他樹敵頗多,最重要的是,漢成帝發現,翟方進這個人的性格確實睚眥必報,他為了發泄自己的私怨,就借機鏟除異己。
如果留著翟方進,那麼朝廷一定會陷入混亂之中,所以,漢成帝必須讓翟方進死。
皇帝親自命令一個丞相自盡,在歷朝歷代都是比較少有的事情,那麼歷史上真正的翟方進真的像皇帝和群臣們說的那樣睚眥必報嗎,而翟方進這樣的一個睚眥必報的人,後來竟然做了丞相,他是怎麼做到的呢?
關於這些問題,我們還是要從頭說起。
翟方進,字子威,汝南上蔡人。
他的家族,世世代代都比較貧窮,直到到了翟方進的父親這一代蔡有所好轉,翟方進的父親人稱翟公,愛好讀書,有學問,在郡中任郡文學。
隻不過,翟公在翟方進十二三歲的時候就去世了,翟方進做官的時候,俸祿就不多,家中積攢不下什麼積蓄,所以翟方進在父親死後,就沒有辦法繼續讀書了,後來翟方進在太守府任職,做了一個小官吏,但是翟方進在太守府做事的時候,經常被府裡的老人欺負。
翟方進被人欺負得受不了了,就比較沮喪,這時候翟方進想起來,汝陽蔡父會相面,於是翟方進去找他相面,蔡父仔細觀察過發現,翟方進的相貌與眾不同,對翟方進說,你有封侯拜相的命格,應該學一些經術,儒學。
翟方進聽了之後很高興,馬上稱病離職了,翟方進告訴他的繼母,他想要去長安讀書。
翟方進的繼母擔心他年幼孤苦,就跟隨他一起來到長安,打零工來供養翟方進讀書,十多年後,翟方進終於學有所成,通過朝廷的選官考試,考到了甲等,做了一名郎中。
三年之後,翟方進又被舉薦被明經,升遷為議郎。
就這樣,翟方進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幾年後,翟方進升任為朔方刺史。
翟方進做官的時候,做事非常認真負責,後來又被調任為丞相司直,回到了長安做官。
有一次,他跟隨漢成帝去甘泉宮,在馳道中行車,被司隸校尉陳慶彈劾了,因為馳道是天子可以走的,臣子行車,被會被視為僭越,方進因此被沒收了馬車。
到了甘泉宮之後,陳慶就和廷尉范延壽聊天,當時陳慶正在為自己被人彈劾的事煩心,就隨口抱怨了幾句,說:『已經發生的事情,按照罪名處罰就是了,現在尚書拿著彈劾我的奏章來,想必我將會在這裡被判決。
以前我做尚書的時候,上奏的事情,我不小心忘了,已經擱在哪裡一個月了』
翟方進在暗處聽到了陳慶的話,就用陳慶懈怠政務的事情來彈劾他。
陳慶因為翟方進的彈劾被免職了。
正巧,北地郡義渠縣的縣長下令逮捕一個叫浩商的小混混,。
這個小混混浩商被逮捕之後,竟然越獄逃跑了,沒想到,義渠長竟然將浩商的母親抓來於公豬一起綁在一起,羞辱折磨她,浩商知道了這件事之後非常氣憤,聯合兄弟,偽裝成官吏,將義渠縣長的妻子等六人殺了之後逃跑了。
這件滅門案發生之後,朝廷下令抓捕浩商,後來果真抓到了,毫無因為,浩商被判處了死刑,浩商的家人因為這件事遠離家鄉,遷居到了合浦居住。
當時在浩商滅門案中,義渠縣長做的事也有錯,但是義渠縣長後來將浩商的母親抓來羞辱折磨也是不對的,雖然義渠縣長因為這件事被滅門,也付出了代價,但是不對就是不對,不能因為他死了親人,就饒恕他罪過,寬恕他的親人。
因為浩商滅門案牽連到官員,案情又復雜,所以這個案子被移交到了朝廷,由當時的丞相薛宣負責處理,而薛宣當時器重翟方進,認為以翟方進的能力應該能夠處理這件事。
但是當時這件事的直接處理人事司隸校尉涓勛。
司隸校尉涓勛認為,這個案子是由丞相薛宣負責處理的,而丞相將這件事交給了下面的官員來督促自己做事,實在是不負責任又不合規矩的行為,於是涓勛就以丞相做事讓下屬代勞,不負責,不合規的理由將薛宣彈劾了。
