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冷研作者團隊-志歸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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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早先在西晉都督制度的文章《唐朝藩鎮之亂,西晉就提前上演?
這個制度才是八王之亂最大幕後黑手!》中,我們講過,西晉在統一中國之後,依然繼承了曹魏時期地方刺史可同時兼職軍鎮都督的制度,這一制度構成了八王之亂的軍事基礎,歷時七年的苦戰之後,東海王司馬越成為了這場戰亂最後的勝利者,同時也繼承了所有的惡果。
此時,西晉王朝經過多年苦戰,雖然國力大損,但也沒有到滅亡的地步。
然而,掌握大權的東海王司馬越身為遠枝宗親,既不能稱帝,又不肯放權,隻好擁立新君間接控制朝政。
然而,由於執政能力的低下,司馬越竟一度失去了對傀儡皇帝的控制,與傀儡晉懷帝展開了長達數年的明爭暗鬥。
作為八王之亂的最後勝利者,東海王司馬越是如何在內鬥中,將西晉王朝葬送的呢?
亂世前奏
長達七年的八王之亂,將西晉王朝除青徐都督區和幽州都督區之外,幾乎所有的地方軍事重鎮全部摧毀。
最終的勝利者東海王司馬越以司馬氏家族的遠系宗親的身份,掌握了大權。
由於東海王出身於司馬懿的四弟東武城侯一系,隻能算是司馬氏家族的遠親,不足以繼承帝位。
因此,著名的何不食肉糜皇帝晉惠帝司馬衷被毒死後。
司馬越雖然掌握了天下大權,但卻不敢輕易稱帝,隻能擁立司馬衷的弟弟司馬熾為晉懷帝,自己在幕後掌管大權,但是此時的西晉王朝,百廢待舉,新繼位的晉懷帝不願意做司馬越的傀儡。
特別是司馬越本身並不是什麼頂尖的實權派人物。
它能夠在八王之亂中崛起,完全是靠摘桃子。
從一開始登場,司馬越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政治投機分子。
公元303年,西晉太安二年,就在成都王司馬穎和河間王司馬顒聯手攻打代表朝廷鎮守洛陽的長沙王司馬乂,司馬越在雙方相持不下的情況下,選擇背叛洛陽朝廷,將長沙王司馬乂逮捕。
趁著河間王司馬顒和成都王司馬穎兩敗俱傷的局面下,迫使東平王、青徐都督司馬楙讓出了西晉最後一個青徐都督區兵權,利用西晉最後一個完整的軍鎮勉強消滅了司馬顒和司馬穎。
八王之亂給西晉王朝帶來了災難性的破壞,特別是這場戰亂的主角都是宗室藩王,除了長沙王司馬乂之外,其他的藩王都不代表中央朝廷的權威,這就導致中央朝廷在地方的權威收到了巨大的挑戰。
關中地區已經因為長期的戰亂秩序崩潰,加之胡漢流民的逃亡,西晉王朝在當地的存在面臨嚴重挑戰,幽州,冀州,平州等地成為了王浚半割據地區。
司馬越雖然名義上掌握了天下大權,但實際上他能控制的范圍隻包括青州,徐州,豫州,兗州,揚州荊州北部,還有冀州南部,洛陽周邊等地區,而這些地區匯集了從關中地區逃難過來的大量流民,面對西晉王朝的殘酷壓迫,這些黎民百姓對於司馬家族有著沒齒的仇恨,這對司馬越維持自己的統治,造成了極大的困難。
如何重整天下,再樹中央權威,才是當時的重點。
然而,東海王司馬越及其屬僚大多出身士族門閥,不通實務故而行政水平低下。
而被他擁立的司馬熾同樣不甘淪為傀儡,值此社稷危亡之際,身為實權諸侯的東海王司馬越與自己擁立的皇帝,展開了長達五年的內鬥!
