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一寸山河一寸血》紀錄片攝制組找到薛嶽,請他講一下當年長沙會戰『天爐戰法』。
已經101歲的薛嶽聽說都已經十分不便,在節目最後薛嶽顫顫巍巍地寫下『精忠報國』4個大字。
紀錄片的導演陳君天說:『100歲的退役將軍,半輩子在默默無聞的平淡中生活,還念著精忠報國,使人聞之涕下』
抗日名將——薛嶽
1939年,因為戰爭的消磨,使得全國大部分地區都民不聊生。
戰爭下的村落十室九空,戰爭下的城市隻剩下殘垣斷壁。
而此時的湖南,作為第九戰區的主要轄區卻格外地『熱鬧』,這裡匯集了全國各地來支援抗戰的將士,總計52個步兵師占據了全國抗戰總兵力的四分之一。
湖南作為中國在抗戰時期的大糧倉,其戰略意義與四川相當。
在武漢與廣州相繼失守之後,湖南便成為了阻止日軍南下的最後一道屏障,湖南再失,退守西南的國民政府將直接暴露在日寇的兵鋒之下。
為了守住國民政府的最後一道屏障,也為了策應在滇緬作戰的盟軍部隊,第九戰區勢必要將湖南牢牢守住。
於是,三次戰絕人寰的長沙會戰就此打響。
而指揮第九戰區保衛長沙的正是抗日名將薛嶽。
在國民黨軍中,能夠在抗日戰爭時期拿得出漂亮軍功的人並不多,其中薛嶽算得上一個。
在長沙會戰時期,薛嶽的『天爐戰術』,以退後決戰的方式,誘敵深入然後再包圍殲滅,重創了日軍部隊。
日軍連打三次長沙,最終都是以失敗作為結局。
甚至創造了日軍自成軍以來的最大慘敗紀錄。
長沙會戰,薛嶽就像是《三國演義》中的陸遜一樣,以積極防禦的戰術,將日軍拖入到了一個碩大的焚屍爐當中。
三次長沙會戰結束後,薛嶽被授予青天白日勛章一枚,並被作為對手的日軍高層稱作『長沙之虎』,此後的兩三年時間都沒再敢向長沙發起大規模的進攻。
可是盡管薛嶽在長沙取得了豐碩的戰果,但是晚年的薛嶽卻過得十分的淒涼。
伯陵防線最終垮塌在四野的兵峰之下
淮海戰役之後,國民黨軍中蔣介石的嫡系接連損兵折將,蔣介石已經無兵可用。
在加上李宗仁火中取栗想要奪權,蔣介石別無他法隻能是辭去總統一職,敗走臺灣。
臨走時,蔣介石順水推舟將南方的軍權交給了粵系出身的薛嶽,薛嶽出任為廣東省府主席為蔣介石收拾爛攤子。
重新走上臺前的薛嶽在廣東積極佈防,勢要與解放軍一較高下。
薛嶽上任之後以『廣東人民大團結』的旗號在廣州大肆的收羅那些粵系的舊軍政人員,在廣州做了幾次大的『換血』。
將原本的十五個國民黨保安全擴充到了二十五個,並整編為五個師。
並且每個師都配備了重型火炮,戰車等先進武器,分別部署在廣州省內及周邊的鐵路沿線上,企圖以此阻擋絕解放軍的進攻。
可是薛嶽沒想到的是,堡壘是從內部攻破的。
失道寡助的國民黨政府早已遭到了全國人民的唾棄,還未等解放軍進攻,其手下的舊部吳奇偉便在粵東起義,最終薛嶽的防線不攻自破。
不甘心失敗的薛嶽又在蔣介石的授意下轉而退守海南。
這一次薛嶽在島上佈置了整整三道防線,將海南島佈置得像是銅墻鐵壁一般,自稱為『伯陵防線』,想要在海南復制當年在長沙時候的勝利。
然而事與願違,最終『伯陵防線』還是沒能抵擋住解放軍的南下攻勢。
海南五、六萬之眾的守軍最終再一次敗在了四野的鄧華將軍手下。
隨蔣入臺,明哲保身
海南戰場失利後,薛嶽隻能是隨著蔣介石敗走臺灣。
薛嶽直到到了臺灣後,等待著他的將會是蔣介石的秋後算賬。
但是幾番錯失選擇機會的薛伯陵此時即便是直到到了臺灣解決將會很慘,但也隻能是硬著頭皮去了。