其實,按照漢朝的禮儀制度,司隸校尉的職位是在丞相司直下面的,下官在剛剛就職的時候,是要先行拜見丞相和禦史大夫的。
而當初,翟方進和渦勛都是新入職的下官,渦勛的官職比翟方進低,但是渦勛既不拜見丞相和禦史大夫,見到翟方進的時候也是態度傲慢,以翟方進這樣的小心眼當然記在心裡了。
從此小心眼的翟方進就開始安安觀察渦勛,後來翟方進發現,渦勛私下結交光祿勛辛慶忌,又在一次外出的時候遇見了外戚成都候王商,下車站到了一旁,等到王商走後蔡上車。
翟方進就拿著這兩件事去彈劾渦勛不遵守禮儀,阿諛奉上的罪過,並且請求丞相罷免渦勛。
後來丞相司直的翟方進,又被太中大夫平當告了一狀。
平當彈劾翟方進,上奏說:『翟方進是國家的丞相司直,不好好地修身立德做一個群臣的表率,還親自違反法令在隻有天子才能走的馳道上行車,司隸都尉陳慶原本是憑借一刻公正的心去彈劾上奏,規正翟方進,翟方進不僅沒有自責羞愧的改正,反而是非不分,恩將仇報,因此記恨傷了陳慶,用陳慶閑談時的言語,來詆毀陳慶,期望能給陳慶定罪。
後來丞相薛宣因為一個殺人犯殺了人家一家六口,請求朝廷派遣掾史來督促司隸校尉,司隸校尉涓勛自行越級上奏朝廷,翟方進再一次抓住人家的小辮子不放,彈劾司隸校尉涓勛。
很多人都認為翟方進做事不是用道德來做事的,而是用個人的好惡和利益來做事,朝廷想要樹立威信,就應該遏制住翟方進這一類的人。
至於司隸校尉涓勛,行事向來公正,偶然犯了小錯,也是可以原諒的,應該給他機會,讓他成就自己的功名』
不得不說,太中大夫的眼睛毒辣,語言也犀利,如果把翟方進彈劾的人放在一起,就會發現,翟方進彈劾的人多是跟他有個人私怨的,隻是當時翟方進彈劾的人其中,恰好也有漢成帝想動的人,於是漢成帝並沒有察覺出來,翟方進有什麼不妥。
後來,漢成帝認為翟方進彈劾的人都符合律法,不能因為平當的猜忌,就認定翟方進因為私人恩怨就利用律法做事,而司隸校尉涓勛越級上報,不符合律法,將司隸校尉涓勛貶為昌陵令。
其實平當彈劾翟方進的事,無論從那個角度上來看,和這件事有關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觀點和道理,這麼一看,每個人都沒有錯,之事立場不同罷了。
那麼翟方進真的是這個睚眥必報的人麼?
他還真是,但是話又說回來了,翟方進報復的方式也確實和正當,這種拿住人家錯處,來打擊人家,不是光明正大嗎,如果人人都能夠用這樣的方式去做打擊報復的事,那麼犯罪的人,一定會少很多,隻是翟方進連一點點的小事也取計較,這就顯得有點小心眼了。
就這樣,翟方進一年之內就罷免額兩個司隸都尉,朝廷上下都知道他小心眼,會拿住對方的錯處進行打擊報復,大臣們都很害怕翟方進。
但是丞相薛宣卻和看中翟方進,認為翟方進拜師得力,有格局有能力,將來一定會超越自己,做到丞相的位置,後來薛宣被免職後,翟方進果然成為了繼任丞相。
後來翟方進辦事得力,在修建昌陵的工程中,揭發了很多貪贓枉法的贓物。
漢成帝認為翟方進的能力能夠升任更高的官職,就提拔翟方進為京兆尹。
翟方進在做京兆尹的時候,打擊豪強勢力非常嚴厲,京城的人們都害怕他。
當時青州刺史胡常聽說了翟方進的事,特意寫信勸翟方進,太過威嚴會失去人心。
翟方進是個能聽到進去話的人,馬上就放松了威嚴。
翟方進做了三年的京兆尹之後,被漢成帝升任為禦史大夫,終於走到了朝廷核心官員的位置上。
幾個月後正好遇見丞相薛宣因為辦事不力被罷免。
