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趙立波
正德十六年《1521年》,明武宗駕崩,因武宗無子嗣,所以由內閣首輔楊廷和根據『皇明祖訓』尋找皇位繼承人,而武宗唯一弟弟朱厚煒幼年夭折,於是上推至武宗父明孝宗一輩。
孝宗兩名兄長皆早逝無子嗣,四弟興王朱祐杬雖已死,但有二子,興王長子《朱厚熙》已死,遂以『兄終弟及』的原則立次子朱厚熜為嗣,即明世宗。
一、少年天子
1521年4月21的這一天,風和日麗,雲淡風輕,卻在明代歷史上占據了重要位置,這天即在正德皇帝死去兩天以後。
一個由司禮監、勛貴、皇室、內閣及帝國朝廷代表組成的使團前往湖廣省的安陸。
年輕的朱厚熜在他們到達時迎接他們,拿到太後的詔書即皇帝位,朱厚熜還恍然如夢,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
首輔楊廷和是這期間最重要的政局核心人物,在明武宗去世後,他總攬朝政37天,主要做了兩件大事:一是陸續清理正德皇帝朱厚照的政治爛攤子,把過去陪伴他玩耍的豹房的武僧、教坊樂人都予以遣散;第二件事很重要,逮捕了當時民憤極大、掌控特務實力的江彬,消除了政局隱患。
朱厚熜登基後的第六天,就下詔群臣討論如何尊崇他的親生父母。
當楊廷和以既定的『承祧』原則提醒他時,這位15歲的皇帝拉下臉來狡辯說:『孝宗本是伯父,如何變成了父親?
興獻王本是朕生父,如何又變成了叔父?
這樣繞來繞去不妥當』這就是在歷史上被稱為『大禮議』的事件。
作為他皇位繼承的主持人楊廷和,由此才發現這個孩子太狡猾,本來已經商定好的事卻被他抵賴,在名分與皇位之間,他做出了極為強烈的反彈。
隻此一個稱呼和尊號,讓整個帝國政治核心都為之爭鬥。
原兵科給事中史道升任山西僉事,赴任前夕,上疏給小皇帝:『先帝《正德皇帝》自稱威武大將軍,廷和未嘗力爭。
今於興獻帝一皇字、考字,乃欲以去就爭之,實為欺罔』緊接著就回憶了一個相關的事情。
想當初,正德皇帝朱厚照違反祖制自稱威武大將軍,身穿鎧甲,頭戴銀盔,腰佩寶劍,騎乘在一匹棗紅馬上,威風凜凜,神采飛揚。
群臣匍匐道左,高呼萬歲。
大學士楊廷和不但不以違反祖制加以阻止,還代表大臣進酒一杯,表示祝賀,皇帝一飲而盡,對楊廷和高聲說道:『朕在榆河曾親斬虜首一級!』楊廷和趕緊叩頭,贊揚道:『皇上聖武無比,臣民備感欣幸!』這個關於違反祖制的往事在世宗朱厚熜看來實在太及時了。
楊廷和終於受不了,上疏自辯,並請求辭職回家。
朱厚熜考慮到讓他離職的時機並不成熟,下詔安撫他說:『及國勢危疑之際,又能計擒逆彬,俟朕從容嗣統,功在社稷』《《世宗實錄》卷二十一》表面如此,他們君臣矛盾卻日益不可調和,兩個非常固執的人都開始佈局隔空發力。
終於在嘉靖三年《1524年》,朱厚熜再次將『大禮議』問題交付文武群臣集議,楊廷和見朱厚熜又開始否決他們之間的『既定方針』,加之其他提議也被否決,於是再次上疏請求退休。
這時候,朱厚熜已經掌握了所有權力,厭倦了楊廷和的跋扈難治,於是順水推舟,同意他回家養老。
楊廷和的退休是新帝舊臣之爭的重大轉折,使體會到權力味道的朱厚熜開始越來越自信。
『大禮議』是矛盾爆發點,左順門是明世宗的『大禮議』的收官之作,展示了他已經大權在握,有能力掌控政局。
7月,包括九卿23人,翰林20人,給事中21人,禦史30人等共200餘人的龐大隊伍,集體跪在左順門外,大呼明孝宗。
