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綠山,大地深處的楚國秘密。《網路歷史》

沿著陡峭的臺階拾級而上,山頂,有一方平地。

平地一側,我看到了那種聞名已久的植物。

並不起眼,略似蜀中常見的掃帚草,但更矮;也有點像蘭花草,但葉子更細。

未到花期,沒有圖片上燦若雲霞的紫紅。

再仔細觀察,的確神似牙刷,難怪,民間把它稱作牙刷草。

其實,它的學名叫海州香糯,而另一個名字更廣為人知:銅草花。

不難想象,三千年前,當那些苦苦尋覓的先民在這片低緩的山坡上,看見漫山遍野的銅草花時,該有多麼激動,甚至激動得欣喜若狂。

因為,銅草花是一種重要金屬的標識——凡是有它生長的地方,大地深處,一定就有銅礦……

銅綠山古銅礦遺址位於湖北大冶市城西三公裡處。

《IC Photo/圖》

禮物

宴會結束了,楚成王送給前來覲見的鄭文公一筆厚禮。

這筆厚禮,以今天的市價估算,約合人民幣兩三萬元。

不過,在遙遠的春秋時代,其價值卻無法用金錢來衡量。

這就是銅。

當鄭文公帶著一千斤銅返回鄭國時,楚成王越想越後悔,他派使者追上鄭文公——他一定想收回這些銅,但這樣做不僅將得罪鄭國,還將成為天下人的笑話。

楚成王的後悔有著非常明確的現實考量。

先秦時期,古人把國家大事歸為兩件,即《左傳》所說的『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盡管《左傳》的原意是指祀禮與戎禮,但後人把它進一步延伸,認為國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祭祀和戰爭。

而不論祭祀還是戰爭,都離不開銅——祭祀要鑄造大量青銅器;至於戰爭,銅是制造武器的必需品。

與石器時代那些石制、骨制和木制的兵器相比,銅制兵器所向披靡,具有無與倫比的優越性。

青銅濫觴於龍山文化時期,夏朝開始進入青銅時代,而商朝和周朝,則抵達了青銅文明的巔峰。

所謂青銅,就是銅和錫或鉛的合金,中國古代稱為金、吉金。

構成青銅的化學元素中,最重要的是占比達八成以上的銅。

沒有銅,就沒有青銅;沒有青銅,就沒有青銅文明。

對楚成王來說,他後悔,並非心痛那一千斤銅。

銅,他有的是。

他擔心,鄭國把這些銅拿回去鑄造兵器。

於是,他要求鄭文公承諾:楚國贈送的銅,隻能用於禮器。

追溯楚國根源,它曾經卑微得可以忽略不計。

論級別,在公侯伯子男中屬第四級:子。

論始封土地,不過五十裡。

有一個故事頗能說明楚人立國時的弱小:熊繹被封為楚子後,建了一座廟堂。

廟堂落成,要舉行首次祭祀,才發現窮得連作犧牲的牛也沒有。

堂堂一個『國家』,竟然拿不出一頭牛,可見這個『國家』的微型和寒酸。

窮生奸計,熊繹帶人到鄰近的鄀國偷了一條小牛。

小牛偷回來後,熊繹怕失主找上門,隻好連夜殺牛祭祀——而當時的規矩是,祭祀都在白天。

從那以後,楚人竟形成了一個與眾不同的習俗:所有祭祀,都在夜間。

如同涓涓細流也能匯聚成汪洋恣肆的大江大河一樣,只要給予足夠的時間,奇跡就可能誕生。

於楚國而言,如果說立國時它就像一朵風中不引人註目的火苗的話,那麼,經過幾百年的不斷發展,到春秋初葉的楚子熊通時代,楚國已經崛起,成為諸侯中一個舉足輕重的存在。

公元前704年,也就是熊通在位第三十七個年頭時,他支使隨侯向周天子要求,晉升他的爵位。

但是,周天子斷然拒絕。

熊通勃然大怒,自立為王,稱楚武王。

盡管自從周平王東遷以來,周天子就不復從前的權威,但諸侯敢於冒天下之大不韙而僭號稱王,卻是從熊通開始的。

熊通敢與周天子分庭抗禮,一方面,在於十幾代人的勵精圖治,楚國早已不是當初篳路藍縷的蕞爾小國;另一方面,經過多年努力,楚人逐步控制了一種最重要的戰略物資,有了與周天子叫板的物質基礎。