▲司馬越一系的控制范圍就在中原、並州、冀州局部地區,統治及不穩固
東海王的崛起
西晉時期,世族門閥快速崛起,晉王朝希望通過大封諸侯的方式制衡地方門閥,但這種制衡關系的前提是中央朝廷能夠樹立起威望,然而,八王之亂卻正好摧毀了中央政權的威望。
反倒是地方諸侯形成了一個獨特的政治實體。
玄學的興起使得地方的門閥壟斷了文化教育,對於各地區人才的選拔有著極為重要的影響力,各州的地方官能否獲得門閥控制的地方人脈的支持決定了他們的政治前途。
此外,門閥通過土地兼並,囤積了大量土地,又掌握了經濟大權。
鎮守地方的宗室藩王本身的血統就是一個強大的政治資源,特別是在中央,朝廷權威喪失後,宗室藩王同樣是司馬家族的人,這就為另立中央提供了條件。
在軍事方面,西晉王朝設立了一系列的軍鎮,軍鎮都督控制軍權,獲得都督的支持或者宗室藩王直接兼職都督就等於掌握了槍桿子。
因此一但整合起門閥士族的人脈和財力、當地的都督區藩王的血統,外加上都督區的兵權,那就可以構築一個強大的政治團體,而司馬越形成的這個政治團體為後來東晉的成立和『王與馬共天下』的局面立定了基礎。
作為一個地地道道的竊國大盜。
司馬越對於整個中原地區的統治缺乏合理性,他最害怕的,就是被別人奪權。
因此,在八王之亂結束後的五年中,作為名義上擁有天下大權的司馬越隻幹了一件事——集權。
但他的集權並沒能給天下帶來任何建設,隻是一味的加強東海王一系在整個晉王朝的影響力。
司馬越幕佐現可考知共79人,他們分佈在15州近50郡,絕大多數為士族,沾染玄風之士約比儒學之士多出一半以上。
其中瑯琊王氏占據了重要地位,成為司馬越幕府的中堅力量,司馬越幕僚是朝中權臣幕府中規模最大、人才最多、玄學化程度最高的一個。
這樣的一群玄學家顯然不具備什麼治國理政的才幹。
簡而言之一句話: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正是這麼一群『好慕玄虛』的門閥士族構築了東海王一系的政治基礎。
晉懷帝的反擊
第二部分,我們敘述了,東海王司馬越的政治基礎是一群以玄學家為主的門閥世族, 這群人往往沉迷於自己的精神世界,與現實的政治需求脫節,這就導致東海王司馬越的這套政治班底,在處置國政和軍事事務的過程中效率極其低下,但為了保全自己的全是東海王司,馬越堅決不肯放權給別人,更不肯將權力交給天子。
這個時候,匈奴人劉淵在並州建立割據政權,川蜀之地,賨人李雄率領流民反晉,關中地區在氣候突變和常年的戰爭中被破壞殆盡大量原居於雍州,並州地區的老百姓隻能跑到冀州豫州地區乞討求生,成群結隊的流民無所生計,隻能起兵造反,嚴重的動搖了司馬越的統治。
鑒於東海王集團的無能,皇帝司馬熾也開始了奪權的鬥爭,其奪權鬥爭主要分為兩個部分,第一部分就是掌握中央禁軍,並啟用一些少壯派的將領,以此將禁衛軍收攏到自己的麾下。
禁軍是西晉王朝最為依仗的精銳部隊,戰鬥力冠絕天下,是西晉朝廷權威的保障。
凡是各地都督府無法對付的叛亂,如公元299年的齊萬年叛亂和280年禿發樹機能之亂,關中都督和涼州大軍都無法應對的叛亂,全部在中央禁軍《史書記載『宿衛軍』》的兵鋒之下瓦解冰消。
八王之亂期間,從趙王司馬倫到齊王司馬冏、長沙王司馬乂,只要是控制了洛陽朝廷,都要極力的拉攏禁軍,確保自己可以代表朝廷權威。
特別是八王中最為『公忠體國』長沙王司馬乂,僅僅依靠量少而精良的禁軍力抗關中、鄴城兩大都督府和豫州、揚州、沔北都督府各一部,近四十萬大軍的圍攻。