哭聲,喊聲震天。
朱厚熜此時正在靠近朝堂的文華殿,他聽說左順門外有騷動,立即派幾個太監去讓群臣散去。
但是群臣推說他們沒有得到書面的詔令便拒絕離開。
但當詔書隨要隨有時,群臣仍然拒絕走開。
於是朱厚熜立即下令逮捕了為首的8人。
一時群臣情緒更加激憤。
左順門前出現混亂,聲震闕廷。
朱厚熜殺心頓起,派人將員外郎馬理等134人逮捕,86人待罪。
一時間錦衣衛從四面八方圍來,左順門瞬間被染紅。
這些血跡清楚地表明了18歲的朱厚熜的意志,他的旨意是不能被逆轉的。
在被打的文臣裡,有個叫做楊慎的人,他是楊廷和的兒子。
這是世宗第一次與以楊廷和為代表的文官徹底決裂,為此他開始重新構建絕對服從自我的官僚體系。
二、靡不有初
嘉靖前期推行了改革,成效顯著。
河南道禦史劉安說:『今明天子綜核於上,百執事振於下,叢蠹之弊,十去其九,所少者元氣耳』朱厚熜以其智商和能力,在勵精圖治的精神下,把大明王朝引向一個繁榮穩定的局面並非隻是夢想。
朱厚熜通過『大禮議』提拔了一批低級官僚,借重他們的力量張揚皇權,並最終戰勝了內閣。
楊廷和集團開始走向覆滅,張璁等新興勢力迅速崛起,明朝統治階級內部借助『大禮議』平臺開始有序而及時的吐故納新,成功實現新舊勢力的更替。
首先,他革除鎮守中官。
宦官出鎮各地,是前朝的一大弊政。
宦官領兵鎮守,掌握兵權,多施橫暴。
又往往牽制主帥,貽誤軍機,甚至與朝廷內宦互相勾結,釀成禍患。
《明史·宦官·張永傳》記載:『世宗習見正德時宦侍之禍,即位後禦近侍甚嚴』『帝又盡撤天下鎮守內臣及典京營倉場者,終四十餘年不復設。
故內臣之勢,惟嘉靖朝少殺雲』可以說,朱厚熜此時勵精圖治之心絕對清晰可見,而且抓住了要害。
通過一系列的革除舊弊,對宦官勢力嚴加抑制,影響是深遠的。
其次,清理勛戚莊田。
張璁作為內閣首輔,不僅在『大禮議』鬥爭上給了他極大幫助,在早期施政上出力亦不小。
1529年,奉命編修《會典》的官員上疏說:『自洪武迄弘治百四十年,天下額田已減強半』《明史·食貨志》額田即是民田,大量減少就是因為地主豪強的欺隱和憲宗成化以來,諸王勛戚依仗權勢,擴展莊田。
朱厚熜敕令『有分外強占者,俱給原主』,今後不準妄行,這種比較務實的抑制兼並的土地政策,完整地體現了為政之初的朱厚熜頗有治國之才。
第三,由於土地被貴戚過度兼並,朝廷的賦稅收入減少,民間的賦役也因土地兼並而負擔不均。
朱厚熜在得到相關奏報後,著手研究,初步推出了『一條鞭法』,『行令各府州縣永為遵守,則徭役公平而無不均之嘆矣』。
朱厚熜只要認真做的事,幾乎沒有推動不下去的政令,
最後是抑制外戚。
外戚專權是傳統封建社會的巨大難題,歷代外戚專權弄權者大有人在,朱厚熜對此有著極其清醒的認識。
▲嘉靖皇帝畫像
明朝以來,後妃家多封授高官,爵至公侯,並允許世襲。
沈德符《萬歷野獲編》認為『戚裡如此恩澤,近古所無』。
歷朝外戚,多為權貴豪門,形成一個嚴密的既得利益龐大群體,中國有歷史記載以來,外戚專權亂國、亡國者大有人在。
明孝宗張皇後父張巒及其弟張鶴齡、張延齡,爵位到了侯伯,占田經商,恣意妄為,朝廷不能管制。
世宗繼位後,張鶴齡因定策有功,晉封昌國公。
張氏兄弟得張太後縱容,權勢顯赫一時。
張延齡在正德皇帝時期,就被人指告圖謀不軌。
1533年,張延齡殺死與此事有關的人員後,被人告發。
朱厚熜聞訊大怒,將張延齡下獄,欲以謀反罪,處以族滅。
首輔張璁上疏說,張延齡是個守財奴,怎能謀反?