那就是銅,來自銅綠山的銅。

銅綠山的藍銅礦《IC Photo/圖》

由東北向西南,經蘄嘉高速跨過長江後,便進入了湖北黃石市。

高速公路北邊,有一汪數十平方公裡的湖,是為與長江相通的大冶湖。

大冶湖的最西端,即黃石下轄的大冶。

出大冶西行,公路鬥折蛇行,穿行在起伏的低山區。

銅綠山就深藏於這片低山區。

清代同治版的《大冶縣志》在解釋銅綠山一名的來歷時說:『山頂高平,巨石對峙,每驟雨過時,有銅綠如雪花小豆,點綴於土石之上。

故名。

綿延數嶂,土色紫赤,皆官山也。

或雲古出銅之所』這種綠色的雪花小豆,其實就是孔雀石,它是一種含銅的碳酸鹽礦物,常與銅伴生。

驟雨後被沖露出地表的大量孔雀石說明,銅綠山的銅礦埋藏淺,品位高,是一座不可多得的富礦。

就中國范圍而言,銅礦資源分佈廣泛而又相對集中。

大體上,主要銅礦都在南方。

長江中下遊有一條蘊量豐富的銅礦帶——從銅綠山到一百多公裡外的瑞昌,再到三百多公裡外的銅陵,大型銅礦星星點點,其儲量占全國三分之二以上。

楚國的崛起之路,也因銅綠山的加持而所向披靡。

作為人類掌握的第一種金屬,源源不斷的高品位銅礦投進熊熊燃燒的爐子,冶煉出海量的銅,再與錫或鉛配伍,升級為青銅——青銅鑄造的禮器,在香煙裊繞的廟堂,成為溝通楚人與祖先及神靈的橋梁;青銅鑄造的農具,使得南方廣闊的土地被開墾,更多的糧食足以養活更多的人口;青銅鑄造的兵器,伴隨著慓悍善戰的楚人沖鋒陷陣,開疆拓土……

征戰

從銅綠山出發,車程三個小時,將近三百公裡外的西北方,是湖北省隨州市。

隨州境內,曾發現了轟動一時的曾侯乙墓。

曾侯乙墓出土的最重要文物,現藏於湖北省博物館,那就是至今還能演奏出動聽音樂的青銅編鐘。

曾侯,即曾國國君;而曾國,是周朝分封的隨國的別稱。

曾侯乙墓出土文物達數千件之多,其中的青銅制品,總重量超過十噸——青銅編鐘就達四噸。

如此眾多的銅,它們來自哪裡?

前些年,專業人員對曾侯乙編鐘采用化學及光譜分析,再比對銅綠山考古出土的銅礦數據,得出了曾侯乙編鐘的銅料來自於銅綠山的結論。

——采用同樣方法,還證明了安陽殷墟婦好墓出土的青銅器,其原料,也來自銅綠山。

曾侯乙青銅編鐘《視覺中國/圖》

這些結論其實都在情理之中。

不僅曾侯乙墓的大量銅料來自銅綠山,甚至,當初周天子分封隨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為了銅——商周時期,在中國腹地,有一條繁忙而重要的銅錫之路,那就是金文所說的『金道錫行』。

中國國家博物館裡,珍藏著一件名為曾伯簠的青銅器。

簠,是祭祀或宴會時用來盛飯的器具,與簋並稱,方的叫簠,圓的叫簋。

曾伯簠即曾《隨》國國君所用,上面的銘文裡,有這麼幾句:『……克狄淮夷,抑燮繁湯,金道錫行,具既俾方』意思是:《曾伯》懲治淮夷,安定了交通樞紐繁湯,銅錫通道,都已恢復正常。

這就是金道錫行的由來。

商朝多次遷都,但總體來說,都在今天的中原地區;西周定都鎬京,即今西安;東周遷都洛邑,即今洛陽。

鼎盛的青銅時代,商周兩朝上千年間對銅以及配套的錫的需求無疑是一個天文數字,而廣闊的北方或者說黃河流域,隻有中條山等地有銅礦分佈,但產量較小。

商、周所需的銅、錫,隻能千裡迢迢從南方轉運。

轉運銅錫為主的金道錫行,其大致路線為:湖南的錫和銅綠山以及贛北的銅,在今武漢一帶匯集後,經孝感抵隨州,沿隨棗走廊,入南陽盆地,再經今方城、葉縣而達洛陽,或繼續西行至關中。

