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開歷史,可以看到秦漢之時很多女性和外戚在政治舞臺上都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當然是非功過那就另當別論了。
著名者有宣太後、趙姬、呂雉、薄太後、竇太後、劉嫖、衛子夫與衛霍家族、王政君與王氏家族、陰麗華、郭聖通等等,甚至一直到後來的曹操都算一個外戚了。
這些外戚們和太後、皇後、公主之所以能在政壇上叱吒風雲,自然與他們的才智密不可分,也有其龐大的實力做基礎。
不過大家可能隻注意到他們本身和其所擁有的實力,卻未注意到一個現象:從戰國到漢末,數百年間,女性與外戚幹政史不絕書,雖有前車之鑒卻依然不斷重蹈覆轍。
這種現象肯定是有其社會背景的。
那他們不斷幹政的社會基礎又何在呢?
明代史學家張燧曾經著《千百年眼》一書,作縱橫千百年的歷史評論。
這部書的卷四有『漢高祖尊母不尊父』條,說漢高祖劉邦即皇帝位後,先封呂雉為皇後,封子為皇太子,又追封其母曰昭靈夫人,而他的父親太公卻遺而不封,令人不可理解。
又過了兩年左右,劉邦相繼封劉賈、劉喜、劉交、劉肥為王,丞相蕭何以下大小功臣也皆已分別受封,而太公的封號依然未予討論,群臣也沒有一人一言說到此事,這是為什麼呢?
張燧於是感嘆道:『是帝為天子已七年,而太公尚為庶人也,大異矣!』
張燧以為劉邦先封其母卻遺忘其父大可驚異,卻沒有說明其中的原因。
其實,能夠指出『尊母不尊父』這一現象,已經是重要的歷史文化發現了。
漢代重女權,也就是說,在漢代,婦女有較高的社會地位,能夠發揮較大的社會影響。
世系從母系方面來確定,是遠古時代的婚姻關系所決定的。
鄭樵在《通志·氏族略》中曾經指出,直到三代以後,姓之字多從『女』,比如姬薑、贏、姒、媯、姞、妘、婤、始、嫆等等,都是如此。
劉榮
其實,在漢代,仍然可以看到承認女系這一古老文化現象的遺存。
漢景帝長子劉榮因母為栗姬,於是被稱為『栗太子』。
漢武帝子劉據立為太子,因其生母為衛皇後衛子夫,又被稱為『衛太子』。
劉據的兒子劉進,因生母為史良娣,所以又稱作『史皇孫』。
平陽公主也隨母姓,號『孫公主』。
漢靈帝的兒子劉協,也就是後來的漢獻帝,因為由董太後親自撫養,稱『董侯』。
淮南國太子有稱為『蓼太子』者,據說『蓼』也是『外家姓』。
這一現象不僅表現在皇族。
高祖功臣夏侯嬰的曾孫夏侯頗娶了被稱為『孫公主』的平陽公主,以致後世子孫竟然改姓為孫。
姓氏從母,是古風的遺存。
這一現象,在文明程度較為落後的民族的習俗中有所保留。
匈奴人風俗,據說貴族都從母姓。
漢代上層社會可以看到同樣的現象,是令人驚異的。
漢代還多有婦女封侯,得以擁有爵位和封邑的情形。
例如漢高祖劉邦封兄伯妻為陰安侯。
呂後當政,封蕭何夫人為酂侯,樊噲妻呂媭為臨光侯。
漢文帝時,賜諸侯王女邑各二千戶。
漢武帝也曾經尊王皇後母臧兒為平原君,王皇後前夫金氏女為脩成君,賜以湯沐邑。
劉詢
漢宣帝賜外祖母號為博平君,以博平、蠡吾兩縣戶萬一千為湯沐邑。
王莽母賜號為功顯君。
王莽又曾建議封王太後的姊妹王君俠為廣恩君,王君力為廣惠君,王君弟為廣施君,皆食湯沐邑。
漢光武帝劉秀的兒子劉彊因為無子,三個女兒都被封為『小國侯』,劉彊於是終生感激。
兩漢史籍記載女子封侯封君事,多至三十餘例。
漢武帝是武功卓越的帝王,而衛青以皇後衛子夫同母弟的身份被任命為大將軍,霍去病以衛子夫姊子的身份被任命為驃騎將軍,李廣利以漢武帝所寵幸李夫人兄的身份被任命為貳師將軍。
漢武帝時代的三位名將都由女寵的親戚擢升,也是可以反映漢代婦女對政治生活有重要影響的跡象。
漢代貴族婦女在婚姻關系和家庭生活中占據較高地位,也留下了比較顯著的社會歷史印痕。
《漢書·王吉傳》記載,漢宣帝時,王吉曾經上疏評論政治得失,談到『漢家列侯尚公主,諸侯國則國人承翁主』的情形,他認為:『使男事女,夫詘於婦,逆陰陽之位,故多女亂』將所謂『女亂』也就是政治生活中女子專權現象的原因,歸結為社會生活中女子尊貴現象的影響。
『使男事女,夫詘於婦』的情形在民間也有表現。
婦女有較高的社會地位,在有些地區甚至成為一種民俗特征。
《漢書·地理志下》關於陳國《今河南淮陽附近》地方風習,就有『婦人尊貴』的記述。
這種社會風俗其實就是秦漢時期女性與外戚不斷專權的一個重要的社會基礎。