如坐謀反罪,恐怕傷及皇太後。
司法審訊後,又揭出張延齡占買官田,私殺奴婢,朱厚熜於是以違制殺人罪將其處死。
張太後要面見朱厚熜求情,這一次他再次顯示出乾綱獨斷的風格,避而不見,與此同時削去張鶴齡公爵。
鶴齡三年後也被告發,死於獄中。
與皇族貴戚鬥爭,明世宗朱厚熜顯示出極其強大的自信和決心,之後他開始著手將取消外戚特權制度化:『及今已封,姑與終身,子孫俱不準承襲,著為令』就連他的親生母親蔣太後家及皇後陳家,均不準承襲封爵。
萬歷時沈德符著《萬歷野獲編》談論此事說:『本朝外戚世爵,至世宗盡革之』一個『盡』字顯示出世宗處理此事的幹凈利落。
正如《明史》評價他為政之初:『禦極之初,力除一切弊政,天下翕然稱治』這絕不是假話。
但他道教的小嗜好,毀了嘉靖時代的大格局。
三、天下攝靜
不能否認,朱厚熜初年奉道,還是在於求雨祈福,以此鞏固皇位。
明太祖曾封授龍虎山張道陵後裔張正常為真人。
明成祖以後歷代皇帝都崇奉武當山真武神,凡即位登基,都要派近臣到武當山祭告,憲宗、孝宗兩朝也多次封授他姓道士為真人。
可以說,至此的明朝上下彌漫著濃烈的道教氣息。
1524年,整個帝國都陷入了幹旱之中,經人推薦,世宗召龍虎山上清宮道士邵元節入京,看著仙風道骨、道袍飄飄、似欲飛升的邵元節登上法壇操縱著法器,事隔湊巧,果然雨雪飄飄起來,那一刻他有著說不清楚的贊嘆、歡喜。
宮中設醮,他也參與到祈禳中來,在邵元節不住地頌贊下,說皇帝才是真正的神仙下凡,到下界做皇帝更要做神仙等等,朱厚熜顯出少有的得意,親自封授他為致一真人,總領道教。
這隻是開始,由於愈加親近道教,他越來越看不慣佛教的東西,十年後的一天,朱厚熜偶然看到禁中佛殿的佛像,覺得非常不順眼,說它們有淫褻之狀,於是廢除佛殿改建內宮,又將佛殿所藏佛牙及佛像等一萬三千餘斤,在通衢大道公開焚毀。
從此宮中不見佛殿,隻有道場。
也是這一年,他的杜貴妃生皇子朱載垕,朱厚熜認為這就是邵真人的禱祀之功,加授邵元節禮部尚書,這種情況歷史上相當罕見。
邵元節病死前推薦陶仲文接班,於是這個皇帝又封陶仲文為秉一真人,領道教事。
史書記載二人:『見則與上同坐繡墩,君臣相迎送,必於門庭握手方別』
這時候他已經離不開道士陪侍左右了,正如魚兒離不開水一樣,隻不過這水有毒。
嘉靖時文士何良俊說,當時的道士有三千六百家,『蓋劍術、符水、服金丹、禦女、服日月精華、導引、辟谷、搬運、飛精補腦、墨子服氣之類皆是,不可以一途限也』。
在朱厚熜這裡,用得最多的就是『服金丹』和『禦女』而已,服所謂的金丹還有一個小插曲。
人到中年的朱厚熜自稱多病,服食丹藥以求長生。
道士段朝用進獻自煉的金器,說是作為飲食器皿用,可以長生不死。
又自稱可以點化金銀,補助國家花費。
聰明的朱厚熜竟然信以為真,召他入朝。
後來證明都是謊言,段朝用被人揭發下獄,死於獄中。
宮中齋醮祭天,需要撰寫『青詞』,即奉祭天神的表文。
世宗一開始讓文臣代寫,後來竟然由內閣大學士撰寫供奉。
此舉似向臣下表面,他是受命於天,可以與上天對話。
由於很多人都寫得不讓他滿意,最後把這件事情交給了嚴嵩,一步步予以提拔重用,為日後明朝的政治危機埋下了巨大的伏筆。
發生在1542年10月的一件事情,是嘉靖時期最重大的分水嶺事件,朱厚熜晚上夜宿於曹妃宮中,宮女楊金英等十餘人趁他熟睡,企圖用繩子把他勒死。