這是一條極為艱辛的運輸線。

在公路、鐵路闕如,隻有崎嶇小道的兩三千年前,古人能依靠的除了船隻,就隻有畜力和人力。

漫長的運輸線,意味著更多的風險和更多的不確定性,尤其當運輸的物品乃是決定國家命運的銅時,風險更是急劇上升。

為了確保來自銅綠山等地的銅、錫順利運到首都,周天子在漢水以北和淮河上遊以南的重要地區,分封了十多個小國。

這些小國,大多為姬姓,或與姬姓有親戚關系,故稱漢陽諸姬。

漢陽諸姬的任務有兩個,其一是防范南方的淮夷;其二是保障銅錫之路的暢通。

淮夷衰弱後,楚國崛起,諸姬的第一任務便由防范淮夷轉為防范楚國。

然而,世事難料,漢陽諸姬不僅沒能扼制楚國北上東進的步伐,反而連其保障的銅錫之路乃至出產銅礦的銅綠山也落入楚人之手——最終,『漢陽諸姬,楚實盡之』

漢陽諸姬建立的國家,星羅棋佈於中國南北交會地帶,包括唐、蔡、應、息、沈、隨等。

諸姬之中,隨國勢力最強,儼然諸姬之首。

南陽盆地和江漢平原被一系列低緩的山脈分隔,其中,同為西北—東南走向的大洪山與桐柏山之間,有一片狹長的平原,成為南陽盆地和江漢平原之間的交通孔道。

這條孔道的南邊是隨州,北邊是棗陽,因而稱為隨棗走廊。

作為漢陽諸姬中的老大,隨國扼隨棗走廊門戶,通過溳水連接長江,來自銅綠山以及更遙遠的瑞昌和銅陵等地的銅均可溯江而上,經過隨棗走廊,再北運中原。

《梁淑怡/圖》

楚國爭奪銅綠山的戰爭,在楚武王時代拉開序幕;戰爭的主要對象,就是隨國——在這之前,楚武王吞並了權國,並將權國地盤設縣,是為中國縣制之始。

斯時,楚國勢力深入江漢平原,肥沃的江漢平原正在被楚人一點點蠶食。

面對既定目標,楚武王表現出了極大的耐心——他一直在等待,在等待中尋找時機——楚武王從他的中年,一直等到暮年。

公元前706年,隨國遭受旱災,糧食大量減產,軍民乏食,楚武王趁機伐隨。

楚軍兵臨城下,隨侯自知不是對手,隻得派人向楚武王求和。

楚武王接受了和談,條件之一就是隨侯向周天子請求,晉升楚國爵位。

第一次伐隨,隨國訂立城下之盟,意味著楚人已經染指銅錫之路,從此可以獲得源源不斷的優質銅。

兩年後,已與楚國有盟約的隨國,拒絕出席楚國牽頭的會盟,楚武王以此為借口,第二次伐隨。

這一次,楚軍大敗隨軍,隨侯落荒而逃,連戰車也被楚軍繳獲。

同樣,也是在這一年,隨侯告知楚武王,周天子拒絕晉升他的爵位。

於是,楚武王一怒之下,自立為王。

及後三年,楚國先後擊敗鄖國、絞國、州國、鄧國和蓼國等一系列國家,這些國家或淪為楚國附庸,或不得不與楚國結盟。

但是,公元前699年,在攻打羅國時,楚國大將屈瑕自負輕敵,被羅國和盧國聯軍擊敗,屈瑕自縊。

——從那以後,楚國形成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凡是帶兵打仗的統帥,一旦戰敗,必定自殺謝罪。

這種浸入楚人骨血的決絕,一直傳到了最後一位統帥,那就是寧願自刎也不願回江東的西楚霸王項羽。

楚武王不得不放慢了征戰步伐。

此後八年,楚武王沒有再興兵攻隨。

他集中精力,先後掃清了羅國、盧國、鄢國、州國和蓼國,將江漢平原牢牢控制在手中——應該就在這一時期,銅綠山也歸屬了楚國。

水到渠成,楚武王第三次伐隨。

因為,隨國不僅是銅錫之路的重要據點,也是楚國北上爭霸的跳板。

出征前夕,他在祭祀時自感心臟不適,深知來日無多。

果然,當楚軍渡過漢水,楚武王坐在路旁的一棵樠樹下休息時,他再也沒能站起來——這位崇尚武力,一意開疆拓土的君王,就這樣死在了征途中。

楚武王死後,楚軍秘不發喪,繼續向隨國國都推進。

隨侯見大軍壓境,不勝惶恐,派人求和——從那以後,原本忠實於周天子,為周天子監視南方,守衛銅錫之路的隨國,作了楚國的附庸。

楚武王去世後,楚文王即位。

楚文王上臺第一件事,就是把首都從偏僻的丹陽遷往郢——楚國曾多次遷都,自首次遷郢後,以後的都城都稱郢或郢都。

楚文王所遷之郢,有荊州說,也有宜城說。

不論何者為是,不爭的事實是,楚國勢力已自西向東越過漢水。

楚文王在位期間,先後滅申國、息國和鄧國,屢敗蔡國,北伐鄭國——這也是楚國問鼎中原的開始。

楚文王之後,楚成王更上層樓,接連吞並了貳、谷、黃、英、蔣、房等十來個小國。

與楚國接壤的鄭國在晉、楚之間騎墻不定,這才有了鄭文公覲見楚成王,楚成王送他一千斤銅的故事。

不過,楚成王有點生不逢時——他遇上了春秋五霸中最強大的齊桓公。

為了教訓楚國,齊桓公率聯軍深入楚境,雖然雙方並未分出勝負,但楚國不得不向聯軍認錯,並承認齊國的霸主地位。

到楚成王的孫子楚莊王時,這位一飛沖天、一鳴驚人的楚君,擊敗北方超級大國晉國,從而躋身春秋五霸之列。

春秋戰國的歷史,就是一部諸侯相互征戰的歷史,在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的兼並中,小國不斷消失,大國滾雪球似的做大。