蔣介石敗走臺灣之後,清算了不少的國民黨軍界舊部。
特別是那些與蔣介石在大陸時期軍政相左的更是被逼得惶惶不可終日。
盡管初到臺灣的薛嶽頗受蔣介石的倚重,但是薛嶽知道這都是暫時的。
早年薛嶽幫著孫科競選副總統拉票,以及與張發奎一同提出『粵人治粵』主張的這一筆筆舊賬,蔣介石早晚要和他算清楚的。
1951年,薛嶽在幫助蔣介石在臺灣完成整軍之後就被突然以『貪污公款,收受賄賂』的罪名告上了法庭。
庭審期間,法院的法官不顧程序,派人直接抄了薛嶽的家,還安排了諸多證人指控。
薛嶽明白,辯解已然無用。
蔣介石算舊賬來了,自己的好日子也算是熬到頭了。
最終,薛嶽為保全性命,隻能是主動提出了辭職,削官為民,遠離政治。
懂得明哲保身的薛嶽,雖然丟了官,失了兵權,但是憑借在國民黨中的資歷也過了幾年的安穩日子。
晚景淒涼,竟被銀行告上法庭
蔣家父子在位時,對於國民黨老臣還是頗為照顧的。
薛嶽在當時所住的房子便是蔣家父子特批的一幢臺北的住宅。
其租金以及薛嶽的生活費用等等都從『委員會』的經費中支出。
可是蔣家的二世祖蔣經國逝世之後,李姓臺獨分裂勢力走上臺灣政壇。
盡管在解放戰爭中薛嶽犯下過諸多錯誤,盡管是發動內戰的重要禍首,但是在面對分裂勢力的時候,薛嶽還是保持了一個中國人的氣節。
1991年有著『國民大會代表』身份的薛嶽拒絕在國民黨提出的『憲法』修改方案上簽字。
面對李政府,薛嶽說:『我問心無愧,絕不向勢力低頭』
薛嶽保全了氣節,但難逃李政府的報復。
沒過多久李登輝政府便將委員會裁撤,於是可有按月拿到手的生活費沒了,不僅如此薛嶽所住的房屋也斷租了。
早在蔣介石當政的時候,為避禍,薛嶽就已經是散盡了家業。
沒了委員會的補助,薛嶽生活全然沒了著落。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在沒了生活來源的同時,薛嶽還要自費支付在臺北寓所的房租。
沒過多久,臺灣銀行的高額房租欠款單據就寄到了薛嶽的寓所。
『薛老爺子,這房子的租金已經拖欠好幾個月時間,您什麼時候能補齊啊!』
銀行的工作人員拿著賬單登上了薛嶽家門,一紙住房協議擺在薛嶽面前。
薛嶽對銀行的來人講起了歷史,坦言自己的住宅是蔣介石在世的時候親自簽字,由委員會撥付資金的。
即便是蔣介石逝世,但是當年尤其簽署的政令依舊有效,於是拒絕了銀行人員的無理要求。
可是銀行的雇員哪裡管得了這麼多,強硬的將欠款單拍在了薛嶽面前,並撂下話不繳納租金就驅趕薛嶽離開。
薛嶽當然知道,這些都是李政府給自己使得絆子,只要自己在『憲法』修改方案上簽字便可安然無事。
但是『餓死事小,失節事大』。
不願意與李政府沆瀣一氣的薛嶽最終將家中為數不多的一點家私變賣掉以支付銀行的欠款。
但是如此以來,薛嶽也就變得一貧如洗,生活艱難了。
可即便是這樣,在將全數的家私變賣掉之後,薛嶽也隻是堅持了很短的一段時間。
1993年,早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變賣的薛嶽再次斷租了。
這一次當銀行雇員再次登門索債的時候,薛嶽說:『抱歉,我依舊要在這裡住下去,但我不認為我有義務支付房租』
看到『軟硬不吃』的薛嶽,銀行的雇員灰頭土臉地挨了一頓罵後離開。
臺灣銀行最終將薛嶽告上了法院。
沒過多久,薛嶽便收到了銀行的傳票。
97歲的薛嶽顫顫巍巍地來到了法庭,為自己的權益據理力爭。