皇後聞訊趕到,才救起皇帝,這些宮女被擒處死。
史稱『壬寅宮變』。
這個事情的原委史書記載非常簡要,似乎並無重大政治背景。
他聽邵元節講主靜之說,以『靜攝修玄求長生』,據史書記載,他並不像正德皇帝那樣淫樂無度。
朝鮮《李朝實錄》載歸國使臣曾這樣評價此事:『蓋以皇帝雖寵宮人,若有微過,少不容恕,輒加捶楚,因此殞命者多至二百餘人,蓄怨積苦,發此兇謀』又記載有明人的傳聞:『皇帝篤好道術,煉丹服食,性浸躁急,喜怒無常。
宮人等不勝怨懼,同謀構亂雲』《朝鮮《中宗大王實錄》卷十》朝鮮保存的記錄,可能更為客觀。
宮闈秘事,歷來難以揣測,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朱厚熜對待宮女極為刻薄,甚至用她們實驗丹藥的效果,嚴重摧殘了她們的身心。
丹藥逐漸將他引向了邪行之路,連他的精神也逐步發生扭曲。
靜攝沒能辦好,卻引發了如此災厄,這件事情對朱厚熜的沖擊十分強烈,他很慶幸自己活了過來,並且固執地認為之所以沒能被害,全都得益於修道的福報。
宮婢之變的次日,朱厚熜即遷出大內,移住西苑,號為專心靜攝修玄,從此他把西苑當做了自己的道觀,皇帝之位在他看來越來越輕,通往玉京的大道要在紫煙飄渺裡尋找,為此他要絕跡宮闈的一切。
有了靜就能統領一切,有了道法就能無往而不勝,為此他要將修玄靜攝進行到底。
離開了皇宮,就等於脫離了祖制上的一切起居禮儀,他不需要別人觀察他再給他寫個《起居註》,他要活得自在,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裡獨自翱翔,不僅做皇帝,更要做神仙。
在他看來,皇帝的誘惑隻是一世,而不死的神仙則將與天地齊壽。
這種超乎現實世界的極端思維,支配著中年後的朱厚熜,他眼底的丹爐勝過了權力的寶鼎,丹藥經卷超過了批閱的奏章。
四、丹爐坍塌
中國歷史上,服食所謂的『金丹』被致病、致死的帝王政治家大有人在,如北魏的道武帝、秦朝的秦始皇、漢朝的漢武帝、唐朝的唐太宗和唐憲宗等,都曾因妄想長生服用這種早期的化學產物。
根據相關研究,丹丸的主要成分是硫化汞,這是一種毒性很大的化合物,其中硫的含量為13.0%,汞的含量為60.9%,另有約26.1%的成分目前尚不清楚為何物。
有一點可以肯定,此時的明世宗朱厚熜逐步中毒,原本固執、暴躁的性格愈加古怪起來。
綜合歷代服食丹藥的病患特征來看,大多都表現為嚴重躁鬱,敏感、多疑,直至精神系統徹底崩潰,或喘息不定、或行步快慢無節、或言語失措,這些都是典型的中毒症狀。
世宗雖然相對掌握了服藥的藥量節奏,但是由於他身體每況愈下,朝政逐漸交由幾位內閣大臣處理,間接導致了嚴重的閣臣傾軋。
世宗在西苑守著丹爐之餘,幕後遙控朝政。
至此,他的思維方法,處事方式都已經全面道教化。
他要『無為』,以期達到『無不為』的境界,道教提倡的虛無理論他用整個帝國作為試驗品,將其統統都丟進了丹爐之中。
活在一個虛幻的大房子裡,丹爐裡焚燒著熾熱的神仙大夢,朱厚熜感到心滿意足,與此同時,『權力下移』逐漸形成,萬歷時的沈德符說:『內閣輔臣主看詳票而已,若兼領銓選,則為真宰相』又說自翟鑾以後『無不以殿閣大學士為真相』,反映了嘉靖時期大眾的看法。
