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這個特殊的年度裡,西北的解放軍鏖戰南北,取得了不朽的戰果。
榆林城的噩夢,似乎也隨著新年的到來而漸漸被戰士們所淡化。
那一年,年末。
作為西野司令員的彭德懷做了戰後總結,以及接下來的打算:
『圍榆《林》半月未克,發現我們戰術上、指揮上缺點不少…
因此,北線作戰決心停止,除已整訓十天外,擬再整訓二十天,然後南進』
從全國戰局來看,中原地區從河南至河北的東西沿線上,陳謝兵團、劉鄧大軍、陳粟兵團三刀同時出鞘,自西向東插進了敵人的胸膛,華中戰場面臨重大危機。
一、可憐的胡宗南
1948年,2月初。
隨著我軍三刀出鞘,蔣校長為確保華中地區的絕對安全,緊急下令調陜北整1軍進入豫西作戰,挽救華中戰場。
那一年的胡宗南,抱著蔣介石的大腿希望將整1軍留在陜北,但蔣校長還是無情地拒絕了他。
人家蔣校長也有話說啊!
我當年帶的是什麼人?
是背中正的黃一期陳賡,是打平型關的黃四期林彪,是帶領數十萬健兒蕩平軍閥的鐵血軍團。
你胡宗南是什麼人?
整個全國戰場就你次啊!
從那一刻起,陜北戰場從攻陜甘寧邊區的兩個大規模軍團,變成了幾乎被打得七零八落的整29軍。
胡宗南呢?
倒也識趣,估計也意識到了蔣校長的憤怒,幹脆破罐子破摔,扔下陜北爛攤子交給整29軍軍長劉戡,自己跑到西安遙控指揮延安戰場。
打贏了有他的功勞,打輸了,有前線將領背鍋。
這裡要說一下胡宗南的軍事防區。
胡宗南的軍事防區類似『山字形』,分別管控關中《關中盆地為核心》、晉東南《臨汾、運城為核心》、潼洛地區《潼關、洛陽為核心》。
胡宗南的軍事防區雖大,但是因為特殊的地理結構,兵力調動極為不便。
所以,整個解放戰爭期間,我們在陜北聽到最多的就是胡宗南今天空降了什麼兵團,明天又空降了什麼兵團。
再加上擁有三板斧指揮能力的胡宗南,僅僅一年時間,隨著我軍轉戰陜北、外線作戰命令的發出,胡宗南的軍事防區其實已經被滲透成了篩子。
整一軍奉命東調之後,鑒於陜北地區兵力運轉不足,胡宗南不斷縮小防區,放棄了延川、甘谷驛據點,其餘兵力分守各處。
整27師、整90師:駐防在洛川、黃陵地區整76師第24旅第72團:駐防韓城陜西保安第6團:駐防禹門口整編第76師第24旅《欠第72團》:駐防宜川;整編第17師第12旅、第48旅和陜西保安第11團:駐防延安、銅川、三原,另一部分維護延安到富縣的公路交通線;青海馬步芳部:整編第82師駐防合水;寧夏馬鴻逵部:整第18師另兩個旅駐守定邊以西地區,整編第81師駐守中寧。
鄧寶珊部:駐防榆林
陜北的命運,胡宗南的命運,如同陜北的溝壑,起伏不定,生死難料。
二、西野的鐵拳
1948年,1月。
彭德懷在米脂地區召開軍事會議,重點討論下一步的作戰計劃,基本確定了西野主力南下攻打宜川的作戰計劃。
在小屋開會的各旅部以上將領凍的哆嗦,大家一邊認真聽著彭老總的安排,一邊圍著土爐取暖。
土爐星火閃耀,似在燃燒新的希望。
彭老總可能也發現,自去年十月榆林攻堅戰失敗,西野主力經過長達兩個月的休整、整訓,精神頭兒顯然變得不一樣。