雖然長沙王司馬乂因東海王背叛偷襲,在戰局徹底分出勝負前就終兵敗身死,但洛陽宿衛軍也避免因戰局的延長而遭遇更大的損失。
雖然成都王司馬穎曾經對禁軍中不服從自己的軍官進行了清洗,但禁軍主體依然得以保存。
直到永嘉時期,禁軍的規模和戰鬥力都得到了保存,這也就給司馬熾提供了寶貴的兵力。
▲洛陽的禁軍幾次經歷重組,到西晉後期依然頗有戰鬥力
▲司馬越的無能使得石勒等反晉勢力武裝在河北、河南地區肆意馳騁,進一步破壞了司馬越對其勢力范圍的統治
除了宿衛禁軍,晉懷帝在地方也找到了可以制衡司馬越的合作夥伴。
由於司馬越集團能力低下,根本無力鎮壓漢趙政權和各路起義軍,石勒、王彌、公師藩等人在黃河兩岸肆意攻城略地,甚至還把鎮守鄴城的東海王的廢物二弟司馬騰給殺了。
反倒是活動在冀州、兗州、青州的茍晞茍純兄弟僅僅依靠少量的兗州地方駐軍,可以勉強維持山東河北地區的秩序,並且多次擊敗了名將石勒和王彌的軍隊。
面對戰績斐然的茍晞兄弟,東海王司馬越感到了強烈的不安。
對於東海王司馬越而言,雖然自己無力鎮壓各地起義軍,但這並不意味著取得輝煌戰果的茍晞就有資格掌握兵權,因此司馬越多次想要奪取茍晞苦心經營的兗州兵權,如此亂世,丟了兵權就等於丟了命。
自私到愚蠢的司馬越和茍晞之間產生了不共戴天之仇。
因此,晉懷帝開始大力支持茍晞兄弟,借助茍氏兄弟在兗州的勢力威懾司馬越的大後方——徐州和青州。
▲茍晞屯兵兗、青,南下可以威脅到東海王集團的大本營
內鬥禍國
晉懷帝扶植禁衛軍的效果取得了一定成效,公元309年,漢趙皇帝劉淵連續兩次出兵圍攻洛陽,晉軍經過苦戰,兩次擊敗了漢趙軍隊的圍攻。
但是就在晉懷帝和朝臣艱難支撐局面的同時,東海王集團的行為卻實在令人大跌眼鏡。
晉懷帝雖然是被司馬越扶持才當上的皇帝,但東海王身為遠親,且依靠青徐地區士族才獲得了權力,這就導致司馬越在洛陽朝廷的影響力不足,無法完全控制皇帝,這就給了皇帝和朝中大臣一定的活動空間。
特別是最有才幹的繆胤、繆播兄弟得到了皇帝的重用,繆播被授予中書令職務,這也是八王之亂爆發以來,皇帝第一次奪回了裁決機要的權力。
東海王面對皇帝在軍事和政治方面的舉措大為震驚。
在手下,劉輿、潘滔的攛掇和誣告之下,永嘉三年三月十八日,東海王發動政變,派遣士兵突襲皇宮,將繆胤、繆播兄弟等十餘名朝中大臣殺害。
隨後,又以宮廷禁軍多次幹涉政局,是導致全國戰亂的元兇為理由,罷免了皇帝剛剛培養和拉攏的全部中層軍官《記住這件事》。
原文:
越疑朝臣貳於己,劉輿、潘滔勸越悉誅《繆》播等。
越乃誣《繆》播等欲為亂,乙醜,遣平東將軍王秉,帥甲士三千入宮,執《繆》播等十馀人於帝側,付廷尉,殺之。
帝嘆息流涕而已。
……太傅越解兗州牧,領司徒。
越以頃來興事,多由殿省,乃奏宿衛有侯爵者皆罷之。
時殿中武官並封侯,由是出者略盡,皆泣涕而去。
更使右衛將軍何倫、左衛將軍王秉領東海國兵數百人宿衛。
——《資治通鑒·晉紀九》
司馬越的詭計立竿見影,剛有起色的皇權勢力被迅速被摧毀,洛陽的君臣鬥爭以司馬越全勝告終。
自此,繆播等大臣被害,導致晉懷帝失去了裁決機要的權力,自此皇帝詔令再難出宮一步。
罷免晉懷帝任命的宿衛禁軍武官後,這些被皇帝一手提拔起來的將領無以為生,隻能含淚離去,此舉不僅導致禁衛軍出現了人才斷檔,而且還把一些中層軍官逼到了漢趙那一方,比如左積弩將軍朱誕就投靠了漢趙劉淵,將洛陽周邊的防務情況全部透露給了漢趙軍隊。
