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帝與蚩尤的戰爭在什麼背景下發生的呢?又具有什麼歷史意義呢?《網路歷史》

     

  三皇時代,君主的傳統,還不可考;到五帝時代就不然,就不是緊相承接,也必相去不遠。

可見得五帝時代的歷史 更比三黃時代明白。

咱們現在,就得要提出幾件五帝時代的大事來講講。

其第一件,便是黃帝和蚩尤的戰爭。

       這件事,據《史記·五帝本紀》是:

       黃帝者,少典之子,《索隱》:『少典者,諸侯國號,非人名也。

又按《國語》雲:少典娶有蟜氏女,而生炎帝,然則炎帝赤少典之子』姓公孫,名曰軒轅。

……軒轅之時 神農氏世衰,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而神農弗能征;於是軒轅乃習用幹戈,以征不享,諸侯咸來賓從;而蚩尤氏最為暴,莫能伐。

炎帝欲侵陵諸侯,諸侯咸歸軒轅;軒轅乃修德振兵,……以與炎帝戰於阪泉之野,三戰然後得其志。

黃尤作亂,不用帝命;於是黃帝乃征師諸侯,與蚩尤戰於涿鹿之野,遂禽殺蚩尤;而諸侯咸尊軒轉為天子,代神農氏。

案,阪泉,《集解》引服虔,隻說是地名,涿鹿,服虔說是山名,在涿郡;似乎是的。

有許多人說在如今的涿鹿縣,恐怕是因漢朝在此置了一個涿鹿縣,所以附會上去的。

       近來的人說,黃尤是三苗的酋長,三苗,就是現在所謂苗族;他占據中國本部,在漢族之先,後來給漢族驅逐掉的。

黃帝和黃尤的戰爭,就是其中的一事。

這句話不很精細。

三苗是古代的一個國名,不是種族之名;它的民族,卻喚做『黎』;黎族的君主,起初是黃尤,後來才是三苗。

《書·堯典》:『竄三苗於三危』《釋文》:『馬王雲:國名也;縉雲氏之後為諸侯,蓋饕餮也』《淮南子·修務訓》高誘《註》:『三苗,蓋謂帝鴻氏之裔子渾敦,少昊氏之裔子窮奇,縉雲氏之裔子饕餮,三族之苗裔,故謂之三苗』又《書·呂刑》:『蚩尤惟始作亂。

《釋文》:『馬雲:少昊之末,九黎君名』《禮記·緇衣》:『甫刑曰:苗民弗用靈,制以刑,惟作五虐之刑曰法』《正義》:『案鄭註《呂刑》雲:苗民,謂九黎之君也。

九黎之君,於少昊氏衰,而棄善道。

上效黃尤重刑。

必變九黎言苗民者,有苗,九黎之後,顓頊代少昊誅九黎,分流其子孫,居於西裔者為三苗;至高辛之衰,又復九黎之惡;堯興,又誅之,堯末,又在朝。

舜時,又竄之;後王深惡此族三生兇惡,故著其氏而謂之民,民者冥也,言未見仁道』據以上幾種說法,三苗究竟是饕餮,還是渾敦、窮奇、饕餮三族之後,雖不能定,然而的確是個國名——就是氏族之名,並不含有人民、種族的意思。

《高註》:『一曰:放三苗國民於三危也』就是鄭註所謂著其氏而謂之民,也並不是指人民。

蚩尤,馬融說:『少昊之末,九黎君名』鄭玄說:『九黎之君,於少昊氏衰,上效蚩尤重刑』則蚩尤還在少昊以前,似乎鄭說為是。

這一族人君主雖是蚩尤三苗,人民卻是九黎。

和漢族競爭,從黃帝時代起,直到堯舜時代止,看上文所引《呂刑》鄭註,就可明白。

不可謂不久;然而曾到黃河流域與否,毫無證據;《呂氏春秋》:堯戰於丹水之浦以服南蠻,也隻到今漢水流域。

他的占據江域和漢族的占據河域,孰先孰後,也史無可征;怎能武斷說他占據中國本部在漢族之前呢?

       這一族人,現在稱他為苗,乃是蠻字的轉音,和古代『三苗』的『苗』字無涉;試看古代『三苗之國』亡後,歷代都隻有所謂蠻,並無所謂『苗』;從元明清以來方漸次改稱為『苗』,就更無所謂蠻可知。

蠻是中國人通稱南方異族之名,他種族的本名,實在是『黎』字。

後世都寫作『俚』或又寫作『裡』;《後漢書·南蠻傳》:『建武十二年,九真徼外蠻裡張遊,率種人慕化內屬,封歸漢裡君』《註》『’裡’,蠻之別號,其實是本名。

今呼‘俚人’』是也。

這一族人,似乎本來住在中央亞細亞高原,後來沿長江東徙的,何以知道呢?