漢成帝認為翟方進的能力做的了丞相,於是就任命翟方進接任丞相一職,奉高陵候,封地一千戶。
翟方進因此走上了他為官生涯的最高峰,此時的翟方進已經今時不同往日,再也不是當初那個任人欺凌,被人嫌棄的小官吏了。
當翟方進擁有了權勢富貴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孝順他的繼母,翟方進的繼母在他父親死後,還照顧供養和翟方進很多年,翟方進對他的繼母感激涕零,所以侍奉繼母非常虔誠,後來翟方進的繼母去世,翟方進為繼母守孝二十六天,二十六天之後,翟方進蔡開始辦公。
翟方進做丞相的時候,清正廉潔,公正嚴明,謹守禮儀,不敢犯一點點錯。
而且翟方進不畏權貴,執法嚴苛,只要是對方犯了錯,不管是高官還是權貴,翟方進都敢彈劾,比如翟方進彈劾過的陳咸、朱博、蕭育、逢信、孫閎等人都是出自長安的世家子弟,在年輕的時候就很有才名,然後翟方進出身寒微,卻在幾十年裡憑借優秀的政績後來者居上,做到了丞相的位置,他絲毫不害怕,依然用律法去彈劾罷免了這些人。
早在漢元帝的時候,陳咸就已經成為了禦史大夫,位列三公之一。
後來漢成帝繼位,陳咸經歷幾次的升遷於貶謫後進入朝廷人少府一職,當時於身為刺史的翟方進關系很好。
再次事前逢信已經做到了京兆尹,太仆,為衛尉了,無論是為官的政績和資歷都在方進之上。
等到禦史大夫的官職空缺出來的時候,陳咸,翟方進,逢信都是備選范圍內的人選,最後翟方進得到了這個職位。
後來丞相薛宣因為辦事不力被罷免,翟方進因為做過丞相司直被牽連,陳咸趁機責問翟方進,想要得到昔日好友翟方進禦史大夫的職位,翟方進因此跟陳咸反目成仇。
之前,大將軍王鳳上奏舉薦任命陳湯為中郎,非常信任陳湯,後來很多證實都跟陳湯商量之後才決定。
後來王鳳去世了,他的弟弟車騎將軍王音代替王鳳輔政,也十分看中陳湯。
當時陳咸,逢信和陳湯都十分交好,陳湯也在王音和王鳳的面前稱贊逢信和陳咸。
後來王音王去世,王鳳的弟弟成都候王商又繼任大司馬衛將軍繼續輔政。
但是王商和陳湯有舊怨,王商就抓住陳湯的過錯彈劾他,經過查證陳湯確實有罪,漢成帝就罷免了陳湯,流放到了敦煌。
當時翟方進已經做了丞相,之前與他反目成仇的陳咸非常害怕,生怕翟方進上位之後報復自己,畢竟翟方進的小心眼是出了名的,自己當初對翟方進落井下石,翟方進很有可能報復自己啊,陳咸想要緩和關系,拿不準翟方進的意思,就派小官杜子夏去試探一下翟方進的意思。
子夏受命前去拜訪翟方進,經過試探之後,卻發現依然對陳咸對他落井下石的事耿耿於懷,所以不敢為陳咸開口求情,心理也知道以翟方進的性格,有機會一定會反擊陳咸,陳咸恐怕沒有幾天好日子過了。
果然不久之找翟方進就上奏彈劾陳咸和逢信,結黨營私,貪污受賄。
明知道陳湯結黨營私,攀附權貴,違反亂紀,還和他交往過密,以求升遷,請求漢成帝將二人罷免。
漢成帝同意了,陳咸和逢信兩位高官再次折在了翟方進的手上,翟方進有一次震懾了群臣。
過了兩年,漢成帝下詔舉薦品行端正,敢於直言的諫臣,紅陽侯王立立刻舉薦陳咸,陳咸因此做了光祿大夫,給事中。
翟方進不甘心陳咸再次翻身,非要按死陳咸,於是再次彈劾陳咸,說陳咸之前就是因為品行不端,貪贓枉法才被免職的,沒有把陳咸殺了已經是法外開恩了,怎麼能夠再次為官。
翟方進還順便彈劾了紅陽侯王立舉薦人才的時候,隱瞞實情。
漢成帝因此罷免了陳咸,但是卻下令不要翟方進彈劾王立。
其實這個時候翟方進就應該知道收斂,但是翟方進做丞相太久了,忘記了居安思危,揣度上意了,依然我行我素,沒有任何反思,所以導致了後面悲慘的結局。
