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魏孝文號為賢主』。
孝文帝拓跋宏《元宏》,是南北朝時期少見的能被稱為傑出政治家、改革家的帝王。
最讓歷代史學家津津樂道的,莫過於他以遷都洛陽為開端的全面漢化改革。
公元494年,孝文帝以南伐為名、巧妙地將都城從平城遷徙到洛陽,隨後開展了以禁胡服、用漢語、改漢姓、變籍貫、促通婚等一系列看似激進漢化政策。
而在這一舉動的背後,是他深謀遠慮的政治眼光。
對當時的北魏而言,遷都實在是邁向更高發展階段的必經之路:
隨著北魏漢化程度加深、政府機構越發系統化,地處塞北荒寒的平城,難以擔負繼續充當政治中心的重任;作為統一北方的王朝,若要更進一步、終結西晉以來的分裂,都城首先得往南移。
更為嚴峻的是,經過百餘年的融合,鮮卑勛貴暮氣沉沉、漢人士族日漸得勢,客觀上需要新的刺激與整合。
可以說,孝文帝以宏偉遠大的抱負,將北魏王朝帶上了新的高度。
更為難得的是,他還是個極具人格魅力的皇帝。
雖然出自鮮卑族,但拓跋宏是史上公認的文化造詣最高的皇帝之一:『古今帝王以才學著者,曹魏父子、蕭梁父子為最,然皆生自中土,績學少年。
惟魏孝文帝,生本北俗……』。
他天資聰慧,卻又勤學不倦,對讀書達到了酷愛的程度,幾乎是手不釋卷,故而博學多才,對經史子集、佛教義理等幾乎無所不精,而且極其擅長文章,詩賦銘頌信手拈來,造詣之深令許多名士也欽佩不已。
而且,孝文帝的性格堪稱完美,雖貴為帝王,卻對賢能之人毫無架子,甚至與他們結為佈衣之交。
他勤政愛民、生活儉樸、胸懷寬廣,對普通人懷著寬宏之心,曾經在禦膳中發現蟲子、被湯燙著手,也隻是一笑置之,甚至在與南朝交戰時也善待對方老百姓;但對於違法亂紀的權貴,他卻用法嚴謹、毫不寬貸。
總之,孝文帝看似完美,後世大家對其不吝溢美之辭,甚至誇贊:『用夏變夷者,聖人之道也……《孝文》有舜、文王之姿』然而,這麼一位優秀的帝王,在私生活上卻很不如意。
孝文帝自幼被文明太後馮氏撫養教育,因此對馮家極為尊敬,他的多位後宮都是太師馮熙《文明太後兄長》之女,但這些親姐妹之間卻並不和諧。
對此,《齊書·魏虜傳》記得有鼻子有眼。
馮熙的第二女馮潤,被史書記載為『大馮』,三女馮清為『小馮』。
其中,二女馮潤的姿色尤其過人;但在最初,因為常年生病,她出家為尼養兵,故而老三馮清入宮後受寵被冊立為皇後。
後來,馮潤身體痊愈後也被送進宮內,被冊立為昭儀,姐妹倆共侍一夫。
但隨著馮潤日漸受寵,她自恃為姐姐,不願向身為皇後的妹妹馮清行妾禮,讓後者很不高興;而孝文帝則是個重情重義、珍愛親情之人,馮清的不滿,在看他來是擺架子,故而逐漸對皇後心生不滿。
而馮潤精於察言觀色,為了讓自己當上皇後,她越發添油加醋地誣陷妹妹。
孝文帝遷都後推行漢化改革,但他的太子拓跋恂《元恂》並不配合,經常把父親賜予的漢服漢帽偷偷損壞。
有心改變後宮權力架構的馮潤,也抓住這一情況對拓跋詢做小動作。
公元496年,拓跋恂試圖逃回平城,馮潤獲悉後迅速報告拓跋宏。
隨後,拓跋恂被廢發配到無鼻城,不久後被處死、並以平民的禮儀安葬。
不久,馮清被廢、出家為尼,馮潤被冊立為新一任皇後,同時改立貴人高照容所生的元恪為太子。
後世史家認為,拓跋宏為人並不殘忍嗜殺,卻不顧父子之情處死了親兒子,也許並非僅僅為了殺雞儆猴、告誡反對改革的鮮卑貴族,馮潤在其中的推波助瀾起了很大作用。
然而,馮潤雖母儀天下,但很快就暴露了本性。
孝文帝醉心於政務、時常外出,正值盛年的馮潤不甘心獨守空閨,竟然豢養了多位男寵、肆無忌憚地尋歡作樂。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馮皇後的荒唐行徑很快傳到了孝文帝耳朵裡。
拓跋宏震驚不已,但他顧念文明太後馮氏的面子,暫時沒有廢除馮潤的後位。
不過,到了公元499年,隨著孝文帝病重,為了避免馮潤在自己死後擾亂政事,他叮囑弟弟元勰、元詳私下裡把馮潤處死,以後禮安葬,以此來掩蓋馮家的大過。
孝文帝死後,馮潤被元詳奉命鴆殺,謚號幽皇後。
拓跋宏貴為皇帝,遭受了任何一個男人都難以忍受的羞辱,卻能首先顧全已故祖母馮氏家族的顏面,采取了相對低調的處理方式。
不得不說,他不愧是個重情重義之人;隻可惜,這位好人卻難以貫徹自己的遠大抱負,33歲便英年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