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大喝醉酒追著賈蓉大罵,更威脅要『紅刀子進白刀子出』,他是不是說錯話了?
『紅刀子進白刀子出』這句話,說錯是肯定說錯,但卻是最精妙和最駭人的一處伏筆。
這要從曹雪芹的用意來細說。
《第七回》賈蓉忍不得,便罵了他兩句,使人捆起來,『等明日酒醒了,問他還尋死不尋死了!』那焦大那裡把賈蓉放在眼裡,反大叫起來,趕著賈蓉叫:『蓉哥兒,你別在焦大跟前使主子性兒。
別說你這樣兒的,就是你爹,你爺爺,也不敢和焦大挺腰子!不是焦大一個人,你們就做官兒,享榮華,受富貴?
你祖宗九死一生掙下這家業,到如今了,不報我的恩,反和我充起主子來了。
不和我說別的還可,若再說別的,咱們紅刀子進去白刀子出來!』
聽話聽音,焦大是寧國府的奴才,卻不把主子賈蓉放在眼中,更不把賈珍和賈敬放在眼裡,以下犯上的驕狂讓人詫異。
一方面是焦大驕狂自大老糊塗。
另一方面賈敬祖孫肯定有讓焦大瞧不起的地方。
細讀原文會發現,賈敬這個人物的原型,曹雪芹肯定借鑒了明朝的嘉靖皇帝。
不但賈敬的名字通嘉靖,賈敬的性格和經歷,也與嘉靖皇帝頗為相似。
尤其冷子興演說榮國府時,提到其他人都用了『生』,唯獨賈敬用了『養』。
君箋雅侃紅樓認為賈敬與嘉靖皇帝一樣,為過繼的養子。
是寧國府的小宗入大宗,並不是賈代化的親生兒子。
所以才被堅持嫡長的焦大看不起。
但不管如何,主人就是主人,奴才就是奴才。
主人出身差一點,奴才也不應該驕狂自大瞧不起。
焦大,就是驕狂自大。
指他目無尊卑,恃功而驕,倚老賣老。
賈蓉吩咐人綁他,竟威脅要『紅刀子進白刀子出』,要和賈蓉玩命,這就嚴重了。
『紅刀子進白刀子出』這句話肯定是錯了。
是焦大醉酒後嘴裡不利索。
應該是『白刀進紅刀子出』。
但曹雪芹有意如此寫焦大醉酒後嘴不利索,實屬活靈活現,最是寫真。
而這句『紅刀子進白刀子出』的重點,並不在焦大有沒有說錯。
而是這句話體現出的兩層意思,讓脂硯齋都驚呼[甲戌側批:忽接此焦大一段,真可驚心駭目,一字化一淚,一淚化一血珠。
]
一,『紅刀子進白刀子出』,代表焦大威脅主人反心。
意思是說『再不好就拼命』!
奴才如此以下犯上,不單單是主人的問題。
在尊卑法度嚴格的時代,奴才威脅主人就是死罪,焦大顯然不對。
二,『紅刀子進白刀子出』說反了,也指『反了』。
從焦大的威脅之意,體現奴才要對主子『造反』的意思。
如果說焦大糾結一群人對主子不利會怎樣?
就像嘉靖皇帝差點被宮人給勒死那件事,是不是細思極恐!
賈珍賈蓉『臥榻之側』有焦大這樣的威脅存在,要不要清除掉?
脂硯齋的驚呼,除了驚駭焦大的反心,折射寧國府的危機外,如果再將人物延展,就會發現更大問題。
七老八十的焦大,代表富貴七八十年的賈家。
賈珍賈蓉父子,可以代表登基不久的皇帝……
如此一轉換,才發現真正可怕的情況出現了。
賈家會被皇帝消滅的答案呼之欲出。
豈不就是賈家對新皇帝不忠不順,對皇帝有『反叛』不軌的企圖,才被抄家結果。
焦大一個人好防備。
但賈家背後的底蘊可就威脅大了。
賈家與北靜王結黨,不是秘密。
而北靜王明顯有野心。
賈元春的舅舅王子騰是四大家族王家人。
曾任京營節度使,又任九省都檢點,為一方封疆大吏,掌控邊軍。
賈家門下賈雨村是兵部尚書大司馬參贊軍機,與粵海將軍鄔家交好,門下還有長安節度使,平安節度使。
賈家還與慶國公,其他四王八公關系不錯。
朝中更有趙侍郎,梅翰林,江南甄家等等……
這些勢力盤根錯節,皇帝剛登基不久,如何不感覺威脅?
從原文的線索來看,這一代皇帝,就是與義忠親王老千歲爭奪皇位勝出,又逼迫太上皇退位,具體可以參考一下玄武門之變的李世民。
李世民作為次子取代嫡長子登基,賈家作為老臣就像焦大看不起賈敬小宗入大宗一樣,對皇帝不臣服……
賈家不臣服,皇帝就不待見,雙方矛盾加深。
賈家利令智昏勾結北靜王結黨,威脅皇帝要『紅刀子進白刀子出』,皇帝一旦羽翼豐滿豈會饒了他們?
所以,焦大這句『反話』真正含義就代表了賈家的『反心』,和抄家真相。
不止焦大,賈家那些賴嬤嬤,李嬤嬤,趙嬤嬤們的行為,都可以套入賈家的立場,就知道何為興亡,以及曹雪芹的真正用意。
以上觀點根據《紅樓夢》80回前故事線索整理、推論。
文|君箋雅侃紅樓 插圖|清代畫家孫溫《繪全本紅樓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