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
一個謚號
宣德八年《1433》八月初五,在朝理政的宣宗皇帝朱瞻基突然收到一份訃告,遠在湖廣承宣佈政使司澧州府的叔叔華陽王朱悅燿病逝,按照祖訓,朱瞻基需輟朝一日,以示哀思,並遣官員賜謚。
經過20多天的考慮,這位歷史上口碑不錯的皇帝最終把『悼隱王』這個謚號給了死去的叔叔,言辭之中似有苛責之意,並在下發的詔令中給出了自己的評價:朕《我》根據祖宗的家法,給死去的華陽王悅燿賜謚,華陽王悅燿是蜀獻王的第二個兒子,很早就封了爵,可是他中年有違父教,後來又謀戕至親,全賴我父皇仁宗皇帝聖明,把他貶遷到澧州這個地方。
《謚法》上說『中年早夭曰‘悼’,違拂不成曰‘隱’』,我就把這兩個字賜給死去的華陽王吧。
由於是皇帝的詔令,這個不祥的謚號和評價都一字不差地刻在了華陽王朱悅燿的墓志銘上。
直到1966年埋在津市關山北麓的王墓被人掘開,墓志重見天日,人們才知道在歷史上的澧縣,還有這麼一位悖亂忤逆的王爺,他生前做了什麼事,竟然讓他的侄子朱瞻基這麼瞧不上?
澧州郡王府,曾有九代華陽王
奔波兩日,在澧縣尋找華陽王的歷史遺跡,收獲不多。
華陽王本是明朝蜀藩的一支,因為第一代華陽王朱悅燿太能折騰,被仁宗皇帝當面呵斥後,從成都本宗遷居到澧州《現在的澧縣、津市一帶》。
正史中記載了澧州有9代華陽王,前後賡續200多年,但現在已經很難找到有關華陽王的蛛絲馬跡了。
華陽王府曾占半個城
華陽王是一位郡王,初封之地在明代貼近四川成都的華陽縣,遷居澧州後,仍用故名。
《直隸澧州志·輿地志》中記載華陽王一家從西蜀來到澧州,地方官府不敢怠慢,因其來得倉促,來不及新建王府,官府隻得將州署讓出,給華陽王作為府邸。
9月28日,跟著當地考古界名家、湖南省考古研究所研究員譚遠輝,在澧縣城內尋找華陽王遺跡。
我們從澧州古城墻開始尋找線索,這段城墻始建於明洪武年間,應該見證了華陽王家族在城內的興衰史。
據考證,王府舊址就在現在的澧縣一中范圍內,靠近古城墻西段,不過面貌已經煥然一新,找不到任何舊跡。
譚遠輝認為王府的實際范圍可能更大。
他查閱到明代晚期任分守上荊南道的蔡復一曾在一本書裡提到澧州城內的華陽王府,竟有『割澧之半城為朱邸』之巨。
雖說有誇大之嫌,但貴為帝胄的華陽王應該有這個實力。
譚遠輝認為到了明末,繁息了9代人的華陽王家族,已經把澧州視為家鄉,並經營已久,由於子孫眾多,華陽王家族府邸在澧州應隨處可見。
不僅是城內,城外也有華陽王的置業,如位於城東的關山,『崛立水口,如關鎖然』,被王府辟為園囿,以供王室成員遊獵休憩,後人呼之為『禦果園』。
關山東段的皇姑山,也是王室成員經常登臨遣興的地方。
據譚遠輝考證,皇姑山清以前稱為『王府山』,跟華陽王肯定有幹系。
歷代華陽王還在澧州境內修建道觀,赫赫有名的五雷山,被稱為南武當,也得到了華陽王的捐建。
《州志·寺觀》記載:『五雷山,明常德榮王建,澧州華陽王助修』
繁華一朝落盡。
明朝滅亡後,失去了權勢的華陽王一族也迅速隕落,以前的王府勝景也煙消雲散。
『現在在澧縣城內,唯一能夠找到的華陽王遺跡,就是收藏在澧州文廟內門的那兩座石獅子了』譚遠輝說。
這兩個石獅子的鬃毛已被磨平,有一隻臉上還缺了一塊,像是經歷了一番磨難。
現在它們安靜地站在文廟內,註視著前方,像當年駐足在王府大門前一樣氣派。
津市關山是華陽王家族墓地
譚遠輝建議我去津市市北的關山去尋訪,那裡是華陽王的家族墓地。
津市古屬澧州,津市北的關山是澧州城東的一處風景勝地,站在關山上向北眺望就是寬闊的澧陽平原。
傳說第一代華陽王朱悅燿曾在山巔上修建思蜀亭,站在上面向西眺望,以示自己思念蜀藩之心。
現在思蜀亭早已不存,舊址附近是一處道觀,名中武當,觀前有雌雄井,一口渾,一口清,古已有之。
我跟譚遠輝來到山頂眺望,此處可領略澧縣、津市兩地的山川美景。
山雖不高,但面前是澧水,水北是一馬平川的洞庭湖平原,萬家燈火盡收眼底,讓人心生快意。
當年華陽王被貶澧州,登上此處,心情可能為此豁然。
正是中意於這片山川,華陽王家族不僅在此處營造果園,還把附近的山體掘為陵園。
自1966年華陽王朱悅燿的墓志被挖出以後,關山區域相繼調查統計到的華陽王家族墓志或抄件共9件。
這裡面有郡王的墓志,也有郡王的次子鎮國將軍、輔國將軍,或是郡王的妃子墓志。
穿過濃密的樹林,我們向半山腰爬去,蜿蜒的道路盡頭是古大同寺,華陽王的墓地就在附近。
據說這座寺廟始建於唐代,駐錫的廣澄禪師跟禪宗五家之一的曹洞宗始祖藥山惟儼禪師是師兄弟,一直以來香火極盛,是津市以北的名寺古剎。
譚遠輝走進寺廟,告訴我裡面除了幾面墻,其他都是新建的。
譚遠輝站在寺廟的山門前,面對著眼前環抱的群山,用手畫了一圈告訴我,這周圍就是華陽王的墓地了,但是具體在哪個點,他也找不到了。
當年這批墓葬受損嚴重,除了出土的墓志,據說曾有一頂重350克的金冠,上面雕刻著雙龍雙鳳和寶相花圖案,鑲嵌綠松石。
這頂金冠應該屬於第一代華陽王朱悅燿的妃子徐氏,可惜出土後沒有得到保存。
雖然大部分隨葬品已經不存,但是幾塊有文字的墓志銘卻被村民抄下來,其中就有『悼隱王』朱悅燿的墓志。
通過對墓志及史料的梳理,一段完整的華陽王家史終於浮出水面。
瀟湘晨報記者錢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