他在會議上也說出了自己的打算:『圍城打援,釣大魚。
我們釣劉戡,釣來釣不來有兩種可能。
但劉戡只要進來,就別想出去』
大家在會議上激情滿滿,甚至有人取笑劉戡,『這一招把劉戡的墳墓都準備好了』
彭老總為了完成最佳殲敵效果,調動了西野的全部主力,包括第一、第二《二縱王震部剛剛配合晉西賀龍部攻打運城結束,此時尚在絳縣休整》、第三、第四、第六五個縱隊,合計兵力11個旅七萬人.。
2月12日。
西野第一、第三、第四、第六縱隊每人攜帶10天口糧,穿過陜北溝壑,呼嘯而下,隨後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甘谷驛、延長地區。
八天後,作戰命令正式下發,全軍開拔宜川附近,以第三、第六縱隊作為圍攻宜川的主力縱隊,以第一、第二、第四縱隊作為打援主力縱隊。
戰鬥命令發佈的同時,彭老總一定強調,咱們此次是打援,打援。
一旦劉戡主力東援,攻打宜川的第三、第六縱隊必須放棄攻城打算,僅留少數部隊攻打,主力撤回阻擊劉戡。
但是,彭老總還強調了一點,第三、第六縱隊出手要狠,但收手也要快,別一錘子直接幹趴宜川城,那麼釣劉戡這條大魚的目的就完全落空了。
一定要讓宜川的敵整24旅誤以為西野主力的真正目的是攻打宜川,而且要讓其旅長時刻傳達西野攻打宜川城受阻,援救還有希望的理念。
2月23日。
攻打宜川城的第三、第六縱隊輕松肅清了宜川外圍據點,在深夜從東西兩個方向包圍了宜川。
與此同時,打援的第一、第四縱隊也秘密集結於瓦子街北部山區一帶,僅剩第二縱隊。
2月24日這天,宜川城城外據點又被拔除,敵第24旅被壓迫於城內不敢輕易出城。
而王震也帶領第二縱隊順利從禹門口渡過黃河,沒日沒夜趕路。
三、劉戡的救援
宜川被圍的時候,因為剛過春節不久,劉戡沉浸在春節的歡快中。
宜川被圍的消息傳入胡宗南耳中,胡宗南馬上電告延安劉戡,不惜一切代價援救宜川,宜川、洛川兩地作為關中北線重要的防禦據點,堅決不能有任何閃失。
劉戡馬上北上前往洛川,將整29軍兩個師四個旅集結於洛川地區,準備全力東進。
左翼兵團:整27師《師長王應尊》第47旅沿著洛宜公路北側山脊進軍,掩護主力北側;中路洛宜公路:軍部、師部沿著公路正常行軍,梯次配置整27師第31旅、整90師53旅;右翼兵團:整90師《師長嚴明》第61旅沿著洛宜公路南側山脊進軍,掩護主力南撤;
2月25日至2月28日。
在這三天的時間裡,劉戡大軍向東行進並不順利。
左翼兵團第47旅在師長王應尊帶領下率先派出一個營深夜輕裝前往觀亭以南山區探路,剛剛抵達附近就被直接打殘撤退。
王應尊猜想觀亭一帶必然是解放軍打援主力,應該集中兩個師的主力立馬圍攻觀亭,打通觀亭後,直接北上至觀亭穿插進入宜川。
劉戡贊同了。
可胡宗南不樂意了。
胡宗南告訴劉戡,宜川現在非常危險,必須馬上救援,等打下觀亭,可能黃花菜都涼了,必須按照此前部署,以洛宜公路南北山脊上的兵力為掩護,主力沿著洛宜公路全速急進。
許是少年時一騎絕塵的成功,52歲的胡宗南始終帶著一股傲氣。
他不相信,解放軍有本事吃掉他一個軍!!!
