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王朝抵禦北方遊獵民族騎兵南下,主要依靠的是堅固的城墻和優良的火器,明朝也不例外。
但與努爾哈赤交戰的最初四年,明軍原有的火器已無法抵擋滿洲鐵騎沖擊,於是明朝比較開明的大臣徐光啟等人將目光轉向海外,尋求更厲害的火器以抵禦後金的入侵。
16世紀中葉,自然科學理論在歐洲迅速發展,火炮技術得到了創新。
英、法、西班牙、葡萄牙等國先後制造出新式鐵鑄前裝滑膛炮,使中國的火炮相形見絀。
中國火器領先世界之勢,在受到佛朗機的沖擊後,又就此徹底讓位於西方先進國家。
16世紀70至80年代,傳教士利瑪竇等人先後來到中國傳教,隨之將歐洲先進的火炮技術帶到中國。
明泰昌年間,與利瑪竇交往甚密的徐光啟率先派人到澳門,購買了4門英國制造的新式火炮,稱其為『紅夷大炮’或『西洋大炮』。
天啟年間又從澳門購進了26門紅夷大炮。
崇禎年間,明朝除繼續由澳門購買紅夷炮外,還依靠德國傳教士湯若望等人仿造了大批紅夷大炮。
裝備了紅夷大炮的明軍實力迅速增強,暫時支撐了搖搖欲墜的明朝,更對剛剛崛興的滿洲後金形成了嚴重威脅。
袁崇煥守寧遠州(遼寧興城),清軍強攻不下。
努爾哈赤率兵十萬攻城,守城的明軍使用紅夷大炮轟擊,結果使清軍屍骨堆積如山,隻好退去,時稱『寧遠大捷』。
傳說努爾哈赤就是因為被炮擊中,大約過了兩個月,在親征蒙古的途中傷病復發死去的。
繼承汗位的皇太極重蹈覆轍,再次率軍攻打寧遠和錦州,苦戰近一個月,竟未攻下,反被『憑堅城用紅夷大炮』的明軍損傷了很多兵馬。
努爾哈赤、皇太極在寧遠城下連遭紅夷大炮重創,使皇太極改變了對火炮的度。
後來,皇太極率軍攻北京城,在路過涿州時,繳獲了明軍的紅夷大炮。
帶回滿洲後,皇太極命手下的漢官仿造紅夷大炮,經過不斷實踐摸索,後金終於仿造出了第一批紅衣大炮《清代入主中原,諱夷字,官書多改為衣,名紅衣大炮》,共40門,稱『天佑助威大將軍』。
憑借這批紅衣大炮,後金軍隊不僅攻下了大凌河城,還迫降了明將祖大壽,而且繳獲了關外主力明軍裝備的大小火炮 3500,其中包括不少紅衣大炮。
不久,明將孔有德、耿精忠叛投後金,攜來徐光啟、孫元化等苦心經營數年的登萊要塞之紅衣大炮。
在不到三年的時間裡,滿洲通過仿造、繳獲和招降等手段,獲取了大量紅衣大炮,使八旗軍如虎添翼。
在這之前,八旗以騎兵為主,兼有步兵,隨著紅衣大炮仿造成功,八旗軍隊又建立了炮兵營,標志著後金軍隊已經是一支包括騎兵、炮兵和步兵的多兵種軍隊。
既擅野戰,又可攻堅,炮兵的火力與騎兵的沖擊力、機動性得到良好結合,成為八旗軍隊不可缺少的利器。
滿洲初定中原,立足未穩,戰爭一日未停,清軍攻堅破城,更需強大火力,紅衣大炮克敵制勝,威力巨大,為滿洲定鼎中原立下不朽的戰功。
康雍乾時期,清軍平定三藩、收復臺灣、平定準噶爾叛亂、雅克薩自衛反擊戰、平定羅卜藏丹津叛亂、大小金川之役、清緬清越戰爭,紅衣大炮每每都立功,成為破敵的重器。
清朝也將紅衣大炮尊奉如神,每當新鑄成紅衣炮皇帝都要為其欽定名號,自太宗始,竟延至清末。
道光年間,齊齊哈爾官員請求造炮,道光帝要求按照康熙二十年的湃神威將軍炮式制造,此時已間隔一百五十九年,竟不毫變,依樣制造。
鴉片戰爭之時,清朝仍然照搬康熙年制定的炮式制造新炮『神捷將軍』,實際上是一百餘年前紅衣大炮之重鑄,早已落後。
史載,嘉道咸三朝六十六年,隻創制出一種新炮,即抬炮。
抬炮依舊為火繩點火,前裝,滑膛,除比紅衣大炮便捷外,並無長處,然而卻被清朝視為利器,裝備滿洲八旗,一直沿用到清末。
1840年,第一次鴉片戰爭英國炮艦攻占虎門炮臺占領廣州;第二次鴉片戰爭英法聯軍攻占天津大沽口炮臺,火燒圓明園。
清朝的紅衣大炮在西方洋炮面前,不堪一擊。
打不過洋人,清軍面對裝備大量洋槍洋炮的太平軍也接二連三的失利,喪失了中國半壁江山。
戰勝大明王朝二百年無往而不勝的紅衣大炮,為何到了晚清失靈了?
乾隆二十年頒佈《欽定工部則例》,其中造火器式共列舉炮名85 種,成為清朝造炮的規范手冊。
雖然火炮的管理更加正規化、制式化,但也壓抑了造炮人的創新意識,埋下了火炮停滯不前的重大隱患。
自道光朝始,火炮制造改變了康乾時期由『重』到『輕』的趨勢,重新仿照清初,多造大炮、重炮,炮重8000斤、9000斤、一萬餘斤不等,炮管長至一丈一尺。
這些重型火炮,雖名號繁多,但均依紅衣炮制式,設計和制造技術未有改進,不僅與同期西方先進火炮不能相比,而且有些技術較明末清初之炮亦有萎縮。
而在清朝遵循守舊、墨守成規的同時,歐洲的火炮制造,在設計理論、鑄炮技術、火炮車架、火藥配制及炮彈諸方面,皆取得驚人進步。
西方先進國家對16世紀中葉制造的舊式前裝滑膛炮《諸如紅衣炮》,進行了全面改進,制造出阿姆斯特朗《英》等新式前裝滑膛炮;很快又造出克虜伯《德》、阿姆斯特朗《英》等後裝線膛炮。
與之相比,清軍的火炮仍停留於200年前的水平,設計落後、鑄制粗糙、機動性差、殺傷力低、射程近、射速慢,因而以舊擊新,必敗無疑。
歷史證明:一個民族,一個國家,隻有不斷地銳意進取,革故鼎新,吸收外部養分,排除自身糟粕,才能永盛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