諸侯之中,楚國滅國最多,達五十餘個。

極盛時,楚國疆域名列第一,相當於其他諸侯的總和。

可以說,如果不是戰國後期幾代楚王昏庸無能,翦滅群雄的更可能是楚國,而非偏居西北的秦國。

楚人赫赫戰功的背後,銅綠山是沉默而持久的第一推動力,它創造了青銅時代的奇跡。

遺址

銅綠山古銅礦遺址博物館就位於那片銅草花搖蕩的山崗。

遊人稀少,銅草花在風中顧影自憐。

山崗另一面,我看到,群峰之間鑲嵌著一個宛如漏鬥的巨大地坑,地坑陷入地表以下上百米,直徑數百米,蜿蜒如蛇的公路從旁邊冒著濃煙的工廠伸向地坑,卡車如甲蟲般爬行。

這便是至今仍在開采的露天銅礦。

銅綠山露天銅礦《IC Photo/圖》

1973年,大冶有色金屬公司的礦工們就是在這種露天礦場作業時,從地下挖出了十三把銹跡斑斑的銅斧。

爾後,以十三把沉睡千年的銅斧為線索,考古工作者順藤摸瓜,在兩平方公裡的遺址上,發掘出七個露天采場,十八個地下采區,五十餘處古冶煉場和十餘座冶煉豎爐。

大地之下的古銅礦重現天日,既揭開了楚國崛起的秘密,也證明了中國青銅文化並非外來,而是源自本土。

考古實證表明,銅綠山銅礦的開采起於商朝晚期,經西周、春秋戰國延續至漢代,時間長達千年。

博物館裡,玻璃櫃中陳列著大大小小的銅礦渣——那是一些看上去或略呈黃色,或略呈綠色的東西。

據考古工作者估計,整個銅綠山遺址,銅礦渣多達四十萬噸。

根據銅渣粗略推算,銅綠山出產的銅大約有十二萬噸。

十二萬噸這個數字有些空洞,如果進行折算的話,就知道它有多麼龐大:安陽出土的商朝後母戊鼎《曾稱司母戊大方鼎》是迄今為止中國最重的青銅器,達八百多公斤。

十二萬噸,可以鑄造十四萬尊。

還有人做過另一種折算:春秋時代士兵的主要裝備銅戈,每件約重半公斤,十二萬噸,足以打造2.4億件。

當然,出自銅綠山的十二萬噸銅,並非全系楚國獨占。

不過,在從商末到西漢的一千餘年開采史上,楚國開采時間約占一半,乃是銅綠山的黃金時期,楚人至少從銅綠山的大地深處獲得了幾萬噸優質銅。

楚莊王問鼎中原時,不無自豪地對周天子的大臣王孫滿說,『楚國折鉤之喙,足以為九鼎』。

意思是說,只要把楚國兵器上的鋒刃摘下來,就足以熔鑄為九鼎。

銅綠山海量的銅證明,楚莊王一點沒有誇大其辭。

他的楚國,無論是會盟諸侯的文治還是攻城略地的武功;無論是倔強霸蠻的楚人性格還是洪鐘大呂的楚國音樂;無論是陰鬱敬鬼的楚風還是蕩氣回腸的楚辭——它們,無不以銅為基礎,以銅為骨骼,以銅為底氣……

觀眾在中國國家博物館觀看銅綠山出土的春秋早期的豎爐模型。

《IC Photo/圖》

在銅綠山,那些年代久遠的礦井深入地下,如同迷宮一樣四通八達。

兩三千年前打下的用來支撐坑道的木頭,有的至今尚未腐爛。

小心翼翼行走於復原的礦井中,坑道狹窄、潮濕,我不由想起兩千多年前,那些在銅綠山的大地母腹,就著一炬燈火,終日勞作的楚國礦工。

不論是揮動沉重的銅斧敲擊堅硬的巖層,還是拖著盛滿銅礦的竹筐爬行於巷道,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勞作都讓他們如同死而後已的工蜂。

楚國的強大與輝煌,武王文王的霸業,成王莊王的宏圖,他們出力甚多,歷史卻不會留下他們的名字。

《主要參考書目:《史記》《左傳》《楚史》《楚國簡史》《春秋史》《中國先秦銅礦》《冶金考古》《中國青銅器》《黃土與青銅》《大冶縣志》》

聶作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