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孤煙
1947年3月,胡宗南率20萬大軍進犯延安。
之前,胡向蔣氏許諾:三天拿下延安。
胡這麼說也並非誇口,他的對手——彭德懷指揮的西北野戰兵團隻有區區2萬人,以裝備精良的十倍兵力發動進攻,拿下延安也並非難事。
3月14日,蔣軍兵分兩路向延安發動鉗形攻勢,劉戡的29軍從洛川出發,董釗的第1軍從宜川出發,共計6個師。
此外,胡軍的外圍還有鄧寶珊的22軍以及『二馬』的部隊。
各路大軍一改往日的疲沓推諉,都在拼命進發,因為大家都知道,誰先進入延安,誰將立下奇功一件,不僅會立即名揚天下,日後更是不愁飛黃騰達。
為了激勵部下更加賣命,胡宗南特意懸賞1000萬法幣。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董釗麾下的整編90師最為積極,師長旅長均親臨一線督戰,在付出慘重傷亡代價後,攻到了距離延安隻有不到15裡的地方,而他們的競爭對手都落在了後面,即便離得最近的整編第1師也比他們落後了15裡路。
師長陳武把部下都叫來研究戰場形勢。
參謀們都說,整編第1師無論如何也趕不上我們,攻占的延安的頭功肯定是我們的,那1000萬法幣是拿定了,煮熟的鴨子飛不了。
陳武興高采烈,傳令下去,讓弟兄們好好睡一覺,明天一早進延安。
天有不測風雲,陳武萬萬沒想到,煮熟的鴨子真的飛了。
他剛一睡下,參謀破門而入,拿來一份急電,是董釗軍長轉發胡長官的電令。
陳武一看電文,差點沒暈過去——胡長官命令整編90師明天一早向寶塔山、清涼山東面進攻。
這就是說,整編90師要從邊上繞過去,把正面進延安的大道讓給整編第1師。
陳武氣得破口大罵,說老子不知道死了多少弟兄才打到這裡,你整編第1師跟在屁股後面撿便宜,哪有這樣的道理?
胡宗南的這道命令如同脫了褲子放屁,他的副手裴昌會對此很不理解,想當面問問他這裡面到底有啥玄機,而他的副參謀長薛敏泉給他一語道破:胡長官本人就是從整1師1旅出來的,1旅是他的親兒子啊!
西北『剿總』司令胡宗南《中》
1旅的前身為1師,是蔣氏黃埔起家的基本骨幹部隊,何應欽、薛嶽、蔣鼎文、劉峙等蔣軍高級將領都曾在該師當過師長,胡宗南更是在該師當過7年師長,即便升任軍長了還兼任師長,可見胡對該部感情極深。
1旅出身顯赫,但戰鬥力卻很是一般,抗戰期間表現平平,遠不能和五大主力相比。
1946年9月,1旅在晉南臨汾遭到太嶽軍區陳賡部的打擊,全軍覆沒,旅長黃正誠被俘,令南京朝野一片嘩然,胡宗南更是有剜心之痛。
之後,胡宗南從各部抽調人手,十幾天後重建1旅。
此番進攻延安,他一定要讓1旅占頭功,以向世人顯示,我胡長官的部隊是英雄的部隊。
白崇禧、陳誠、胡宗南等高級將領合影
就在陳武暴跳如雷、指天罵地的時候,1旅連夜出發了。
蔣軍部隊一向是不敢夜行的,這一回為了搶功什麼也不顧了,結果到了天亮時,他們已經搶占了整編90師的正面區域。
陳武派了一群參謀去阻攔,結果『友軍』把槍栓拉的嘩嘩作響,一個粗鄙的團長聲稱他們奉胡長官之命去『光復』延安,誰敢擋道,格殺勿論。
陳武聞訊,拔出手槍要去斃了這個團長,被手下的人死死抱住,一場內訌的好戲未能上演。
最終,劇情就如胡宗南設計的那樣,1旅風光無限地進入早已是空城的延安。
胡宗南給南京發報,說1旅經七天激戰占領延安,斃敵5萬,繳獲無算。
蔣軍進入延安後,胡宗南給官兵訓話
就在1旅彈冠相慶之時,氣瘋了的陳武找到軍長董釗講理,說老子的部隊連師長、旅長都上了第一線,是我們殺開一條血路才拿下的延安,憑什麼一紙命令讓他們捷足先登?
