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63年,北宋軍隊在入湖南平叛的途中,抓獲了很多俘虜。
大將李處耘非但沒有安撫,反而做了一件天怒人怨的事情。
他挑揀了數十個肥胖的俘虜,讓部下架起大鍋,點火煮食,又給一些年輕的俘虜刺了面,放回了老家。
很快,李處耘的目的就達到了。
那些刺了面的俘虜逃回朗州《常德》後,將所見所聞全都告訴了守城的武平軍。
守城士兵無不駭然失色,宋軍吃人,這該是怎樣可怕的存在。
人們越傳越恐懼,到了一定程度,有人縱火焚城,潰散四逃了。
在慌亂中,年幼的武平軍節度使周保權被大將汪端劫走,並藏在了江南營寨的寺院中。
李處耘最終還是俘獲了周保權,並將大軍開進了潭州。
對於這件事,《宋史》這樣記載:
『處耘釋所俘體肥者數十人,令左右分啖之,黥其少健者,令先入朗州。
會暮,宿砦中,遲明,延釗大軍繼至。
黥者先入城言,被擒者悉為大軍所啖,朗人大懼,縱火焚城而潰』
宋軍以極小的代價,就控制了荊湖之地。
這本是一件喜事,太祖趙匡胤卻高興不起來,尤其是對李處耘食人刺面,更是憂心忡忡。
李處耘的做法固然可以震懾人心,但反噬作用也是明顯的。
湖南人會想,難道我們投降的宋軍就是這樣一群惡魔,我們還有沒有臣服的必要,不如大家一起反抗吧!
果不其然,對於李處耘的做法,湖南民憤大起,兵民一起反抗,朗州城都危機重重。
為了緩和矛盾,趙匡胤不得不赦免荊南、湖南叛亂者的罪過,而且還免除當年茶稅及各種雜稅……在趙匡胤煞費苦心的運作下,荊南、湖南之亂才得以平息。
當然,對於北宋來說,這件事的影響還遠遠沒有結束。
一方面,李處耘自湖南之戰後,就像變了一個人。
他的溫文爾雅不見了,他的寬厚大度也不見了,轉而替代的是嚴刑峻法,動不動就用軍法殺人。
在這種背景下,他和主帥慕容延釗的矛盾重重,兩個人頻頻上奏指責對方。
趙匡胤當然知道問題出在誰身上。
於是,他赦免了慕容延釗的過錯,而獨獨將李處耘貶為淄州《今山東淄博南》刺史。
從五代十國一路走來的李處耘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從此惶恐不安,沒過多久便去世了。
另一方面,趙匡胤一直在反思,是軍人無節制的權力才使一向寬厚的李處耘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問題就出現了,怎麼才能節制這種權力呢?
趙匡胤冥思苦想,他想到了自唐『安史之亂』以來藩鎮格局、擁兵自重的歷史,也想到了五代『王政不綱、權反在下、下凌上替、禍亂相尋』的現實,更看到了宋軍在後蜀的所作為所為,便決定要確定自己對軍權的絕對領導。
事實上,在進軍湖南的第二年,北宋又征服後蜀,歷史上極為相似的一幕又出現了。
在後蜀皇帝孟昶投降後,宋軍燒殺搶掠,破壞無度,而主帥王全斌等人不立即執行詔令,給投降的蜀軍發餉,致使蜀軍憤恨不已,後來還引起了文州刺史全師雄的叛亂。
這場叛亂直到第二年才被鎮壓下去,給宋軍帶來了巨大的損失,引起了趙匡胤的震怒,也讓他更加反思皇權與軍權之間的關系。
在此之前,趙匡胤通過 『杯酒釋兵權』解除功臣宿將的兵權,現在他將矛頭指向了各藩鎮節度使們,一下子收回了他們的管轄權、財權、司法權,地方逐步淪為徒有虛名的兵頭。
如此一來,北宋軍隊的精銳逐步向拱衛京城的禁軍聚攏。
趙匡胤也不放心,他設立三衙軍事最高指揮機關,將禁軍的統領權一分為三,都直接對皇帝負責。
同時,設立樞密院,又收回了調兵權,與統軍的將帥互相牽制。
在一系列操作下,北宋逐步形成了『強幹弱枝,內外相制』的軍事佈置,而昔日稱霸一方的節度終於成為名存實亡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