二十年的不上朝,縱容了權臣嚴嵩,給當時的政治、軍事、經濟發展帶來了嚴重損害。
夏言和嚴嵩傾軋鬥爭,最後被害。
嚴嵩得以獨攬朝政,較之過去的宰相有過之而無不及。
隨著吏治的敗壞,嚴嵩利用手中的權力大肆貪污受賄,直接幹預六部事務,賣官鬻爵、貪贓枉法、侵吞公款,手段不一而足。
『嚴嵩之納賄,實自古權奸所未有朝廷』他倒臺後,籍沒其家產,得金三萬二千九百六十兩,銀二十六萬五千五百兩,其他珍寶無數,超過皇室珍藏。
這二十年是明朝邊患危急的二十年,也是明王朝日益昏暗的二十年。
清朝大臣張廷玉在《明史》中將嚴嵩列入『奸臣傳』,說他『竊權罔利』,所謂竊權實為專擅相權,誅除異己。
這當與朱厚熜修玄諸事多付內閣,嚴嵩『獨承顧問』有關。
在嚴嵩的把持下,文武官員超編超配,明憲宗成化時,全國武職人員超過八萬,文職越二萬餘。
到嘉靖時期增至數倍,自朝廷至地方各級官員行賄送禮,形成不可阻遏的貪風。
在世宗朱厚熜大肆靡費的帶領下,在『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的規律下,大明王朝陷入了空前腐化、墮落。
早在嘉靖初年,戶部官員鄭一鵬就奏稱:『臣巡視光祿,見一齋醮蔬食,為錢萬有八千』《《明史·鄭一鵬傳》》同時在《明書》卷八三記載:『嘉靖中歲用黃蠟二十餘萬斤,白蠟十餘萬斤,香品數十萬斤』為了修玄,朱厚熜開始大力營造道觀。
《明史·食貨志》說:『世宗營建最繁,十五年以前,名為汰省,而經費已經六七百萬,其後增十數倍』與此同時財政不足就開始要求臣民捐獻;捐獻不夠,開始增加課稅。
這種惡性循壞,歷來都是國家衰退的標志。
朱厚熜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專意齋醮卻更為投入,與此同時又繼續加大服食方士們所進內含鉛硫的丹藥,往往煩躁難以控制。
他陷於這種沉迷,直到海瑞上『自殺式』的直諫才有些清醒,當時在京為官的海瑞,豁出性命痛斥嘉靖一朝『二十餘年不視朝,綱紀弛矣。
吏貪將弱,民不聊生,賦役日繁,萬方懸罄。
諸臣猶修齋修醮,相率進香』,『陛下之誤多矣,大端在修醮』。
海瑞指出了皇帝身上太多的錯誤,然而一切根源都在於他的修醮,接著他大聲疾呼『嘉靖、嘉靖,家家皆凈』,這種無異於晴天霹靂的警醒,猶如冷水潑頭,讓他有了少有的羞赧。
史載,世宗大怒,命左右『趣執之,無使得遁』,司禮監掌印太監黃錦在旁說:『此人素有癡名。
聞其上疏時,自知觸忤當死,市一棺,訣妻子,待罪於朝,僮仆亦奔散無留者,是不遁也』世宗默然,在留中不發的這段日子裡,他反復取讀,略有悔恨地對徐階說:『海瑞說的都對,朕今病久,哪能視事。
假使朕能出禦便殿,豈能受此人詬罵!』說完之後,恣意固執的他下令逮捕海瑞入獄,要刑部治他死罪,徐階等將奏疏截留,海瑞得以不死。
在病危的這段日子裡,嘉靖皇帝朱厚熜有所悔悟,內閣所擬諭旨,均親自修改,但年事日高,國事日非,已處於無可挽救的境地,他已經將大明帝國拖向了懸崖邊,丹爐裡釋放的煙火早已把帝國政治焚燒得一片焦黑,這年的十二月,嘉靖皇帝病死,他在位長達四十五年,終年六十歲。
在皇帝行列裡,修道求仙長生的歷史道路上,朱厚熜並不孤單,所謂後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