劉戡全軍浩浩蕩蕩的沿著洛宜公路開拔,部隊抵達瓦子街地區時,劉戡猶豫了。
這條長達30裡的峽谷時,劉戡看得直冒冷汗。
他再次給胡宗南去電,還是想著改變一下行軍路線,從觀亭以西繞進,避免發生意外。
胡宗南嚴辭回電:
『宜川緊急,按原定計劃,不顧一切,兼程向東馳援』
命令就是命令,劉戡毫無辦法。
國軍進抵瓦子街地區時,原本坦途公路變得狹窄,公路北側已經無法正常行軍,劉戡無奈撤回了山脊北面的部隊,僅讓第61旅沿公路南側行進,其他部隊全部沿著公路進軍。
右翼兵團第61旅一路東進,抵達王家灣以南山區一帶,再也無法向前推進一步。
中路主力推進至王家灣後,同樣無法動彈。
2月28日,深夜。
外圍包抄戰打響。
第一縱隊奇襲瓦子街,出其不意切斷了劉戡大軍的後路。
那時候,劉戡的整90師、第53旅駐防丁家灣,整29軍軍部、整27師部駐防王家灣。
他急忙命令行軍最快的第31旅、第47旅、第61旅馬上西撤,企圖以王家灣為核心,占領南北高地建立防線。
而幾乎一瞬間,西野主力密密麻麻包抄過來,敵第31旅、第47旅尚未進抵王家灣北部核心高地,就被我軍順利切割,第一縱隊、第三縱隊將敵47旅阻擊於王家灣東北防線溝壑之下,敵第31旅又被我軍第六縱隊包圍。
南部奉命西撤的第61旅卻取得了巨大突破,順利占領了丁家灣東南高地,甚至開始向西攻擊我軍第四縱隊防線。
整個瓦子街戰役,從河東渡過西進的第二縱隊主要負責封堵瓦子街南部地區。
但是因為,路途遙遠,王震的第二縱隊拼命的往戰場趕,還是晚來了一步。
口袋沒紮緊,大家都著急。
在北面的一縱司令賀炳炎發現後,馬上調集第358旅對王家灣東南高地發起猛攻,遲滯敵人向西推進戰線。
當天鏖戰,天氣突變,一會小雨,一會小雪,夜間又變成了大雪。
彭老總此次局做得好,運氣也超級爆棚。
在司令部高興的大喊:
『劉戡啊,你鉆進了‘鐵籠子’,就不要再想出去了!』
深夜的瓦子街峽谷,寒風呼嘯,整27師師長王應尊找劉戡商量,是否考慮馬上南撤至黃龍地區,逃離絕境。
而一切,已經晚了。
當天劉戡沒有選擇,準備第二天拼一下。
2月29日,大早。
彭德懷趕緊給毛主席發了電報:
『敵整編二十七師、九十師進到宜川西南之王家灣、任家灣《緊鄰丁家灣西部一帶》以南高地。
昨晚大雪數寸,本晨敵未動。
我無糧不能等待,故決向該敵圍攻』
不能等了,得趕緊打。
當天,西野發出第一次總攻命令:
以第三、第六縱隊各一個旅繼續圍攻宜川,集中九個旅的兵力迅速搶占瓦子街至鐵籠灣兩側高地,待劉戡援軍進入時一舉圍殲。
第二縱隊集結於圪臺街與瓦子街之間,準備由南向北側擊瓦子街及以東的援敵。
其餘打援主力按照既定作戰方案執行』
國軍北部第47旅、南部第61旅瘋狂朝著東北、西南高地猛攻,想要搶占高地,敵我雙方圍繞著附近高地展開猛烈沖擊,甚至整日整夜地反復肉搏爭奪。
這天上午,王震的二縱終於來了。
我軍第二縱隊、第四縱隊從西、南兩個方向猛烈沖擊,將敵第61旅壓縮在南部高地,寸步南進。
2月29日的戰鬥終於結束,劉戡的大軍被壓縮在東西不到10公裡長、南北寬約5公裡的狹小地區內,寸步難行。
其麾下第31旅旅長周由之、第47旅旅長李達、第53旅副旅長韓指針相繼戰死。
3月1日,拂曉,西野的第二輪總攻開始。
五個縱隊在高地上與國軍展開鏖戰,這一天的進攻,已經徹底打垮了國軍的鬥志,大家已經選擇了坐以待斃,不想往前沖了。
下午4時,西北野戰軍占領了公路兩側全部陣地。
軍長劉戡眼看大局不可挽回,走投無路後撿起一顆手榴彈自殺。
整90師師長嚴明被流彈射殺,整27師師長王應尊被俘虜。
此次誘敵,整29軍幾乎全軍覆沒,僅有第53旅下轄的第159殘部僥幸逃脫。
3月2日,晚上。
隨著劉戡主力的覆滅,宜川總攻打響,及至第二天上午八點,宜川守軍全部被殲,旅長張漢初逃跑被俘。
至此,宜川戰役勝利結束,殲滅胡宗南部1個整編軍部、2個整編師部、5個旅共2.9萬餘人,取得了西北戰場上外線作戰的第一個大捷。
瓦子街戰役後,彭老總發出嚴令,一定要照顧好國軍將領的遺體。
3月7日。
陜北新華廣播電臺受西北野戰軍司令部的委托,發出廣播。
『劉戡、嚴明遺屍已由本軍埋葬於宜川城西羊道村南三裡之山地中,你們如果來運屍體,解放區軍民必予方便』
胡宗南又氣又恨,嘴角抽動,他說:
準備接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