要不是他們攔著,我非要斃了那個混賬團長不可。
董釗裡外不是人。
懸賞1000萬法幣的命令和讓整編90師繞道的命令都是他發給陳武的,可那是胡長官的命令,他哪敢不從?
眼看陳武不依不饒,董釗慌忙擺酒一桌,連誇90師作風過硬,此次陜北作戰立下大功。
他保證嚴懲那個團長,至於獎金,少不了你們的。
長官如此給面子,陳武也不好再說什麼,隻好咽了這口氣。
董釗說話算話,到胡宗南那裡去要錢,給90師也給1000萬法幣。
胡宗南哪裡肯給,說打仗是軍人職責,哪有為錢打仗的?
服從是軍人天職,長官說到哪就到哪,哪有討價還價的?
蔣軍資料照
此時,胡宗南的秘書熊向暉提醒胡宗南,南京馬上要派記者團來采訪,萬一那個陳武兜不住事,一氣之下把不該說的話都說了,影響很不好。
倒不如給他錢,他得了好處自然不會瞎說,也算息事寧人。
熊向暉的話算是戳到了胡宗南的心虛處。
胡之前在對外宣傳時把戰績誇大了十倍,還搞了一個陳列室擺放『繳獲』來的槍械以供人參觀。
萬一讓陳武給捅了出去,不好收場。
經熊向暉一番勸說,再加上董釗的軟磨硬泡,胡宗南最終還是給了90師1000萬法幣。
蔣軍的這番窩裡鬥,很快就吃了惡果。
4月下旬,胡宗南判斷西野主力一路向北,派1軍和29軍向北面的綏德方向追擊。
整編90師的先頭部隊61旅在路過某地時,發現一支西野部隊正在向南開進。
旅長鄧鐘梅一看,這支部隊浩浩蕩蕩,不用問就是主力。
鄧不由得大吃一驚,連忙向師長陳武匯報:胡長官判斷有誤,彭德懷的主力沒有北進而是南下,有可能是奔著蟠龍去的。
陳武立馬打斷了鄧鐘梅的話,說彭德懷向來『詭計多端』,南下的定是疑兵,是來騙我們上當的。
胡長官何等英明,怎麼會判斷失誤?
我們隻管服從命令就是,還是往綏德走。
軍人嘛,服從命令為天職。
又走了十幾分鐘,鄧鐘梅越想越不對,還是忍不住向陳武進言,說萬一這真是彭德懷的主力去打蟠龍怎麼辦,蟠龍可是囤積物資的重鎮啊。
陳武開始教導『不明事理』的鄧鐘梅:蟠龍不是有整編1師的一個旅在那裡嘛!人家整編1師延安都能攻下來,小小的一個蟠龍還能守不住?
瞎操那麼多閑心幹嘛?
胡長官給我們的任務是去綏德,執行就是了。
陳武不提整1師倒還罷了,一提整1師,鄧鐘梅怒火中燒。
當初他的61旅走在90師的最前面,要不是整1師搶了功,61旅就是第一支進延安的部隊,他的前途就是被整1師給耽誤了的。
這麼一想,鄧旅長和陳師長意見一致——繼續北進,對南下的西野主力視而不見。
5月2日,西野部隊攻克蟠龍,不僅全殲167旅6000多人,還繳獲了上萬袋面粉和4萬件衣服。
這對於物資短缺的西野來說,真正是過了個大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