可是蔣家王朝已經作古,當年的證據也無從找起。
最終法院認定,薛嶽拿不出任何政府承諾補貼這套房子的證據,法院判以銀行勝訴。
敗訴後的薛嶽說的最後一句話便是:『可是,我已經沒錢了!』最終法庭站在了銀行一邊,冷漠地回答薛嶽道:『如果無錢支付,銀行有權收回,請盡早搬離』
拿著法院的判決書,薛嶽痛哭而又遺憾地說道:『我曾經上陣殺敵,殲滅10萬日軍,最後卻被自己人逼入絕境,天理何在啊!』
最終薛嶽無可奈何地搬離了原來的住處,在愛國人士的幫助下住到了竹崎鄉的一幢民宅中。
房間僅有一床、一桌、一衣櫃。
一代名將晚年悲涼至此,實在讓人唏噓不已。
盡管當年薛嶽抗日功績可振千秋,但是因為其站在了歷史的對立面,終究在臺灣隻能是落得這般的晚景淒涼。
倘若當年薛嶽能夠站在正確的道路上;倘若當年薛嶽能夠棄暗投明……
歷史沒有假設,也許這就是薛嶽註定的結局吧!
薛家後人憶薛嶽
薛嶽沒什麼財產,剩下了就是兩枚勛章。
一枚是『青天白日勛章』,另一枚是美國總統杜魯門授予薛嶽的『自由勛章』,還有就是一個『黑龍頭』。
據薛嶽的兒子薛昭信所說,這個『黑龍頭』是一對頗為小巧的鹿角做成的日本軍刀刀架,是當年薛嶽在長沙會戰中從日本戰俘將領手中獲得的戰利品,對此,薛嶽一直十分看重。
薛昭信乃是薛嶽的第七子,1953年出生。
後來在美國南加州大學獲得了建築碩士,現在是臺灣傑出建築師。
薛昭信在談及自己的父親和兄弟姐妹的時候經常說,『他們那代人很講四維八德』從薛嶽幫著其侄兒取名叫做『維忠』、『維誠』便可以看出。
不僅如此,在薛嶽給自己的九個子女取名的時候,也不枉及一生所信奉的道德準則。
薛嶽的幾個女兒,名字裡面都有一個『敬』字,在兒子的名字中間都有一個『昭』字。
五個女兒名為『平、國、仁、德、民』;四個兒子名字為『明、漢、信、恕』。
足見,薛嶽將少年時期的道德信仰從始至終的都貫徹到了其人生之中。
隻是薛嶽的忠義,最終錯付。
在薛嶽的後輩中,除了兒子薛昭信與侄兒薛維忠接受過記者的采訪外,其餘的都十分低調。
常年身居國外,極少在媒體面前露面。
薛嶽年輕時,由於忙於軍務對於自己的子女極少照顧。
對於他們的學業、生活從不過問,更沒有接送過一次孩子上學。
薛昭信說,小時候父親極為嚴肅,不茍言笑的樣子使得家中的兄弟姐們都很害怕父親。
除了九個子女外,跟薛嶽比較親近的還有侄兒薛維忠。
薛維忠從小跟著伯父,所以也算得上薛嶽的半個兒子。
與薛昭信走的很近。
薛維忠的女兒薛一心後來在大陸工作,曾做過百事可樂中國區的總裁。
如今薛一心放棄了百世高管的職務,成為了一名公益基金會的執行長。
薛昭信說,父親自從來到臺灣後由於政治方面的考量,極少公開表露對於大陸故鄉的眷戀之情。
可是在一次薛昭信去往深圳出差的時候,薛嶽親手交給了薛昭信一個地址,上面是薛家在廣州的故居。
薛嶽吩咐薛昭信道,有空的時候可以去看看。
再後來,一次薛維忠去大陸旅遊,回來的時候給薛嶽帶回了一些韶關的白辣椒。
薛嶽嘗了一口家鄉的特產,情不自禁的說了一句:『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回故鄉』
薛嶽一語成讖,直到逝世都沒有機會會大陸看一眼。
1998年5月3日,薛嶽逝世,享年103歲。
一代名將能有此高壽,也算是得以善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