幾年之後,皇太後的姐姐的兒子侍中衛尉丁玲後淳於長犯了罪,漢成帝因為忌憚皇太後的關系,隻是免去淳於長的官職,並沒有將淳於長治罪。
有關負責部門將淳於長遣送回了他的郡國,淳於長想要自救,就賄賂王立,王立就上密折為淳於長求情,但是漢成帝沒有理會王立,是將淳於長治罪了。
翟方進知道了這件事之後,立刻上奏彈劾王立,用外戚的身份和皇太後的關系脅迫漢成帝妥協,狡猾不講道義,應該將紅陽侯王立治罪。
而漢成帝因為紅陽侯王立畢竟是他的舅舅,所以隻是將王立遣送回了他的郡國。
翟方進彈劾王立這件事,其實是不應該做的,之前王立做錯事,漢成帝就因為王立是他的舅舅沒有將王立怎麼樣,這就說明,在漢成帝的心理,其實是不願意處罰王立的,即使王立真的犯了錯,雖然後面漢成帝因為王立為淳於長的事求情,漢成帝也隻是迫於無奈,才將王立遣送回國的。
所以翟方進依然沒有意識到漢成帝其實沒有多記恨王立,相反的,漢成帝也意識到翟方進的小心眼有多煩人了。
翟方進因為對王立窮追不舍,所以在自己的衣食父母漢成帝的心裡留下了這樣的印象,是在是得不償失。
即使這樣翟方進還是覺得這口氣出得不夠,於是繼續彈劾王立的朋友親屬的等相關聯的人,漢成帝對朋黨勢力也是不滿了很久,見到翟方進彈劾的人也是確實證據確鑿,於是將翟方進彈劾的二十多個人全部都罷免了。
這二十多個人之中就有好不容易再次爬上來的陳咸,而陳咸因為被王立牽連,再次失去官職,後來再家中怨憤生病死掉了。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也不知道陳咸的死,算不算翟方進的責任。
後來翟方進因學識淵博,又兼任法令吏事,被稱為通明相,漢成帝非常器重他,翟方進上奏的事,漢成帝基本都允準了,翟方進就揣度漢成帝的心意來做事,以鞏固自己的地位。
之前,定陵侯淳於長是有權勢的外戚,翟方進也曾經和他交好,並且還曾經稱贊舉薦過他。
後來淳於長犯罪,所有於淳於長交好的大臣幾乎都受到牽連,但是翟方進卻安然無恙,因為漢成帝器重翟方進,所以沒有提過這件事。
但是這件事被有心人翻出來了,翟方進知道了之後,感覺到十分慚愧,於是想漢成帝請求離職。
漢成帝沒有答應,並且還安慰翟方進說,知錯就改就好。
翟方進就安心了。
但是後來翟方進是在是樹敵太多了,再加上翟方進人任丞相一來,除了懲治有罪的官員,再沒有什麼出色的政績了,這件事被翟方進的政敵翻出來了,拿來彈劾翟方進。
如果不是翟方進被人彈劾,他根本就沒有發現,翟方進這幾年的政績平平,現在很多大臣都去彈劾丞相,漢成帝不由的認真的去考量這件事,發現翟方進這個人的性格,能力,確實不合和做丞相。
對於丞相這個職位來說,政績平平沒關系,國家大事沒有繼續糟糕下去就好,問題就是經過翟方進一系列的彈劾,報復行為,已經讓漢成帝印象極為不好了。
漢成帝之所以吧翟方進提拔到丞相的位置,是看中他的政績,現在翟方進因為私人恩怨耽誤公事,並且九年都這樣,漢成帝就認為翟方進已經不能再用。
後來漢朝出現的天降異象的事,漢成帝被洗腦了,認為翟方進耽誤了天下大事,應該謝罪於天下,所以賜死了翟方進。
其實翟方進完全是有機會爭取一個善終的,但是問題就處在翟方進的心胸太過狹隘,過於關注個人恩怨,而忽略了更重要的大事,忽略了自己當初為什麼要做官的意向,忘記了居安思危這回事,所以最後,錯過了無數全身而退的機會,得到了一個悲慘的機會。
說起來,也是一個可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