史書記載:『左積弩將軍朱誕奔漢,具陳洛陽孤弱,勸漢主淵攻之。
淵以誕為前鋒都督,以滅晉大將軍劉景為大都督,將兵攻黎陽《資治通鑒·晉紀九》』拉開了漢趙三攻洛陽的序幕。
在摧毀了晉懷帝在朝廷的勢力後,永嘉四年,司馬越開始向西晉的中流砥柱——茍晞下手了。
司馬越的幕僚潘濤誣陷茍晞謀反,想要在名義上剝奪茍晞的合法權力,以便於未來討伐茍晞。
此舉導致了茍晞和司馬越一系徹底鬧翻。
雙方由此開始兵戎相見。
時潘滔及尚書劉望等共誣陷晞,晞怒,表求滔等首,又請越從事中郎劉洽為軍司,越皆不許。
——《晉書·卷六十一·列傳第三十一》
永嘉四年,茍晞的勢力隻分佈在兗州青州一帶,不僅實力有限,還要時刻防備曹嶷、石勒等人的襲擊,司馬越和茍晞公然翻臉,導致茍晞不得不在防范各路反晉大軍的同時,額外分出一部分軍隊防范同為西晉大臣的司馬越。
給青州兗州防務工作構成了巨大的壓力。
隨著朝中大臣就戮;禁軍武官隊伍瓦解;外加青州茍晞勢力遭到削弱,司馬越成功破壞了晉懷帝恢復皇權主導大局的計劃,西晉王朝再也不可能獨立平定各地叛亂。
到了永嘉五年,東海王及其黨羽確實重新掌握西晉大權。
然而,與他一起得意的還有趁著晉朝內鬥而做大的反晉武裝和各路割據勢力。
直到永嘉四年末,幽州王浚坐擁數萬精兵,萌發了割據河北稱帝的野心;荊州和豫州淮西地區已經被關中地區的流民控制;青州地區也出現了軍閥曹嶷的反晉勢力,天下分崩已然不可避免。
▲永嘉四年局勢圖,漢趙政權出現多股獨立勢力,石勒的鐵蹄從河北到長江肆意馳騁,但晉朝方面也是派系林立
此時,漢趙政權基本控制了並州,多次渡過黃河,直接進攻西晉首都洛陽,大權旁落的晉懷帝能依仗的武裝隻有東海王《控制下的宿衛禁軍和青徐都督區的殘餘部隊》和自顧不暇的茍晞兩隻武裝。
作為西晉王朝實際控制人的司馬越早就被糟糕的戰局嚇破了膽,根本就沒有反擊甚至抵抗漢趙進攻的勇氣。
自公元309年開始,漢趙軍隊開始不斷攻打洛陽,而史書上卻從沒記載過,司馬越有什麼主動出擊的打算。
司馬越之所以不敢主動出擊,一方面是他本人和整個東海王系官員執政能力低下。
另一方面,由於早前司馬越為了奪取禁軍控制權,將駐守洛陽的宿衛禁軍將領全部掃地出門,換上了東海王系的軍官,東海王一系的將領能力強弱暫且不說,僅憑東海王曾經背叛過長沙王司馬乂的黑歷史,他的資歷就無法收服禁軍之心,加之兵不識將,將不識兵,首都禁軍的規模雖大,但是司馬越也不敢擅自調動出戰。
面對『國破山河碎』的局面,東海王及其黨羽隻在乎權力到底是不是我的。
公元310年,就在漢趙三攻洛陽;石勒轉戰河北淮南之機,司馬越穿上鎧甲,終於向傀儡天子請命,以討伐石勒的名義,帶領著幾萬軍隊和幾乎所有的朝廷官員從洛陽出發了,然而這支軍隊此行的目的確是逃跑!而遭到威脅的石勒,也已經磨刀霍霍,準備好迎接一場大決戰……
參考文獻:
[1] 林校生.司馬越府『雋異』與西晉王朝的歷史出口[J].華僑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3(03):93-104.
[2]《資治通鑒·晉紀九》
[3]《晉書卷六十一·列傳第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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