《後漢書·南蠻傳》:

       昔高辛氏有犬戎之寇,帝患其侵暴,而征伐不克;乃訪募天下,有能得犬戎之將吳將軍頭者,賜黃金萬鎰,邑萬家,又妻之以女。

時帝有畜狗,其毛五采,名曰盤瓠。

下令之後,盤瓠遂銜人頭造闕下;群臣怪而診之,乃吳將軍首也……乃以女配盤瓠。

盤瓠得女,負而走入南山,止石室中;經三年,生子一十二人,六男六女;盤狐死後,因自相夫妻……今長沙武陵蠻是也。

       近來有人說:這盤瓠就是盤古,關於盤古的神話,都是苗族所傳,漢族誤把它拉來,算做自己的;這話很奇而很確。

為什麼呢?

(一》盤瓠、盤古,聲音相同;(二》關於盤古的神話,思想和中國別種神話不同;(三》漢族古帝,都在北方;。

獨盤古則祠桂林,墓在南海;見任昉《述異記》。

《四》《晉紀》,范成大《桂海虞衡志》,都說:『苗人雜糅魚肉,叩槽而號,以祭盤瓠』《文獻通考》引。

近人筆記,說廣西巖洞中,往往有崇宏壯麗,榜為盤古廟的;廟裡奉祀的,是盤古和天皇、地皇、人皇;陰歷六月初二,相傳是盤古生日,遠近聚集,致祭極虔。

見《地學雜志》。

照此說來,不但盤古是苗族的古帝,連司馬貞《補三皇本紀》所列後一說的三皇,也是苗族的古帝了。

《適甲開山圖》說天皇被跡在柱州昆侖山下,地皇興於熊耳龍門山,人皇起於形馬。

《禦覽》卷七十八。

柱州,以昆侖山高若天柱然,故名:形馬,山名,舊說在蜀。

《通鑒外紀》。

據此看來,天皇、人皇,實在是從如今的青川到四川的。

昆侖,見第一章。

熊耳山,在如今河南的盧氏縣,龍門山在陜西韓城縣、山西河津縣之間,也和四川的山脈相接。

所以《華陽國志》也說『蜀之為國,肇自人皇』。

到三苗時代,就進到左洞庭、右彭蠡的地位了。

《史記·吳起列傳》。

《書·堯典》:『竄三苗於三危』《禹貢》:『導黑水,至於三危,入於南海』《史記集解》《夏本紀》。

和《通典》卷一百七十五。

引《鄭註》道:『《地理志》,益州滇池有黑水祠而不記此山水所在,今中國無之矣。

《地記》曰:三危山,在鳥鼠之西南,與岷山相連』則黑水就是如今的金沙江,一者,黑水祠在滇池,滇池是金沙江流域;兩者,金沙江古名瀘水,『瀘』就是『盧』,也就是『玈』,就是『黑』。

三危山,就是如今的巴顏哈喇山脈。

三苗是江域之國,把他竄到這個地方,一定因為三苗是九黎之君,三危是黎族的據地,叫他去治理,卻很相宜,所以史記說:『以變西戎』《禹貢》:雍梁二州,黑水分界;是雍州的西南界,到如今青海木魯烏蘇北岸;梁州的西界,到如今川邊這一條水的東岸;斷乎沒有兩條黑水的。

入於南海的『海』,是『夷蠻戎狄謂之四海』的海,不是『洋海』的海。

當時道金沙江,實在還沒到他和岷江合流之處,所以就把岷江算做長江的上源。

後人鑿定了海是洋海的海,就朱出許多異說來;卻又因為哈喇烏蘇,譯言黑水,就把來附會禹貢的黑水;殊不知哈喇譯言黑,是句『蒙古話』;這個名詞,一定是蒙古人侵入青海之後才有的。

古人所說的山,都是所包甚廣,和現在地理學上所謂『山脈』『山系』相當;斷沒有像志書上所說,僅指一峰一嶺的。

《水經註》:江水『東過江陽縣南——如今四川的瀘縣——雒水從三危東,道廣魏雒縣南——如今四川的廣漢縣——東南註之』。

可見得三危二字,所包甚廣。

《括地志》把他鑿定在『敦煌縣東南四十裡』,就又生出疑問來了。

《括地志》這句話,是跟《山海經》『三危在敦煌南』——《水經註》三十一卷引——來的;殊不知《山海經》下文,還有『與岷山相接,南帶黑水』兩句,所謂在敦煌南,和《說文》說『河水出敦煌塞外昆侖山』一樣;因為中國郡縣,極盡於此,隻得如此說法;並不是說他在敦煌境內,或者極近的地方;不然《漢書·地理志》《續漢書·郡國志》,敦煌郡下,為什麼都不說有三危山呢?

照第一章所考據,於闐河的上源有昆侖,河曲的東面,又有昆侖;這兩個昆侖,其實原是一山,不過因為一處是漢族發祥之地,一處為西戒所據,所以分出『海內』『海外』罷了。

這也是古人所說的山,所包甚廣的一個證據。

這一條例子,講古代的地理,用處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